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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汴梁小诵义

    在古代,人们将侠分为两种:

    其一为匹夫之侠,所谓“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千里诵义者也”,说的就是这类侠。他们平时独来独往,遍布于江湖中的各个角落,毫不起眼。往往总是为了一句诺言、一个契机或一个信念,便甘愿奔赴千里,以身犯险。这些人多数出自闾巷市井之中,在江湖上四处游走居无定所,所以还被称为布衣之侠或游侠;

    其二为立势之侠,又有言曰“立气齐,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者”,指的就是这类侠。他们气类相同、实力不俗、赏罚分明,通过广游结党而建立强名于天下。行侠之时,四方都来拥附,名势之所至,无往而不利。因为这类侠中,许多人本就出身于各地豪门名派,他们利用自身或家族的威名来进行行侠仗义,所以又被称为豪门之侠或豪侠。

    “顺风而呼,声非加疾,其势激也”,游侠与豪侠本来都是为了行侠仗义,但豪侠凭借着拥附的力量,往往能做的事更大,在江湖中的名声也更为响亮。渐渐的,前人便开始不知不觉中轻游侠、贵豪侠起来了,却不知能力有大小,而德行却不分贵贱。

    如今,游侠与豪侠之争虽未如原来一般激烈,都渐渐演变成了侠之一道上实力划分的两个代号而已。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江湖中所谓从“游侠之道”出身的侠士终归不如所谓“豪侠之道”出身的那么有名。

    不过却有一人例外,那就是义字盟的盟主孔仁行。

    孔仁行虽然出身于儒门孔家,如今又贵为义字盟的盟主,但他却并非背靠孔家这个豪门而以“豪门之侠”得名。他最响亮的名号“千里诵义”,来自于他年轻时独自在江湖中四处闯荡、行侠仗义时所得。世人将“千里诵义”这个如此之高的称誉赠与给他,足以可见对他的认可和敬重。

    秦不悦师从“关中第一剑”秦心猿,同样算的上出身豪门名派,但却以义字盟盟主孔仁行为榜样,独自行走于江湖,在汴梁城这块地上闯下了“汴梁小诵义”这般称号。不管他是如何走上这条“布衣之侠”的道的,看来,都已经走的很远了。

    ——

    赵亦温和张甄按照地址找到秦不悦的住所时,已是辰时。

    道路两边,一些人家早已出门开始忙碌起来了,秦不悦屋子前院的木门却并未打开,透过破旧大门的缝隙向内院望去,空乏的院中仅有一颗低矮的枣树,稀疏绿意挂在它的枝丫上,树下是一副粗糙的石桌椅,上面留有一个瓷质的杯子和酒壶,看样式却倒也精致。

    除此之外,便再也难觅丝毫活人的迹象。

    赵亦温正想着,是继续用力点的扣动门上锈迹点点的铁环,还是干脆推开这扇似乎并未关牢的木门走进院中呢?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边上响起:“你们是来找秦不悦大哥的吗?”

    赵亦温转过头,只见一个皮肤略黑的青年站在隔壁屋子门前,虽仍是峭寒春季的早上,但他却敞开上衣,露出一副健壮的胸膛,两袖也高高挽起,其中左臂上纹有一副锦鲤衔宝的刺青。

    见到赵亦温转向他,他又自顾自的接着说道:“秦大哥前些日子便被城外马家庄的庄主邀去赴宴了,不过我昨日个听马家庄来城里采购的人说,马家庄庄主突然有事要去外地,因此宴席前天便已经散了,城里赴宴的人也基本都回来了,但是我却是没见到秦大哥回来。以秦大哥以往的性情,宴席半途而止,若是没能尽兴,他多半会在西坊玩乐一番再回来,那儿有个六博坊,门前插有一根大旗,好认的很,你可以去那碰碰运气。”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二人又走进了屋内。

    赵亦温和张甄面面相觑,本来还打算向他打听更多,但见他都已把门关上,便只好作罢。

    两人对视一眼,商量之后便决定暂时先按这青年所言去六博坊碰碰运气,若是不行便之后再回来看看。

    哪知到了六博坊还未进去便被赌坊门口的两个汉子拦下,两人说明来意,却又被坊中出来的一名管事作派的人告知:秦大侠今天运气不佳输了银钱,稍早一会前骂骂咧咧的出去了,听他自言是要去鎏金阁饮酒消遣一番,祛除晦气。

    两人听得此言,只在心中暗道倒霉,又忙向那人打听这鎏金阁是为何处?那管事诧异之后告知,原来这鎏金阁是城内最为有名的一处销金场所,素有“汴梁销金窟,动掷千万镒”的响亮名声,位于城内的另一条繁华街道上,城中各号人物大部分都在那儿饮酒取乐。

    之前两人一路向旁人打听,好不容易找到此处时张甄就几乎已经消耗完了自己的耐心,如今却又得知秦不悦跑去了这等风花雪月的场所玩乐去了,终于忍耐不住,发作抱怨道:“哼,我们找他找的好是一番辛苦,‘秦大侠’却倒是过得真风流快活!”

    赵亦温无奈,只好安抚她道:“想必其中自有缘由。办事要紧,先找到人再说。”

    那管事模样的人在边上只当没听到两人对秦不悦的满腔怨意,告罪后便自回了赌坊中去了。

    待到匆忙赶到鎏金阁时,已是日当正午,两人也都饥渴不已。

    一踏入这鎏金阁,才发现不愧是汴梁城中有名的销金窟,看外观,本以为不过是个大点的寻常富贵酒楼罢了,进内里,顿时人声鼎沸,才惊觉如同掉入了龙宫一般,让人大开了眼界。

    楼上楼下均是极尽奢华之作,他人家中能作为传家宝一般的珍贵宝物,在这里竟不过是用来作为装饰品一般的物件,随处可见!各色奇珍异宝交相映射,整个楼内都是金碧辉煌、光彩夺目。

    而这当中最引人注目、最让人刻入心扉的,首先当属大堂内那八根朱色楠木大柱和上面缠绕着的八条鎏金真龙,他们每一条都姿态不一、栩栩如生!最当先的两条:其一昂头飞天,一爪抓宝珠,作升龙之姿;另一则俯首穿云,一爪握玉如意,作潜龙之态。两龙身躯均被云雾半绕不见全身,双目怒张未曾点睛,姿态一昂一俯而各不相同。无论何人,站在这八条金龙面前都只能仰视和感叹那股真龙的威严!仿佛身处神话中的天宫,与仙兽共处!

    屋外仍是太阳当空、行人如织,内里便已到处都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仿佛已经进入了热闹的夜晚了。这五光十色的绚烂之中,金钱与力量的味道浓郁的仿佛都要凝结成水,直接滴在人的鼻腔中,便是那些对此毫无敏感的人,也能感受得到。

    两人先前在回龙镇见过的聚义楼与之相比,当真就是那山间荒洞与水晶龙宫之别。

    一名管事笑容满面迎着赵亦温和张甄走来,他以一缕不易察觉的目光微微打量了两人一番,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看出两人并不像真正来这里光顾的客人。不过他并未表现出不满的样子,待听到他们二人是前来找寻“汴梁小诵义”秦大侠时,才一脸释然。

    原来这秦大侠此时正在楼上饮酒,还未离去!

    两人连忙去往二楼管事指向的房间,及到房间门前,还未进去,首先就是一道稚嫩但尖锐的小姑娘斥责声传入耳中。放眼看去,只见房门敞开,中间一张大桌上摆了七八个菜肴,均已被吃的七零八落,一个大汉坐在桌子边上,面前放着一副杯子和酒壶,另有一个身材娇小作丫鬟穿着的姑娘背对房门站在大汉跟前。

    此时她正一手叉腰,一手向前指着那汉子,愤怒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再赊账、不许再赊账!你可怜那唱曲的许娘子,将银钱都给了她替那滥赌的混蛋丈夫还债是你的事,现在你没了钱付账,可休想再靠与小姐的关系来赊账,小姐上次可就当着我们的面说了,说你与她的交情可值不了这么多酒钱!”

    “再说,那个许娘子还不是靠小姐的照拂才能安然在这鎏金阁卖唱,赚的钱够养活她自己就行了。至于她那滥赌的丈夫,早就叫她不要理了,谁管他死活!”

    这小姑娘一阵连珠带炮,说的她对面那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插不了嘴,只能在她说累了喘息的间当狡辩道:“我不是说了吗!要不是刚才那个许娘子在这里唱曲时总哭哭啼啼惹人心烦,扰了我的兴致,我才懒得管她!”

    “再说我今天早上在西坊见到过那个赌鬼,已经教训过他了。要不是后来又顺道在六博坊玩了几把,输了银钱,哪至于这般窘迫?”

    那小姑娘本已停嘴,此时听到他自曝去六博坊输了钱,更是生气,马上又要开骂:“你,你……”

    魁梧汉子面容惊恐不已,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接下来恐怕又要面对一番唇枪舌剑。

    这时,却越过即将暴走的小姑娘看到了她身后到来的赵亦温张甄两人。他的面容先是一阵疑惑,接着再细细看一眼,然后马上转为惊喜不已的表情。

    他挥手打断那个小姑娘,兴高采烈道:“小葵,别骂了别骂了!秦爷今天来了天大的贵客。你先去帮我安排个清静点的雅间,就柳姑娘和你上次带我去的那间。改天秦爷再让你骂个痛快!”

    那小姑娘一脸茫然,回头才发现站在在门口的两人,似乎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仍是很乖巧的按那大汉指示准备出门安排。临到门口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不是在训斥他吗,怎么一转眼又被安排去做事了,平白的一下子将气势全丢了下去!

    不过她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训斥,只是转身将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翻,瞪了汉子一眼,道:“什么雅间?那是小姐平常想清静一下时,自个儿临时休息的地方!真是白瞎了小姐的一颗真心!”

    说完,便又气呼呼的出去了。

    那汉子一时尴尬不已,不过马上那掩饰不住的高兴又涌上他的脸上。

    他起身径直向赵亦温走来,说道:“好久不见。亦温师弟!”

    赵亦温惊住,原来这名四肢匀称身形高大,并且气质俊伟异于常人的汉子,正是他一路寻找但此前却从未谋面的同门师兄——秦不悦!

    真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