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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启程

    这么巧合的事情居然被我碰上了,但无奈自己身体上的残缺,让心里的自卑发酵,在模样上和顾怀意一比就落了下风了,加上我也不会他那些话术,所以胡雅婷更看不见我了。这样的心酸,无力,羡慕的感觉,我太懂了,但我一直伪装的很完美,而且顾怀意大大咧咧的根本注意不到。

    看着他洋溢的笑脸,即便再为他感到高兴,也实在是表现不出来,换任何一个人我都会祝福甚至是尽自己所能的去帮他,唯独对方是胡雅婷不可以。

    这是我唯一不能感谢顾怀意的方式,用我的一切感谢他都可以,但偏偏胡雅婷我真的不想放手,可是现在,我又有什么办法留住她呢。

    她不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就很艳丽的类型,但多看几眼后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她属于很耐看的类型,越看越好看的那种,那些五官就感觉在她脸上是那样的合适,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都会有些违和。

    初次见到她的时候,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出她的形象,她宛如一股春天的风,又如低垂的柳,撩拨着我躁动的心,如果我不被禁锢在轮椅之上,我一定会比顾怀意更早的进行猛烈的追求,偶尔拉扯她的头发,抢走她的文具,用笔轻轻戳她,看着她愠色的脸庞,边承受着她的反击,边陷入在“连生气都这样好看的”的感慨里。

    目前这些都只能停留在想象了,顾怀意应该以及进行到下一个环节了吧。

    果然,过了几天,他悄悄和我说:“我打算表白了。”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以至于我不好泼他冷水了。

    “哪一天,不会就是她生日,以及你处心积虑安排的烟火大会那天吧。”

    “真聪明,就是那天,你想象一下,漫天的烟花,我和她坐在天台上,看着我为她精心设计的成果,她一定会特别高兴的说,好巧啊,烟火大会刚好是我的生日诶,让我谢谢那个好心人,然后这时候我大胆说出爱意,这样浪漫的场景,她肯定拒绝不了。”

    这个世界上的哪有很多巧合,都是别人藏有爱意的别有用心罢了。确实很浪漫,但我想象不出那个画面。

    “挺好,不过会不会太快了。”这是我目前可以想到,又能表达自己心酸,他也听不出来,还能尽量阻止他的话了。

    “不快,我都觉得晚了呢,好几次我和她走在路上,看着傍晚的晚霞我都想亲上去。”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祝你成功吧。”我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不,是一定会成功的,哎呀,放心我不是那种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好朋友的人,别一副酸酸的表情嘛。”他搂着我的肩,我心里竟一霎时有躲开的想法,但那个想法又很快过去了。

    他详细的和我说了那天的计划,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环节,唯一的是他想在我家的天台上进行这个计划,因为在有天台的几户人家里,他和我是最熟的了。剩下的都是他在和我汇报那天他准备的所有说辞,每一个字都在字斟句酌,甚至包括语气,神态,和断句的停顿。

    看着他嘴里一遍遍念叨那些话的样子,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阻止他了,现在我要做的是去努力接受,并且要考虑用何种心态,面对以后他和她的形影不离。

    一切如他所愿,烟火大会的日子成功被他“安排”在了6月20号,胡雅婷生日那天。这是我第一次盼望烟火大会晚一点到来。晚上五点半,村民们陆续在村里最大的空地上集合,围成一个圈坐着,正中间堆放的是各种各样的大型烟花。

    今天也是我自己推回来的一天,为了给顾怀意提供场地,我早早的回来和母亲吃完饭,就让她推着我去空地那里了,临走的时候我悄悄给他留了门。

    村民们兴奋的举着火把,在释放前虔诚的祷告,母亲也合手低头,她许的一定是让我站起来的愿望,我也闭上眼睛许着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愿望。

    “咻”的一声,第一发烟花升空,伴随着人们的欢呼声,在夜空中绽放,先是耀眼的红色,然后变成了青绿色,转而变成了金色,这是最经典的三色烟花。

    不知道这会儿,他进行到哪一步了,我无心观赏烟花,心思全在天台上的那两个人身上。母亲很高兴,她推着我不停的变换位置,兴高采烈的和我描述着每一个烟花。

    她会是什么表情呢,害羞?惊讶?高兴?我不敢想象胡雅婷的表情。不得不说顾怀意的心机呀,专门挑生日这天,本来就有期待和高兴的情绪,又加上烟火大会的氛围,这样的情绪会被放大,估计怎么说成功几率都挺大的。

    大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人们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还滔滔不绝的讨论着刚刚烟花的花色,样式和释放过程。

    经过不平的路段时,我能感受到母亲的兴奋,她一时疏忽的忘记控制速度,所以让我颠簸了好几下,她不好意思的向我道歉。

    快到家的时候,我伸长脖子看着天台,那上面没有一个人影,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门也很细节的保持着我走后的样子。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结果如何,心里还仅存着一丝幻想,这个晚上我又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惴惴不安。

    第二天,我早早的在家门口等他来,看到他春光满面的朝我走来时,我最后的幻想破灭了,不用问也知道胡雅婷答应了。

    路上他和我描述着昨天晚上的所有细节,和心理变化,这也算证实他那个所谓“有实力考高分但不愿意”的说法,毕竟能说的如此详尽,语文的阅读理解肯定是得心应手的。

    到了学校,我仔细观察着这对“新人”,他们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偷偷做着饱含着爱意的动作,这一切都没逃过我的眼睛,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胡雅婷露出了那般幸福快乐的笑容。

    而后的几天放学,我都是一个人回家,习惯了他的陪伴,他在耳边唠叨着自己的心路历程,现在变成了一个人有点失落。常坐在村口的算命瘸子,我这几天经常能看到他,看他杵着自制拐杖的样子,我竟和他有些惺惺相惜之感了。

    退而求其次吧,再过段时间,他总会和胡雅婷一起带着我玩儿的。我这样安慰着自己。然而,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有一天放学,我如往常一般自己推动着轮椅走到校门口,看见了那个“贱人”,顾怀意满脸笑容的站在那里。见我出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上来,帮我推着轮椅。

    “哟,难得呀,今天顾先生怎么有空陪我这个废人呀。”我也知道这样阴阳怪气不好,但要不这么说心里总有点不过瘾。

    “哎呀,这叫什么话,我可是除了你妈以外你最坚强的后盾,是你的腿,没听过那首歌嘛,我是你的腿…”他唱着不着调的歌,很是刺耳。

    “那是我是你的眼,瞎改,说实话,胡雅婷不要你了?”

    “不可能,现在人家被我拿捏的死死的了,就喜欢缠着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总有点不舒服,“今天听说她哥哥来接她。”

    “哟,进展很快呀,都要见家长了。”

    他发出“嘿嘿嘿”的笑容,“所以这不今天怕路上遇到了,拉你陪着我壮壮胆,很紧张啊。”

    “啧,合着今天就是拿我用一下,顺便还宣传一下自己善良的性格。”我点破他的小心思。

    “这这这…哪能这么说,这说出来多不好。”他被我戳中了,有些心虚。

    我就和他这样打趣着,走到了一条没人的巷子里,突然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几个高个子的男人,他们脸上或多或少的有几条疤,有的估计是他们自己划的,因为疤的位置怎么看怎么违和。他们中间簇拥着一个看似是老大的人,挡在我们面前。

    顾怀意紧紧握住把手把我停了下来,他不自觉的站在了我前面,如临大敌一般,我清楚的看见他攥紧拳头的手。

    中间那个老大轻蔑的看着我们,嘴角忽隐忽现的胡茬,头发枝桠着毫无章法,他掏着自己耳朵,走出小混混的姿态,开口说:“你就是我妹妹的那个小男朋友吧。”

    此话一出,顾怀意攥拳的手突然松开了,一脸的惊讶和紧张,他怎么也想不到胡雅婷的哥哥是这样的人物。

    他吞咽了一下,立马摆出笑脸,但沙哑的嗓音暴露了他的紧张:“大哥好,早就听雅婷提过您,没想到今天在这儿见到了。”

    大哥没说话,斜过头看着后面的我,指了指我问道:“瘸子?”

    我又紧张又害怕还有些生气,这样的姿态难道看不出来吗?脸“腾”的一下憋的通红。顾怀意见状赶忙打着圆场:“对,您看这不坐着轮椅嘛。对大哥,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话还没说完,大哥就打断了他,“不用介绍了,今天找的就是他,我妹妹日记里说的那个欺负她的瘸子就是你吧。”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向我靠近,身后的小弟们也威风的跟在后面。

    我糊涂了?我?欺负胡雅婷?这辈子也不可能的事情。

    顾怀意也十分惊讶,扭头看向我,我摇了摇头,他稍向后退了两步,依然站在我面前,脸上对着笑脸说:“哈哈哈,不可能大哥,我朋友我最了解,而且您看他这个样子也没法欺负不是,一场误会。”

    大哥没有在乎顾怀意,一把推开他,弯下腰不怀好意的看着我,“是你吗?”

    我依旧没说话,眼睛不敢直视的看向别处,摇了摇头。

    “你不会也喜欢我妹妹吧。”

    此话一出戳中了两个人,我的心跳加快,仿佛快要跳出来一般,顾怀意也错愕的看向我,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必须说点什么了。

    “不喜欢。”我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违心的字。

    “那就好,看你这死样估计也翻不起什么波浪,死瘸子。”他轻蔑的撇了我一眼,那三个字又一次扎到我的心里,除了顾怀意我从没允许任何人这么喊我,见他转过身要走,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自己推着轮椅“撞”向他,但效果可想而知,如果有一段助跑再加上很大的力气,我应该是可以撞倒他的,可是现在我只能有这样的攻击宣泄着自己的不满,他也只是稍微有些没站稳。

    顾怀意看到下巴都合不上了,大哥应该是第一次感受到被挑衅的滋味,挑衅者还是个瘸子,他应该是被气愣,随机恶狠狠的要扑向我,身后的小弟也怒目圆睁的看着我。

    顾怀意见状赶忙冲到我身后,推起轮椅跑出巷子,后面大哥带着人拼命的追,发誓要找回些脸面。

    我第二次感受到了推背感,比上次快很多,两边的景物以极快的速度向后走,我紧紧抓住两边,生怕颠簸的时候把我颠下去,顾怀意急促的呼吸声我听的一清二楚,甚至隔着椅背还能听见他飞快的心跳。

    不知跑了多久,后面的脚步声与咒骂声渐渐消失后,顾怀意一口气把我推回了家,一把关上门,二话不说的把我运上天台,然后他踩着楼梯登上天台,立刻瘫坐在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

    我也调整着呼吸,汗液浸湿了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我俩才平稳下来,静静的看着远处,落日余晖,映红了半边天,蝉鸣依旧响亮。

    “他说的是真的吗?”好久顾怀意才说出一句话。

    这个笨蛋,这种话怎么能信,我没好气的回答道:“你傻呀,这你都信,我怎么欺负她,保不齐是村口……”我还没说完,顾怀意打断了我,只见他面色沉重的看着远处,严肃的说:“没问这个。”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在问“我喜欢胡雅婷”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我有些不知所措,最害怕的场景还是来了,最好的朋友喜欢同一个女生,彼此知道以后翻脸争吵最终走散。

    看来今天我是阻挡不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但我还是嘴硬的装做轻松的说:“不喜欢,你想多了。”

    顾怀意没有说话,而我则有些心虚的竟不敢看他了。

    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心虚呢,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沉默了很久,顾怀意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这是从未有过的,我一时间有些慌了神,想着该说些什么叫住他,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对,我喜欢她。”这句话说完,我长舒一口气,压在心上的憋屈烟消云散,这一刻我竟有些轻松了。

    “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顾怀意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逐渐变大的音量暴露了他激动的心情。

    “我怎么说,说出来我们还是朋友吗?说出来你就会让给我吗?”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生气。我转过身不想看见他。

    “为什么,为什么和我喜欢同一个人。”他也不再掩饰心中的不悦。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凭什么我不可以喜欢她,凭我不会走路吗?我还告诉你,但凡我站得起来,怎么着也轮不到你。”说出来了,但说完这句话我有些后悔,这是我对他说过的最狠的话,可现在这个氛围,低头好像很没有面子,我倔强的没再说什么。我不知道顾怀意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估计不会很好看吧。

    当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再说些什么时,我突然感受到了从后方来的一股推力,我一时间没反应以来,轮椅不听使唤的向前移动,冲出了天台,惊讶,伤心填满了我的心,随即黑暗把我吞噬。

    “就是这样。”叶诚声情并茂的说完了自己的故事。

    时方听得有些入迷,期间记录的手也停了下来,像听广播那样的投入。

    “那你这不是知道动机了吗?”时方不解的说:“因为你和顾怀意喜欢了同一个女生,他把你推了下去。”

    “不可能,绝不可能,无比牵强的理由,喜欢同一个女生就得死这是什么道理,他杀我一定有别的理由。”叶诚激动的说,他应该还沉浸在自己故事的情绪里。

    “好吧,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启程去你那里,说起来,还没有问你地址。”

    “青山村。”

    叶诚说完,一股风吹过,太平间里寂静无声。

    走的真急,估计是有点情绪了吧,时方这样想着。

    到了白天,他给馆长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他很快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真看。大致意思就是“要出差,要请假,求帮忙”。有馆长的支持,应该不会太难吧,时方研究好路线后,踏上了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