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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丁巳年甲辰月巳辰日(公元1557年4月2日) 阴:

    身处云水涧,心羡桃花源。

    当我与仲杰、殷枫来至海岸之时,宋子河早已在岸边等待着我们。

    宋子河见到我们,赶忙迎了上来。

    宋子河:“各位英雄,我家主人已经恭候各位多时了,请。”

    我们一行三人随着宋子河上了一艘客船,船身不大,做工上却很是讲究。船只周身柚木制作而成,那柚木很是稀罕之物,通常只做甲板和龙骨之用。整只船均被粉刷上了一层桐漆,使得船只既美观,又有极强的防水性。

    我们来至客船的船舱之中,直觉别有洞天。船舱的舱柱均涂上了一层朱漆,仓顶布满了木雕与壁画,然如亭苑一般。船舱的正中设有一桌和几把座椅,桌子上满是水果与茗茶。

    仲杰毫不客气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上去,抬手招呼我们:“来来来,咱们今天也过一回当王爷的瘾。”

    我与殷枫坐至仲杰的对面,一面吃着水果饮着茶水,一面欣赏着海中美景。期间宋子河招呼下人与我们一旁伺候着我们,我们仿佛一群王官贵族出外郊游一般。

    船于海上航行了约有三个时辰,终于在一处海岛停了下来。

    我们被宋子河引下客船,只见三台轿子正于船下等候。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看着宋子河,警觉的问道。

    宋子河恭敬的向我鞠了一躬:“这位英雄不要多疑,我将各位带至此处绝非有任何歹意,此岛名金塘岛,我家主人就在前方马迹山中恭候着各位。”

    仲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快些出发吧。”

    说完,我们三人分别坐上三台轿子,宋子河则带领数十倭人于一旁守护着我们。

    我们于轿上又坐了一个时辰,轿子缓缓落地,我掀开轿帘走出轿来,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在我的眼前,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峰立于海岛之上宛如一道坚实的屏障。山前,一座座商户纵横交错,却又井井有条。各国不同语言的叫卖之声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有着不同肤色、不同发色、身着各式奇装异服的人们与商户之间来来往往,一片繁华。宛如京城的市集,不,就是那京城的市集,也不及这里的三成的繁荣。

    市集身后的山坡之上,林立着无数唐时建筑的房屋,想来是这岛上居民的住宅之所。山顶处,一座极具唐宋韵味,却又与众不同的建筑坐落其中。

    宋子河:“各位英雄,我家主人就在那天守阁之上,请吧。”

    我抬眼观瞧,只见那天守阁乃是一座五檐六层的建筑,周围环绕着坚固的城墙。白色的墙面配以绿色的屋瓦,每个飞翘的檐端妆饰着用金箔所塑造的老虎与金鯱,可谓是金碧辉煌。

    我们一行三人随着宋子河来至城内,只见园内花开一片,分外妖娆。而城内则更是令人啧啧称奇。天守阁内共七层,第一层是石墙,作为仓库放置粮秣。石墙之上建第二层,墙壁贴金,绘百鸟及儒者。第三层,绘花鸟及贤人像。第四层,,绘松、竹等物。五层为三角形。六层为八角形,外面的柱漆红,里面的柱则包有金箔,周围有雕栏,刻龟和飞龙;外壁绘画恶鬼,内画释迦牟尼与十大弟子说法图。顶层室内外皆涂金箔,四柱雕龙。

    我们行走在阶梯之上,均感到一丝疲惫。当我们来至顶层之时,却又大吃一惊。

    顶层之上,一名道貌凛然;仪形磊落的男子立于中央。谈吐之间喜怒不形于色,想来此人必是那汪直无疑。

    而汪直的一旁,站着两男一女,为首的男子正与汪直交谈着什么,只见那人剑眉星目、玉面红唇、色若春晓、清雅出尘,正是陆绎。而他身后之人,则是绍庭与碧云。

    见到陆绎,我不由得身子一震,一股想要离开的冲动冲击着我的头脑。仲杰在一旁看了我一眼,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不要冲动。

    汪直见到我们,笑脸相迎:“各位英雄远途而来,一路辛苦了。不好意思,我这里有贵客来访,请各位先于楼下稍后,礼貌不周,好请多多见谅。”

    陆绎转过头看见我们,先是一愣,随即也露出了笑脸。

    陆绎:“徽王不必因为我们而怠慢了贵客,既然我们同在此处与徽王相遇,则代表都是志同道合之人,又何必相避,不如坐下来一起聊聊。”

    汪直点了点头:“陆公子能有如此远见,甚好甚好。既如此,三位英雄,咱们里面相谈。”

    陆绎看了我们一眼,神色之间意味深长。

    我们万万没有想到,居然锦衣卫的也会在这里,并且来者还是那我最不愿意见到之人。更重要的是,无论是陆绎还是他身后的绍庭、碧云,均与我们相见多次,此时此刻,已深陷虎穴的我们是否能够活着离开这里,首要条件居然是要看这些人的脸色。

    我们一行人与陆绎一行并肩随着汪直来至里面的大厅之内,在汪直的指引下分别落座。

    汪直于正坐坐下,对着我们施了一礼:“感谢三位英雄昨日对我部下出手相救,还不知三位英雄尊姓大名。”

    仲杰连忙回礼:“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仲杰,本是湖州府一名校尉,只因得罪了当地官员,别发往北地,后遇高人指点,所学皮毛一二,从此与志同道合之士云游四方,以替人了事为生。”

    说着仲杰指了指身旁的我与殷枫:“这二位乃是我路上结识的同伴。这位是莜熙,京城人士。这位是殷枫,广平人士。这二位也是因官府迫害而不得不四处流浪,恰巧与我相遇,近日便在一起。”

    汪直:“原来如此,如今朝政日非,以至天下人心思乱,盗贼蜂拥而起。只苦了各位英雄虽身怀绝技,却也不得不落魄于江湖。”

    陆绎这时突然笑了出来:“我看这位英雄器宇轩昂,想来绝非泛泛之辈,而身旁更是有两位美人相伴,只怕就是那唐寅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我正欲说话,这时殷枫却先开了口。

    殷枫:“我与莜熙会与仲杰结伴而行,看中的是他的人品。我们虽为女子,却也懂得何为英雄气概,不像有些女子,表面风华正茂,暗地里却尽做些下流勾当。这位姑娘,你说是吧?”

    殷枫说着,看了碧云一眼。碧云只是微微一笑,却并未做声。

    殷枫能有此态度,想来是为了岸查。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当殷枫真的见到碧云之时,竟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眼下我们本就深陷泥潭,殷枫这样却也未免有些过激。

    眼见现场有一丝的尴尬,陆绎这时打起了圆场。

    陆绎:“两位姑娘乃是侠义之士,不过我们碧云却也不是什么寻常女子。各位将来定会有许多接触,只盼大家能够做个朋友。”

    殷枫“嘁”了一声,将头扭了过去。

    我忙向陆绎施了一礼:“公子言重了,我们现在同为徽王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朋友,朋友之间自会好好相处。”

    汪直点了点头:“莜熙女侠说的不错,我这次之所以会邀请三位来到我这马迹山之中,一是为了感谢各位对我汪某人的帮助。二嘛,也是想请三位能够长居此处,日后我汪某人还有诸事想请三位,当然,这食宿我汪某人自然是全包了,并且每月会给各位饷钱三百两,为了以示诚意,这点小小意思,还望三位笑纳。”

    言罢,汪直抬手拍了拍掌,只见两名男子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走了进来,将布袋放在了我们身前。

    我将布袋打开,一道银光瞬间闪耀着我的双眼,只见布袋之中,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汪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各位不要嫌少。”

    仲杰将布袋系上拿至身后:“徽王既有如此心意,我们又岂敢不效命。还请徽王放心,我等定会誓死效忠于徽王,肝脑涂地以报徽王大恩。”

    汪直大笑着举起了身前的酒杯:“好说,好说,来来来,陆公子在这里刚好当个见证,咱们共饮此酒以庆三位英雄的加盟。来,干!”

    夜晚,我与仲杰、殷枫回至汪直为我们准备的房子之中,房子位于天守阁不远处的山坡之上,房内共有两间屋子,食物、衣服和各种必须之品应有尽有,可谓是相当的舒适。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房中竟然没有床,只能睡在地上。

    我三人于屋内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原来那个女人就是碧云啊,果然长得一副下贱的样子,我就纳闷了,那个岸查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啊,怎么就看上这样的女人了。”殷枫不住地抱怨着。

    我劝道:“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你的小情敌置气呢。”

    仲杰突然笑了:“你也少说别人,你看见那陆公子的时候,我也担心你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瞪了仲杰一眼:“我还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现在最大的问题可不是岸查和那个碧云之前的关系,也不是我跟那陆绎之间的纠葛。而是陆绎那些人可是知道咱们的身份的,虽然现在没有直说,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去告诉那汪直。”

    仲杰摇了摇头:“关于这一点,倒是大可以放下心来。那些锦衣卫的人如果想要接发我们早在刚才的席间便会说了。他们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们同样知道他们的目的,并且,说不定这次我们还能达成某种合作的关系。”

    “跟他们合作?我可不要。再者说了,这些锦衣卫的人一个个都狡猾得很,别回头再着了他们的道。”殷枫反对道。

    我亦点了点头:“现在最重要的,除了不能让汪直看出我们的问题之外,还需要打探清楚哪些锦衣卫究竟是为何事来至这里。”

    “关于这一点,不如让他们自己告诉咱们的好。”说着,仲杰抬起头对着房顶大喊,“我说,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既然对我们的谈话这么感兴趣,不如下来一起聊聊?”

    我与殷枫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掏出兵刃,严阵以待。

    只听房顶之上传来了一个声音:“你这屋里味道不好,不如上来与我们一起看看这山景,说不定能有新的灵感。”

    这声音,正是陆绎的。

    我看了仲杰一眼,仲杰对我点了点头,于是我与殷枫收起兵刃,随着仲杰走出房间,一跃跳至屋顶之上。

    屋顶之上,陆绎背着手,一脸悠哉的望着山下的风景,他的身后,站着绍庭与碧云。

    仲杰带着我与殷枫来至陆绎的身旁,仲杰看了陆绎一眼,迈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一同向山下望去。

    仲杰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也是奇怪,为什么我这边一有大事发生,肯定能够碰见你们,甩都甩不掉。”

    陆绎笑了:“要说这话,应该是我对你们说才是吧。何况,我那房子可是没找你们吧?为什么要一把火给我点了。”

    “这件事情,你得问你身后的老冤家了,我也不过是帮了个忙而已。”言罢,仲杰与陆绎一同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只看得我头皮发麻,恨不得一手一支短刀刺进二人的眼睛。

    仲杰回过头:“所以你们这次来到这里,不会也是想将那徽王养肥了然后宰掉吧?在我看来,他已经足够肥了。”

    陆绎摇了摇头:“汪直这种人可跟以往那些酒囊饭袋不同,此人的野心之大远非你我所能及,何况他身后的势力更是庞大到可怕。”

    “这么说,你是真心来求和的?身为朝廷得肱骨,百姓的支柱,你这么做对得起大明国的百姓吗?”仲杰看着陆绎,语气中有一些愤怒。

    陆绎望着山下的风景:“你不会真的以为,所谓寇患,都是那些倭人所为吧?让我告诉你,不是。所谓倭寇,十之有九是我大明国自己人,其中既有不得志的书生,也有渔民、商人、囚犯。而这个汪直,更是当众的翘楚。”

    “所以,你打算利用这个汪直去制衡那些倭人?”仲杰问道。

    “何止是制衡,要知道,这金塘岛中,光是为汪直作战之人,就有五千余众,这其中还不乏各种先进的火器。那倭国三十六岛之夷皆其指使。也就是说,只要汪直还活着,我们就有控制住那些倭人的希望。”陆绎回答道。

    仲杰:“只怕,你们的目的还不止于此吧?如果只是为了拉拢汪直,大可不必使你亲在来这里。”

    陆绎笑了:“你很聪明,跟聪明人聊天,总是很省力气。没错,除了拉拢汪直,我的另一个目的,应当是与你们相同的。”

    “这也是你没有揭发我们的原因。”仲杰说道。

    陆绎点了点头:“起码在那宝藏被找到之前,我们与你们还是会处于一种合作关系的。至于找到宝藏之后嘛……”

    陆绎与仲杰一同看向山下,大笑了起来,那爽朗的笑声于山间不断的回荡着。

    我看着眼前的二人,心中明白,在我前方的道路上,乌云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