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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局势

    次日,宁潇隐并未一早就安排离开,而是先带着南宫冕与茶庄主人童知行闲聊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南宫冕和童知行两人尽了兴,才告辞。

    南宫冕这时也才真正明白宁潇隐的用意。论江湖地位,宁潇隐虽受人景仰,可终究非是盘踞一方。而江湖众多的圈子里的人,和宁潇隐情谊最深也是最有地方权威,便是这江陵茶庄的庄主童知行了。安排南宫冕和童知行相识,也是为了南宫冕掌权后江湖民间的稳定。可谓用心良苦。

    南宫冕心中的坚冰也慢慢化去,略带感激地朝着宁潇隐微微一笑。反倒是宁潇隐,有些不解地回看着他。

    南宫冕又一次来到建邺,自己生长的地方,自己又爱又恨的地方。在这里获得荣耀,在这里失去所有。前一次回京,还是在五年前……

    五年了啊,南宫冕轻轻叹着气,五年里物是人非,五年里江山换面。

    可是时光不等人,回头再看,也只能是心痛。

    回京后的南宫冕以大行皇帝皇弟的身份拜见了林皇后,也抱了抱尚在苦学治国之法的南宫硕。看着眼前孤苦无依却又要强打精神的娘俩,南宫冕也实在不忍将江山的重任抛下于他们不管。林皇后又是好心好意地劝说,应允南宫冕只需继位直至国事安宁、硕儿长大便好。南宫冕只得默许。

    此时,按下不发的驾崩,才公之于众。

    并不知林皇后做了什么样的安排,但是当南宫冕出现在众臣的面前时,大家都好似早已接受他回来的事实那般自如。尽管,也有一些不满和困惑。

    经过一旬的准备,在颁布大行皇帝遗诏后,南宫冕着朝服、由元渚公公搀扶着,登上了东凉的至尊之位,接受群臣的朝拜。

    金色镶珠的座椅,冰凉得早已毫无生机。这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宝座,却又是南宫冕的烫手山芋。

    那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权威,那是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呆过的地方,上面还有他的气息;那也是经年未见的、刚刚故去的哥哥曾经无比眷恋的皇权的象征。是啊,就是这个至尊之位,是我们兄弟产生嫌隙,是古今产生过多少血与恨的根源。

    南宫冕应该是多么痛恨它,痛恨它给自己带来的残酷,使自己临了深渊。

    于是,南宫冕问自己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可是,当他真正坐在了那个位置、接受着许多位高权重之人跪拜的时候他又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样的境遇,难道作为一个身体里流着皇室血液的人不该拥有吗?

    是啊,面对着权势,谁不会昏了头呢?

    这样一想,哥哥的那些过错好似也算不上什么真正的过错吧?

    毕竟,他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他减少了税收,重新推行农田分配政策,实行了军马改良制度……不得不说,他在位的这八年里,国家渐渐安定,民生复苏,虽然有多次外敌入侵,但他也及时地命人出征,稳住了局势。

    南宫诚只是嗜权,又有些偏执而已。

    这也算不上什么过失。哪个人不会贪恋高位呢?何况是帝王?

    只是但愿,自己不要被地位冲昏了头脑。

    接过沉甸甸的传世玉玺,颁布继位诏书,大赦了天下。

    南宫冕继位的讯息由驿马传送到各地,大街小巷里皆是对此事的议论。夹杂着对南宫冕还活着的诧异,每个人心里又多了一点点期待和忐忑,谁都不知道这位当年挽救东凉河山的佑安王爷能否担起这重担。自然闲言碎语是少不了的。

    一月后,一切既安。定南宫诚谥号为“庄”,世称“诚庄公王”,而林皇后以“孝慈诚皇后”(简称“诚皇后”)为名,携子南宫硕仍在皇宫的西苑颐堂庭居住;追谥在西境牺牲的御鉴卫执阶总使林阶为“勇”,封为“勇安侯”,位世袭,由其幼子承袭。随后,在与各位学士的讨论后,南宫冕决定撤“御鉴卫”一司,将其归入“御阶卫”,并由御阶卫执阶总使林机统领;赏赐在东凉西境军节节败退的情况下挺身而出平定西境的项影生,封其为一品骁骑将军;立琅琊温氏为皇后,改次年年号为“建德”;而接南宫冕回京的宁潇隐,却选择再次游历江湖,而不是重回朝堂。

    对于宁潇隐的选择,南宫冕早已料到,也就任由着他的性子。

    而项影生的奖赏,众臣皆觉得实在是太轻了,按照他多年的累累军功,提携是早该有的事了,甭说这一回的临危受命,这五年间的哪一次出征,不都是关系东凉存亡的吗?

    所以,若真的只是从三品将军晋升为一品,别说南宫冕了,就连天下百姓都有些愤懑积于心内。更何况,项影生对于南宫冕而言可是有救命之恩,当初若不是他的那一场胜仗,又怎么会使得南宫冕得到回东凉的机会?又怎么会使得东凉有这几年的稍稍安定?若没有那一场胜仗来稳定大局,怕是北秦的铁骑早已经踏破了建邺皇城的大门了吧?

    但是纠结来考虑去,好似没有什么可以真的配得上他的功绩。最后还是南宫冕想了想,没想出什么;礼部也派人亲自问了项影生,对方也只是说“义不容辞”就推脱不要。南宫冕想想也是,项氏的风骨便是为国,为国而生为国而死,自然不在乎什么。衣食住行定然会命人好生关照,但只是这样又太少,怎么都过意不去……

    最后南宫冕想了个点子,准许项影生日后提出一个要求,而这个要求,南宫冕无条件答应。

    虽说这奖赏足以配得上一个拯救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勇士,但当南宫冕提出来的时候,众人还是微微吃了一惊,毕竟,这是从来都没有的。

    “陛下还是要三思啊,这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应允的啊,万一日后项将军提出来的条件……”

    “王大人,”南宫冕不由得笑道,“您仔细想想,若无项将军的英勇,这东凉的一切就都属于北秦的了,包括你、我、所有人。换句话说,我们的命,可都是项将军救的啊,对吧?”

    “可是……”作为历经三朝的元老,尤其是在经过南宫诚对项影生的多疑之后,礼部尚书习惯去揣测。这一点,南宫冕自然知道。

    “项氏一族的骨气,朕知道!王大人,难道,不相信朕?!”南宫冕突然厉声质问道。

    “臣不是……”王大人的声音里尽是惊异和慌张,没想到这么快就把皇帝陛下给得罪了。

    “好了,大家也不用紧张,我知道大家的想法。可是要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他,也相信诸位的。”南宫冕起身从长安殿的座椅上起身,走近殿中央一个个呆站着的臣子们,语气又慢慢地柔和起来,“项将军的功业不是加官进爵就可以的,其实大家都清楚,这点奖赏真的算不上什么。奖罚分明,这奖的量和罚的量也应该对等才对啊!”

    “臣明白,只是,这个允诺……”

    “我明白我明白,”南宫冕笑着道,“你们无非是觉得这个奖赏无前例可寻,实在是太荒谬了嘛!你们想着给影生以慰藉,但是你们觉得所有我们能够给予的金钱封地对他而言意义大吗?你们还能想出来什么好主意吗?”

    众人沉默着。许久,一位满头白发的学士行礼道:“陛下英明。”

    “不不不,”南宫冕微笑了一下,“以后这样的客套话就都不必说了,我明白你们是注重君臣礼仪,可是,我……我……并不想这样……”

    那些老臣们面面厮觑,不知所措。

    该怎么解释呢?其实连南宫冕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想什么样。也许是怕像哥哥那样贪恋上这个权位继而一发不可收拾,也许是对那个在深山里的允诺仍然抱有幻想。

    说不清,倒不如不说。

    “这件事朕会亲自再问项将军的,并且会和项将军一起商议各边边境的布防,到时候兵部也要来。其他的,就先这样吧。”南宫冕收回了前面的话头,将它轻轻地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