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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老松树 小白

    幽暗漆黑的屋子。

    那残破不堪的纸窗外透进来丝丝的光影,投射在一个积满灰尘的佛龛上,佛像隐隐的露着半张脸,嘴角勾起怪异的弧度冷冷的看着尘世疾苦,佛龛下头是个陈旧的灶台,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竖插在砧板上,尘埃在光影里缓缓的沉浮着。

    死一般的寂静。

    “啪哒”一声,陈年的横梁发出不堪负荷的喘息声。

    “……唔……”骆碧心缓缓从那无尽的黑暗中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像是被人狠狠的敲了当头一棍,一阵阵的敲打着她目前比一根铅笔芯更脆弱的神经,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龇牙倒抽了几口冷气,“嘶……”

    她勉力撑起沉重的眼皮,眼前的一切非常的模糊,仿佛她忽然近视了好几百度一样,只有光影的黑白圈在重叠交叉,浑身使不上一点力,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人直立捆绑在什么东西上,可是手指微微一动,就会觉得万蚁啃噬般发麻。

    好一会儿后,骆碧心的眼睛才能适应这里直射着自己的光线,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才分辨出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封闭的破败厨房里,弥漫着厚重的霉烂味和尘垢的糟粕气,光照到的地方随处可见厚实的灰尘和密集的蜘蛛网,她甚至还看见一只婴儿手掌般大小的花斑蜘蛛垂吊在一条银亮的丝线上,那毛绒绒的八条腿离自己的鼻子不到一尺……

    “啊——”骆碧心受惊,猛的脑袋朝后躲闪,砰的就撞到圆木柱子上,脑子一瞢,再次昏迷了过去……

    ※※※

    悬崖上,天色昏黄,和那黄土地连成一片。

    粗野汉子像山一样双手抱胸,固执的坐在老松树前,龇牙咧嘴,大有谁敢靠近一步,他就要茹毛饮血的架势。

    看着粗野汉子死守那株老松树的样子,骆碧心又无奈又好笑。

    “这棵树有什么特别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易风和阿二已经走到粗野汉子身后,好奇的看着那株粗糙的老树,阿二还用手随意的拍了拍。

    “不许动!!!”粗野汉子登时暴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就要打易风,易风慌忙拉着阿二退开一边,惊魂不定,看着那地上那个被粗野汉子轰出来的碗大的坑,怔怔的呆傻了。

    阿二躲在易风身后双脚抖筛子一样发抖,牙关“咯咯咯”直响。

    “呃……淡定淡定……有话好好说……不要激动……”骆碧心被粗野汉子的那毁天灭地的隔空打牛给吓的拼命咽口水,祁镇钰用力搂了搂骆碧心,眉头皱了皱。

    “他娘的!再不走就!就!”粗野汉子简直要把那满头的头发都给扯下来了,陡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警觉的闭上,只是不停的来回走动,还时不时的四处张望。

    “就什么?”骆碧心敏锐的问,她直觉粗野汉子没有说出来的下文跟遥儿会受伤有关系,难道这里有猛兽?想着她也有些惊惧的四处看看。

    粗野汉子忽然严肃了起来,认真的看着骆碧心说,“女娃子,大哥让老子来救你,老子就不能让你死,听老子的话,这儿不能呆了,咱得快点离开。”

    骆碧心感觉粗野汉子说的很认真,能让他这样害怕的东西,一定不简单,弄不好他们的命都得陪在这里,但是事到如今,又如何容得他们打退堂鼓,不进则退,如果他们现在离开,等到明天再来,那么很有可能连救回水轻尘的那万分之一的希望都没有了,甚至阿大也会死……不行!今天,她说什么也要进天山门!

    骆碧心咬咬牙,猛地脸一沉,用只有她,粗野汉子和祁镇钰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师弟听着!魂断万枯,苍生何辜,欲求归途,请问老松,舍身求路,天外寻山!”

    粗野汉子那两个绿豆小眼顿时瞪的比黄豆还大,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度还荒唐的事情,惊愕的大张着黑乎乎毛茸茸的大嘴,可以直立着塞进一整个鸭蛋,好半响,才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意味不明的字眼,“啥,啥……你,你……这……老……”

    “是……你师兄告诉我的。”骆碧心看着粗野汉子点点头,一字一顿的说,她刚刚所说的就是寻找天山门的不传四字口诀,唯有天山门人才知道,现在却突然从骆碧心嘴里清晰的说出来,也难怪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的粗野汉子会转不过弯来,彻底死机。

    “大……大哥!?”粗野汉子的表情显的更怪异了,像是错愕,像是不解,像是愤怒,还有点畏惧。

    “对,所以,现在你可以让开了么?”祁镇钰坦然的看着粗野汉子问,时间不多,他们要尽快找到天山门。

    “不行!!就算女娃子知道……那啥啥,也不能进去!”粗野汉子显的很不知所措的拉扯着头发,烦躁不安但是异常坚定的说,“呃……至少现在不能……”

    祁镇钰隐隐有些不悦,但他很清楚眼前的形势。

    要打,他没有那个自信能赢眼前这个,能从雷霆的重重守卫下掳走碧心,还轻易杀了三个护卫的粗野汉子,即使加上易风,估计也没有太大的胜算,这种两败俱伤的结果绝对不是第一位的选择,而且,似乎这个野人对他们没有太大的恶意,如果真是这样,难道这里有潜伏在暗处的危险?会是什么……

    祁镇钰一边思索着,一边微微眯起眼睛,眼底隐隐的精光闪过,暗暗的留心起四处的动静,一口真气体在胸口,随时准备着应付突发情况。

    “为什么现在不能?”骆碧心有些无力的想要呻吟了,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个粗野汉子也太不知道变通了,真该让他师傅打他的屁股!

    “对啊,为什么不能?”易风也好奇的问,想了想又补充道,“呃……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能不能?”

    骆碧心翻了个白眼,有些人就是学不会不懂装懂的真谛,随意挥挥手,示意他别捣乱,眼睛认真的看着粗野汉子。

    “啧……啧……啧啧啧啧啧……”粗野汉子不停的砸吧着嘴,很是为难的样子,隐隐还有吱吱响的磨牙声,最后一跺脚,“老子就说了吧!老子怕个鸟!!这旮旯养着老子师妹的小白,那家伙跟老子不对盘,老子又打不过它,天黑了,它就会出来,等它出来咱就麻烦了!”

    “小白?”这个称呼让骆碧心颇感兴趣的挑起了眉头,连粗野汉子都打不过的东西,显然不可能是蜡笔小新养的棉花球小白,恐非善类。

    “对,对对!就是小白!等它出来,咱就走不了了!所以快走吧!”粗野汉子对于骆碧心能理解他的话感到非常的开心,巴不能大家马上撤退,离这儿越远越好。

    “等等,那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去……呃,你知道的,应该,那个小白不会追下去吧?”骆碧心在情在理的提议。

    哪想那粗野汉子的脑袋摇的更卖力了,这次还加上摆手,声音简直要撕拉成一条线,又高又尖,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的老母鸡一样,“不行不行不行!!师傅最恨别人吵他睡觉了!现在去,比碰到小白还惨!老子宁可跟那畜生打一场!”说到最后一句显的颇为愤愤,龇牙咧嘴的摩擦着手掌。

    “这个时候睡觉?”骆碧心诧异的看看天色,现在应该是夜生活刚刚要开始的时候吧……虽说这里是古代,但是一个不到六点就睡觉,还有下床气的老古董,实在是……让她很难理解……

    粗野汉子不耐烦的摆摆手,显然不想多说。

    骆碧心有些迟疑的抬头看祁镇钰,现在当真是进退两难,她不想放弃这个可能是最后营救阿大和水轻尘的机会,但是她也不能让易风这一干属下陪着他们送死……

    祁镇钰张嘴刚要说什么,忽然神色一凛,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怎么了?”骆碧心立刻感觉到祁镇钰的情绪变化,但是祁镇钰没有回答她,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

    骆碧心心头“突突”跳快了几拍,难道真的是那个“小白”出来了?!再扭头看其他人,发现易风和粗野汉子也一样的神色肃穆,跟祁镇钰看着同一个方向,那块不远处的石壁。

    不安和强烈的压迫感像是传染病一般迅速的在每个人的心底弥漫开来,易水教的众人都井然有序的悄悄的退离那块怪异的巨大石壁,却排成队型毅然的挡在易风等人跟前。

    骆碧心死死的抓着祁镇钰的衣服,瞪大了那双水灵的丹凤眼,屏息看着逐渐被黑暗笼罩的模糊不清的石壁,如果说她刚刚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现在她很清楚的闻到了一阵带着浓烈的让人作呕的腥气的邪风,眼皮随着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夜色如迅猛的潮水般吞没了悬崖上的众人,易风示意手下们把一支支的火把都点起来,橘红的火光使得漆黑的夜色更显诡谲狰狞,潜伏在暗处的生灵仿佛在此刻都悄然的张开了獠牙朝着他们无声的狞笑。

    敌在暗,我在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悬崖上猎猎作响的风声响彻耳畔,却让人发自内心的觉得这悬崖寂静的像死了一般,只是半盏茶的时间,却像是一个世纪这么久。

    忽然,远处一个或明或暗的红点上下左右飘忽不定,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在朝着这边靠近,如同鬼火一般,又像是什么猛兽赤红的眼睛,却是个独眼龙。

    骆碧心只听得耳边“锵”的一声,就看见祁镇钰宝剑出鞘,锋芒在夜色中一闪而过,亮的晃眼,不禁咽了咽口水,祁镇钰低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动作迅速的躲到祁镇钰身后去了,只探出半个脑袋。

    聪明的女人不会在生死关头固执的站在男人跟前,英勇到无知者无畏的去当肉盾,顺便碍手碍脚帮倒忙,影响发挥,降低双方生存可能。

    易水教教众们都纷纷的拔剑抽刀,弯弓上箭,苗头一致对准那个游移的红点,屏息准备随时让那个红点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哪想那红点离他们还有五六丈远就先声夺人,只听见一个声音在大声的叫嚷,“……慢点!慢点!马施主!!贫僧的屁股虽然厚,但是它不耐摔啊啊啊啊——我给你吃肉,吃肉好不好……啊啊啊啊……慢点啊——”

    “济颠?!!?”骆碧心立刻惊呼了起来,祁镇钰眼角抽搐了一下,这种时候那个死和尚来干吗?!凑热闹一起送死么?

    只一眨眼,一匹口吐白沫,四蹄抽筋似的发抖的黑马已经奔至众人跟前,左冲右突,狂奔乱走,众人惊呼着四散开去,哪里还顾得上维持队形,一个胖的流油的和尚,顶着那个油光光的脑门穿着红的发亮的镶金丝袈裟,庞大的身躯在那马背上一蹦一蹦的。

    一人一马的重量,跳一跳天崩地裂。

    “啊啊啊——救命啊——”济颠和尚持续发出惨无人道的哀号声,说时迟那时快,粗野汉子猛的突到那黑马的跟前,右手握拳,狠狠的砸在马腹上,那黑马凄厉的嘶鸣了一声,轰然倒地。

    济颠和尚反应极快的袈裟一裹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溜烟的奔到骆碧心身后,嘴里念经似的咕哝着,“吓死贫僧了,吓死贫僧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边撩起袈裟跟抹桌子一样拼命的擦脸上的汗。

    粗野汉子回过头来似乎还要对付济颠和尚,祁镇钰长剑横握挡在粗野汉子身前,“别动!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