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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九州枢纽

    赵亦温跟在他的师兄身后默默的在这片园林中穿行着。

    他没想到如鎏金阁这般寸土寸金的地段后面却有这么大一片园林!先前秦不悦叫出他时,赵亦温还十分惊讶,他自忖应该是从未与他的这位师兄碰过面,却不知他为何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但他的这位师兄尽管似乎早已看出了赵亦温许多的疑惑,却并没有马上给出解答,而是摆摆手,说道:“先找个清静点的地方。”

    然后他便领着两人走到了这里。

    三人沿着一条东拐西歪的小石路又走了一段,穿过一小片茂密的竹林后,鎏金阁内的喧嚣突然一下子全被抛在了身后,周围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即便是在这人声鼎沸的繁华中心,竟也能有这样一处静地!

    竹林后有几间并排的单层房屋,相较于鎏金阁的奢侈辉煌,便显得普通多了,其中一间房门开着,那汉子领着两人径直就走了去。

    进入后,只见上首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身形苗条穿宝蓝色金丝镶边衫裙的妙龄女子。

    她一手托着茶杯,另一手掩着杯盖,似乎正细细品尝着杯中佳茗。

    旁边站立着一个小姑娘,正是先前赵亦温两人所见被唤作“小葵”的那位,她弯腰将头靠近在女子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那女子却面无波澜十分平静,她似乎心有所想,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没有在意小葵所言。

    待到三人进屋后,小葵停止了在那女子耳边的絮叨,转而挑衅般的向三人中为首的大汉瞪了一眼。

    那女子也从她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不过她还是安静站着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三人中的那个汉子。

    被她注视的汉子身形高大,双臂修长,又生了一副难得的虎背猿腰,任何人第一次见到他都难免会心生羡慕,感叹一句,“好一副标致漂亮的身条!”,而相处一段时间了解他的作为之后,却又会变为由衷的敬佩,“真一个仁义无双的男儿!”。此时,面对这纤细安静的女子,他却难得的露出一丝儿女柔情。

    两相对视一会,秦不悦的这丝柔情却慢慢变为心虚与窘迫,两人仿佛弄错了身形一般,气势完全倒了过来!

    秦不悦越发变得心虚,于是他连忙开口介绍道:“柳姑娘……”

    话刚开头,他就发现对面那妙龄女子平静的脸上起了变化,她眉头一竖,刚才还若秋水般平静的眸中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秦不悦于是急忙改口道:“菀……、菀儿……”

    这女子才又恢复初样。

    见此,秦不悦舒了口气,才又接着道:“菀儿,这位是我同门唯一的师弟,姓赵,名亦温。亦温师弟,这位便是这鎏金阁的管事——柳菀姑娘,如今这鎏金阁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做主打理。虽是一介女子,却真是不输须眉!”

    “嗯哼……,”旁边站立的柳菀不满的斜看了秦不悦一眼,道,“后面那一句就不必多加了!”

    话毕,她便同赵亦温互相行了一礼,算是相识了。

    “是,是……,”秦不悦哪还不惊觉他又触霉头惹到这女子了,赶紧向她保证,又道,“旁边是平时服侍她的小葵,你们先前在阁中早已见过一面了。”

    接着他转向赵亦温:“师弟,你旁边的这位姑娘是……?”

    赵亦温于是答道:“哦,还未来得及向师兄和两位介绍,这位是张甄姑娘。是我自江城北上来汴梁途中所识,曾在我陷入危难之际冒险出手相助,也是大侠鸦九剑的亲侄女,于我而言有莫大的恩情。”

    “鸦九剑……”,秦不悦在心中略一思索。省得确实有这么个人物,经常往来于南北之间活动,曾经途径汴梁城时还与他粗略打过一次交道,却不知他的侄女怎么与自己的师弟扯上了关系,听师弟口气好像还对他有不小的恩情。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对自己师门有恩的话那还是需要以礼相谢,于是他向张甄道:“张甄姑娘,虽然我师门人丁不旺,但是如果受恩于人,也定不会忘记!”

    张甄站在一旁,似乎无聊至极,正漫不轻心四处打量。听得此话,便回了礼道:“不过是见不得良人遇害罢了!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秦不悦于是又转向赵亦温,说道:“亦温师弟,虽然在此与你意外相见为兄高兴的要紧,心中有万千思乡之语恨不得立刻与你相诉。可是以我对荆州的了解,若无异常,此时你应该呆在师父身边才对。怎的,你孤身一人来到这千里之外的汴梁?即便要来此地,按理师父也应该使人知晓于我,好让我提早去接应你才是啊?”

    赵亦温听到此问心中又起悲痛,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刚想要开口,抬头又看到一旁的柳菀二人,便在心里盘算要怎么说才好。

    秦不悦察觉到他看了柳菀主仆二人后瞬间的迟疑,于是他向那女子说道:“菀儿,我师弟与张甄姑娘此时初找到这儿,定然还没有用过午饭,方才我在阁中也还未有吃的尽兴,此时还要烦恼你与小葵再去帮我安排一桌好酒菜,我要与师弟和这位女侠好好洗洗风尘!”

    那蓝衣女子听得此言也并无异色,面色平静的向几人点了点头,便抬脚向门外走去。倒是那个小葵似乎听出言外之意一副为她家小姐不忿,临到门前时,不出意料又用那可爱的圆眼瞪了秦不悦一眼。

    这边赵亦温知道自己心思恐怕已被看穿。心想,他的这位师兄看似是一个不羁小节的粗犷汉子,没想到却倒是观察敏锐、瞬知人心,而那柳菀姑娘也非一般女子,纵然自己对她表现出一丝犹豫,但她也却看似并未放在心中,仍是毫不动色、静若秋水,两人都是坦荡大方的人,反倒是自己显得小人做派了,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当面向他们告罪,不过眼下还是先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才是。

    他从怀中拿出师父让他随身带给秦不悦的信件,同时整理思绪向他讲述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秦不悦读完信件,想起之前他暗中回到荆州时同师父所谈,便知道这背后定然还隐藏有诸多不为人知的阴险算计,只是所知信息太少,却不知真正的敌人有谁。

    赵亦温见秦不悦陷入沉默,以为他是在担心这其中的凶险,不禁心生黯然,说道:“师兄若是不安,自行决断便是。可不必太在意师父信中所言。”

    秦不悦回过神来,喝道:“师弟不要乱想!这等恶人歹事便是发生在那从未谋面的陌生人身上是那天王老子所为,只要让为兄知道了,我便也要上前去管上一管!更何况是为兄的自家师弟?于私于公都岂有视若无睹的道理!”

    “不过……”,他将信件收好放在怀里,用手摩擦了下只剩些许短硬胡茬的下巴,继续说道,“……就如同师父信中所言,这事从上到下都透露着异常。”

    “燕京城离这里有千里之遥,那里发生的一切就像笼罩在雾中,敌人是藏在迷雾之下的野兽,仅凭手上简陋的信息就一头扎进去,无疑是正好落入它们口中,即便侥幸幸免,若是惊动了它们把曝露的踪迹藏好,再想要追踪可就难了。要想捕捉凶猛的野兽,最好是在进入森林之前就把需要的工具准备妥当,而不是冒冒失失的闯入后,再去被动的追逐那些亦真亦假的模糊兽影。”

    “师兄说的是,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准备呢?”

    “亦温师弟,你可知道这豫州为何又被称为‘中州’?”秦不悦向赵亦温问道。

    赵亦温不明白他此时问这的用意,但还是回答:“豫州地处九州中心,为其余各州所环绕,故此别名‘中州’。”

    “不错,正是因为其地处九州中心,豫州也是各州往来的枢纽。各路人马在此停留交汇,各州的消息也都被带到此处,因此豫州也逐渐成为了天下情报汇集的中心。”

    “可是这些往来豫州的人鱼龙混杂、各有目的,带来的消息也是真假难辨,一个对你至关重要的消息对我而言却可能毫无用处,所以后来各地一些有实力和野心的势力便干脆亲自派人前来,以豫州首府汴梁为基地建立了针对各州各地的情报收集网,渐渐地,他们也会将一些收集到的无关信息卖给其他人。经过许多年的发展,汴梁城内甚至出现了一股势力,他们以刺探、收集、互相交易江湖信息为生,将通过各种渠道获得的信息卖给那些需要它的人,这些人统统被称为‘影’,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宣言:只要你付得起价钱,就连魔教掌门底裤的颜色都可以告诉给你。”

    “粗鄙,下流!”一旁的张甄听到这话,不由得脸红的啐道。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那些人说的!”秦不悦嘿嘿笑道,“不过,宣传嘛,总是难免会有些夸大!”

    “而且这些年魔门被义字盟联合许多门派大力追捕,江湖上早就鲜有露面了,若是他们反而能有这样的信息,那这些人的身份倒要值得好好怀疑一番了。虽有夸张之嫌,但不得不说,这江湖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除了当事人之外可能就数他们了解的最多了,燕京城内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那师兄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去找这些人,从他们那里购买信息?”

    “不不不,真这么容易办到那就好了。可惜的是,这些人除了像老鼠一般贪婪以外,还像它们一样胆小和多疑,若是不能让他们放心,他们可不敢将这等至关重要甚至可能引火烧身的信息随便透露给一个贸然找上门的陌生人。并且这些卖家也有三六九等,掌握的信息也是有多有少有真有假,我们就只有这么几人,现在可没有那么多功夫和时间给我们去一一甄别!”

    “并且可别忘了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他们的价格可不是一般的昂贵!”说到这秦不悦停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赵亦温,然后又说道,“看起来,你和我都不像是能付得起的!”

    面对自己师兄这句嘴角带笑似乎戏谑般的话语,赵亦温哑然无言,算是默认了他的调侃。

    秦不悦接着又道:“不过我们做不到不代表其他人也没办法,我们只需要找到这个人,请求她答应帮助我们即可。”

    “师兄你的意思是……?”

    “嘿嘿,柳菀,柳姑娘!”

    “鎏金阁汇聚汴梁半城财富,如今是所有人都向往至极的地方,无数人对它垂涎欲滴,一直在暗中窥视,若它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酒楼,恐怕早就换了主人。鎏金阁神通广大能有渠道弄到许多人都弄不到的宝贝,它也与城内的许多势力都打过交道,一直到今天菀儿接管鎏金阁后,它在汴梁城内的名声更是达到了巅峰,这就足以说明许多了,鎏金阁在城内的地位并不只是一处销金之所那么简单,菀儿也不像你们所看到的如她的外表那般柔弱,所以再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去代替咱们与那些人打交道了!不过……”,秦不悦笑着挪揄道,“希望咱俩刚才没有得罪于她!”

    其实从秦不悦那轻松的口气中便得知这件事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了!刚才那位柳姑娘虽然话并不多,但她与秦不悦之间关系的特殊恐怕瞎子都能看得出。

    赵亦温心中感激不已,郑重的向他这位初次见面的师兄道:“多谢师兄了!万幸有师兄为我计想这些!”

    “害,你这……”

    秦不悦前面出言戏谑,本意是看到他的这位师弟虽然有志在胸,但眉宇之间却始终藏有一丝忧愁,便想要帮他缓和下心绪,见此也只好暂时作罢。

    他也明白:无论是谁,在亲人刚刚遇害而凶手却没有得到惩处前,要想心中完全放开也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轻声的对这个年幼的师弟劝慰道:“师弟你也不需要说这些,且放宽心。师父让你先来找我,想必就是想要让我在这里帮你厘清局势做好准备。你也知道咱们师门人丁稀少较为特殊,与江湖中其他的门派并不太一样。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你进了师门,我们就成为了一家人,家人之间自然互帮互助,不用见外。更何况师父他老人家有他不能离开荆州的原因……”

    “……而这本就应该是我代他去做的……”

    旁边张甄听着这师兄弟俩的对话,心想倒真是一个重情义的门派!又道我还奇怪当初为何听到赵亦温自个儿说要北上却不见他师父相伴?想来以他师父那般的实力,纵然北上之行或有凶险,护他徒儿周全却也应该不是难事,怎能让他孤身前往险境之中?却原来竟是被莫名的缘由束缚在了这荆州境内。却不知是何等的缘由竟能将堂堂豪侠困在这一州之内!

    这边,师兄弟两人既已商定完毕,便终于稍微放松了些,开始聊起些旁事起来,只等柳菀回到这儿!

    过了一会,屋外终于起了一点响动,一串单薄的脚步声,清晰而有节奏的由远及近靠近了几人所在的房间。接着,那鎏金阁的主人——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的柳菀柳姑娘,便出现在了房门口。

    听完秦不悦所言,坐在椅子上的柳菀不由得微微蹙眉。果然,她也察觉出翼州之事的不同寻常。

    她看了赵亦温一眼,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竟然是赵家的嫡子,接着又转向一旁正对着她带来的食盒大快朵颐的秦不悦,这倒把秦不悦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哪儿又把她得罪了。

    不过还好,柳菀又接着说道:“能知道这种事的内情而又愿意透露的恐怕即便在汴梁城内也寥寥无几,想要他们开口要花些工夫,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准备。无论如何,今天日落前我会将消息告诉给你。”

    秦不悦这才放下心来,将口中佳酿一口咽下,说道:“已经够快了!你若拿到信息便来我城中住处即可,我们在那等你。”

    柳菀答道:“嗯。”

    然后她便不再说话,只是静坐在那儿!似乎是在心中合计接下来的事项安排,亦或者干脆只是看着众人进食发呆?

    过了一会,名叫小葵的小姑娘也过来了。

    她仿佛早就料到她家小姐带来的那些精致菜肴别说屋内三人,恐怕单单那大汉一个人就不够吃的。

    她吃力的将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食盒提起放在桌子上,打开后一看又是许多色泽秀丽香气诱人的不同佳肴。

    秦不悦看到后喜上眉梢,说道:“不错,果然还是小葵你这丫头最懂秦爷,知道这些菜式我也早就垂涎不已了!”

    哪知这小姑娘仿佛根本不受他恭维,还故意气他一般,将菜肴往赵亦温、张甄二人身边挪一挪摆放,完了还挑衅般看了看秦不悦,仿佛打了个大胜仗一般说不出的得意。

    秦不悦抬起的筷子停了下来,只好掩饰尴尬一般的对赵亦温等人说道:“师弟你们别客气,多吃点,多喝点。这一桌菜式均是鎏金阁内的名厨精心所做,城内其他酒楼可吃不到!”

    赵亦温和张甄此前一直因为忙于奔走而未来得及进食,早就饥饿难耐,此刻心中担忧之事暂时得以放下,又面对身前这般的琼浆佳肴,那还忍得住腹中馋虫。

    柳菀看到几人开始进食,又独自静坐了片刻。然后对留在屋内照料几人的小葵耳语几句,便起身走了出去。

    一直到三人离开鎏金阁,她也再未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