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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冰开凌汛

    谢夫人厉声呵斥:“阿童,三郎昨日是不是深夜才回家?今日又一天见不到人影!他在忙什么?”

    阿童不敢撒谎,“夫人,公子昨日查案时,夜闯私宅,现在被禁锢在廷尉,不能回家!”

    “什么?”吃惊过后,谢夫人的眼神变得焦虑,“长城公主是否知晓?”

    “这个…”阿童迟疑了一下,嗫嗫嚅嚅道,“夫人千万莫往外讲!他们一起去的!夫人莫担心!公主正在想办法。”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帮公主!”谢夫人没好气地把药递过来,“给你,把三郎的药也带过去!”

    “好,好!我这就去!”阿童一身布衣,衣服都没敢换就直接出了谢府家门。

    ...

    我过去又能帮什么?公子让我回来,夫人又让我过去,到底听谁的?也许只有听公主安排了!未来媳妇说的话必言听计从!无论是公子还是夫人。阿童边走边想,一副半三不四的模样。

    出了乌衣巷,碰到王僧达府上管家顾旷,顾旷兴高采烈地问:“阿童,穿这身衣服出门,神情恍惚的去哪里?”

    “去找公子!”阿童懒洋洋的随口答道,依然无精打采。

    “找公子干什么?快到晚膳时间了,我请你喝酒!”顾旷兴味盎然,再次提醒,“请你喝酒!”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们同住乌衣巷,小时候你就说这句话,已经十多年了对不对?今天又要忽悠我!”对顾旷的话,阿童从来没有当过真。

    “这次是真的!”顾旷激动的手都在颤抖,眼睛里也发出亮光。

    “看你满面红光,发财了是不是?”阿童上下打量着容光焕发的顾旷,好奇心渐生。

    “算是!郡主今天不高兴就让我找到点小财!”顾旷洋洋自得。

    “郡主?”阿童愈发好奇。

    “就是夫人临川王刘义庆之女刘晴啊!你知道的吗?”

    “郡主不高兴你会发财?”阿童摇摇头,不敢相信。

    “是啊!你没听说员外散骑侍郎崔立之被人打死了吗?”顾旷开始吊起阿童好奇的胃口。

    “崔立之?”阿童听到这句话精神高度紧张,“听说了!你快说什么事?”

    “我先问你,我们郎主王僧达的爱好你可有所耳闻?”顾旷使出欲擒故纵的手段,继续诱导阿童。

    “都住乌衣巷,怎会不知道?他生性喜欢玩耍,少年时撵鸡赶鸭,尤好鹰犬,曾和街上的少年勾肩比试,又尝勾爪居牙、亲自持刀宰牛。担任太子舍人期间,因为托病在扬列桥观看斗鸭而被人检举,太子为他亲自说情,皇上宽宏大量没有追究。”对阿童来说,王僧达的趣闻已是殚见洽闻、耳熟能详。

    “还有郎主王僧达的婚事你也不是不知道,皇上赐婚临川王刘义庆的女儿后,刘义庆听说王僧达少年时便放荡不羁,对婚事犹豫不决,后让密友僧人慧观到他家去了解情况,谁知王僧达聪慧过人、早有准备,把书摆了一席,和慧观高谈阔论,一起深入研究文章,慧观十分赞赏。临川王这才许了郡主出嫁。”顾旷侃侃而谈。

    “这些我都知道!”阿童显得有些不耐烦,呵问,“你说郡主有何意图?”

    “郎主还有的爱好,郡主不喜欢,你千万不要说出去!”顾旷神秘地说。

    “放心吧!我不会声张。”

    “你可曾听说过军人朱灵宝?”顾旷凑到阿童耳边小声说。

    “你说!”阿童如堕烟海,如饥若渴地想得到答案。

    顾旷慢条斯理的说道:“崔侍郎生前喜欢作画,很少赠送他人,我们郎主王僧达喜欢即兴吟诗,有一次两人一起宴饮,崔侍郎把少年军人朱灵宝叫上陪酒,郎主见到朱灵宝很高兴,现场吟诗一首,这首诗崔侍郎记下后,第二天便送给郎主一幅画。画面是酣饮后,郎主引颈诵诗的场面,画上配有郎主的诗,也画有少年军人朱灵宝,郎主很喜欢这幅画就挂到书房。郎主在东宫做太子洗马这段时间,一直喜爱军人朱灵宝,两人往来频繁,郎主有时便冷落了郡主,郡主很生气,对那幅画的来历也渐渐有所耳闻。崔侍郎死后,郡主觉得晦气,很不高兴,让我把书房全部六幅字画都摘下来扔掉,你说这是不是发了点小财?哈哈!这喝酒的钱还发愁么?”

    阿童听到这些话,顿时惊得发呆。

    “你发什么呆?”顾旷嘻嘻笑道。

    阿童突然惊醒,敦促道:“快把崔侍郎那幅画拿来我瞧瞧!”

    顾旷慢吞吞地解开包袱,一卷一卷地打开查看,“就是这幅画!”

    阿童突然把画抢了过来,一溜烟跑开,蓦然回首道:“我借用一下,以后再还你!”

    “哎哎哎!不还了!以后直接请我喝酒吧!”顾旷踮起脚尖看着阿童远去的方向。

    ...

    廷尉寺听事内,谢纬和长城公主仔细核对信函和画中的字迹。

    阿童到来前如同冰冻的江面开始崩解,郁闷的空气也逐渐变得清新。

    长城公主逐渐面露笑容,“书迹好像一致!”

    谢纬也有了欣慰的微笑,“没错!是出自一人之手!阿童你立了大功!回去禀报阿母给你邀功!这幅画多少钱?我买了!”

    “一顿酒钱而已,公子不必给我加月钱!”阿童的话很真诚,并未想太多。

    “你总是惦记钱!谢公子不能给他!”胭脂愤愤道。

    “胭脂姐说的对!公子要留着钱迎娶新娘!”石榴给胭脂鼓劲又拿公主开心,“公主,你说是不是?”

    “哈哈!你们俩这么早就开始替谢家考虑了?”李耀仁说话时憋不住地笑。

    “哈哈!”

    “哈哈!”

    好像江中的冰面瞬间消融,奔腾的江水汹涌而至,冰开凌汛的瞬间让人激动,听事内顿时迎来了欢乐的高潮。

    慢慢地,公主的羞涩在笑声中逐渐褪去。

    弥漫多时的迷雾转眼飞逝,欢欣鼓舞了每个人,长城公主喜出望外,“看来今夜用不上江湖的套路了!我建议立即搜查崔府,天黑前务必找到书稿和字画,然后视情况抓捕。”

    李耀仁颔首应道,“一幅画的证据还不充分,但至少有了搜查的依据,严青立即召集弟兄们,准备搜查,若再有证据便可抓捕。”

    李耀仁的话刚说完,便有一名狱吏过来禀报:“谢御史,城北何家屯里正何世青求见。”

    “快带进来!”谢纬吩咐。

    ...

    李耀仁拱手言道:“恕不奉陪!我先带人到崔府搜查!”

    “好!”谢纬顿了顿又说,“严青、肃风请留下!”

    阿童和胭脂、石榴、燕子主动退出听事,在外等候。

    ...

    惊恐万分中,何世青进入廷尉寺听事,见到谢纬后立即下跪,“使君,快救救全村年轻人吧!”

    谢纬扶起何世青,“何里正请起,不必惊慌!慢慢讲来。”

    “近来,有道人来村里秘密传道,在村里蛊惑民众,让村民每天上山悟道修炼,这些村民田也不种了,家也不管了,还有人干脆住到了山上。使君救救这些年轻人吧!”

    谢纬看着无助的何世青,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关心地询问:“你可知传道者都是什么人?”

    何世青回答:“好像是三个道人,但不知真假。”

    “他们传的什么道?”谢纬追问。

    何世青左右瞧了瞧,又盯着长城公主、严青、肃风没有说话。

    “他们都是廷尉办案人员,你尽管放心!没有外人,说吧!”谢纬安慰道。

    “庶民有眼不识泰山!使君勿怪!”何世青施礼后说,“好像叫还生道,具体传了什么庶民不太清楚,但有参与者偷偷告诉庶民,他们散布了污蔑朝廷的谣言,还密谋反逆,改朝换代。”

    “竟有如此大胆狂徒!”谢纬听到何世青的话十分震惊,“你是否知晓何时开始传道?”

    何世青稍作回忆后说:“这个具体时间庶民不知,大概从十月底开始便有大批人上山。”

    “十月底开始上山?”长城公主边思索边说,“十月、十一月正是仇池杨难当倾国进攻我朝蜀地的时间,难道是巧合?莫非是还生道有意制造混乱、分散朝廷精力、配合仇池攻打蜀地?”

    “目前无法确定!倘若如此,说明还生道阴谋已久,串通氐寇、谋逆叛乱!听何里正所言,这些道士传道已有些时日,抓捕须从快,防止不明真相的民众被误导利用。”公主的话提醒了谢纬,谢纬觉察到事态的严重性,便进一步问何世青,“何里正来时可曾告知他人?”

    “没有!我哪里敢让人知晓!即使妻室都未透露半分!”何世青连忙解释。

    谢纬点点头,“那就好!你回村后,仍像往常一样,观察村中异动,如有异常情况务必及时上报!严青安排两人分别在村里村外身着布衣与你联络,千万不要让人看出破绽!”

    严青:“遵命!我这就去安排!”

    何世青:“是!使君。”

    谢纬继续安排:“肃风带领二十人以布衣掩饰抓捕传道之人,记住,切不可打草惊蛇!我有伤在身又被禁锢,不便前往,有劳各位了!”

    “遵命!”

    ...

    肃风走后,公主似有所醒悟,“我竟然忘记了你被临时禁锢,还在等你一起去崔侍郎家搜查,你还是在这里上点药养伤吧!要不阿童的一片心意就白费了。”

    “要不你帮我上点药?”谢纬辞微旨远、读来耐人寻味。

    “让阿童干!”长城公主环顾左右、嗔色释然,“我要去亲手抓了那个恶妇!”言罢,拿了信和字画转身离开,胭脂、石榴随即跟了去。

    “师兄当着这么多人说这话,公主莫不是生气了!”燕子没等到谢纬回答也消失在无形中。

    ...

    一队廷尉小吏全副武装,积聚在崔府门口。廷尉监李耀仁稍作布置后,几个小吏包围了崔府宅院,剩下的人直接冲进府中。

    长城公主带着胭脂、石榴和燕子也跟着急匆匆跑进崔府。

    廷尉监李耀仁亮明令牌后,挥手说道:“搜!”

    崔夫人大吼:“你们这是干什么?崔侍郎尸骨未寒,你们竟然不顾妇道人家暑雨祁寒之怨!天理何在!”

    “小民惟曰怨咨,却不择手段,朝廷律法何在!世间公道何在!崔侍郎即使有灵在天,也会休了你这恶妇!这是他的遗书,你爱看不看!”长城公主厉声怒斥后把崔侍郎的信甩到崔夫人面前。

    崔夫人无助地打开信,惊恐之色尽显。

    长城公主又把画打开,“这个你总见过!”

    崔夫人两眼发呆,回想起崔侍郎那日酒后回家作画,而自己在一旁研磨的画面和耳鬓厮磨的瞬间,温馨和幸福记忆犹新,当时自己还曾问夫君‘画中何人’,夫君诡秘一笑,‘王僧达和朱灵宝’。

    崔夫人自觉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你还不交代?想隐瞒到何时?”长城公主斥问。

    崔夫人仍守口如瓶,惟以泪洗面。

    ...

    一炷香时间不到,一位小吏在无人处悄悄向长城公主招手示意,公主走近后小吏低声汇报:“整个崔府都搜遍了,没有发现书稿、字画和从集书省拿回的遗物。”

    “没有?不可能!我去找!”公主随廷尉小吏首先来到崔夫人的卧室,左右查找无果后盯住房梁,“书稿、字画和从集书省拿回的遗物,这么多东西不可能放到房梁上!但还是要看看才放心!”

    公主脚尖轻轻一点便腾空跃起,在空中停留的瞬间扫视了房梁上的一切,“果真没有!”

    “莫非还在书房?”天色逐渐转暗,长城公主突然想起夜里和谢纬在暗间的画面,虽然里面空间不大,但盛放些书稿、字画还是绰绰有余。

    公主径直来到书房走近暗间,缓缓打开暗门,里面堆积的书稿、字画等物品呈现眼前。

    “哇!”

    “公主真是仙女下凡,若何会知道这里的暗间?”

    “哇!不可思议!”书房里不时传来小吏们的惊叹。

    “收走吧!”公主飘然离去,卷走了暗间中曾被谢纬挤出来的最后一缕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