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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血仇

    几日后,东凉北境军便极速横扫北境,乘胜追击,血洗北秦军残兵,也不给其投降的机会。所到之处,毫无柔性可言,遇北秦兵则杀,遇北秦壮丁便斩,纵然遇上好些个跪哭着求饶的小兵卒和男子,也毫不心软,挥刀就是一命亡。一时间血流遍地,民众对之闻则丧胆而逃,哀声遍野。

    安临凭借着一股子的血性一路直上,收回所有失地外,还越过沙漠,攻下了北秦南疆的五大重郡。

    五州郡之中,杀伐最重的,当数河西郡。

    因为太阳光照强,昼夜温差大,农业发达。加上地处内陆,河西少有战乱,一直安宁,家家户户几乎靠着农牧为生。这里有优良的马场,嫩绿的青草,湛蓝的天空。这里的良驹皆是输送至北秦军中,也为擅长骑射的北秦军提供了“战车”。若是能够抢得此地,也是为东凉军作了补给。

    这里是河西,是人间至善至纯的天堂。

    这里是河西,是连拓颜都向往着、不舍得打扰的地方。他没有在此地派军队驻防,就因为怕扰乱了这样美好的生活。

    更何况,因有广袤沙漠作为天然屏障,北秦南疆一带也一直没有、也不需要太多的兵力来维护。谁知道,有一日,东凉军竟会打来。

    安临没有犹豫,像对待之前几个州郡一般地对待着河西郡。如入无人之地。

    多年的富庶被铁骑踏平,多年的宁静不再。

    若说其他几个临近东凉的州郡因为招兵,民间的男丁已经不多了,但是这河西郡一直是个例外,拓颜从未招进一个河西的士兵。

    所以男丁甚多。除却未满十二岁的孩童,其余的男性,皆死于东凉屠刀之下。

    可以说,东凉军几乎是血洗了河西之地。

    那蜿蜒曲折的护城河水皆是鲜红之色,浮尸随处可见。他们在无声地诉说着人间的悲哀。

    是的,他们是无辜的。

    但是这一切的杀戮在安临面前并不算什么。他知道,现在北秦所经历的,不过是当年东凉经历的十分之一罢了。甚至,还不及。

    当年东凉半壁江山尽失,落入北秦之手,徒留巍巍王室飘零,北秦的军队打到了建邺城门下,建邺被逼关城三日。

    那失去的半个国度,已经见不到一丝生机了。每一座城池的沦陷,几乎都是因为关城避战或是被围困,最终万民饿死。

    那时候,常常见到易子而食的情形。街头随处可见浮肿的死尸。甚至有些地方,没人敢出门上街,因为一离家,就很有可能被已经饿到发疯的人拖走。

    如今这些城里的树木,几乎没有一棵是有着十年以上树龄的。因为十年前,这些树的树皮就在一夜之间被扒光了。

    没有比人食人更可怕的了。

    和这种痛楚与伤疤相比,河西的情景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直到侵占了南安郡,东凉军的脚步方才停止。

    因为东凉后方军需难以供给,加上再往北的地方将是山脉,地势较陡峭,易守难攻,并不利于行进。于是安临下令在南安郡驻扎。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空气,当夜,一阵阵不安萦绕在安临的心头。

    凭着多年对军事的直觉,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他嗅到了危险。

    当夜,便又下令往回撤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出郡不过二十里,便看到了北秦的军旗。

    打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北秦可汗拓颜。

    其实十多日前,当东凉军还是按压不动、安合隋将军殒命的消息刚刚传入北秦京都的时候,拓颜便已有了感觉。

    后来,果然安临出兵北境,夺下东凉失去的土地。

    那时候,北秦朝中便有臣子劝说拓颜需谨慎南疆各州郡。但是北秦帝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拓颜没有听劝,但也不是放任不管,相反,他观察东凉动态愈发得细致。

    那几天里,南疆急报如雪花般传入北秦京都,传到拓颜的面前。势如破竹的东凉军竟已惊人的速度穿越了大漠。

    拓颜依然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看着,等着后续。

    直到他接到了那一份军报。

    “报!东凉军血洗河西郡,河西郡十万人家惨遭屠杀。”

    拓颜本来是在和一旁的老臣谈笑风生的,听完这话,突然一个抽搐,愣愣地看着禀报的那人。

    怔了许久,方才慢慢起身,双手撑着桌案,整个人伏在桌上,缓缓道:“你是说,河西沦陷了?”

    那前来汇报的人是个小兵,向来也有些胆小,之前知道要进宫来见拓颜,便已经慌张不已,现在见可汗这般模样,说凶狠又不是,说是单纯的疑问也不是,这小兵吓得慌了神,用残余的理智点了点头后,立马伏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拓颜,仅仅是用余光瞄到了大汗的脚。

    拓颜看到他的反应,心里凉了半截。

    那是河西郡,是他梦里的天堂,是他心中最神圣的地方,却在一夜间被东凉的马蹄踏平了。

    于是,从他得知河西郡被侵占的那一刻起,他立马集结全北秦尚可被调动的五十万兵马向南行进。而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推测安临将最终在南安郡停止侵略后,率先率其中最精英的十万大军直下,抄近道绕到东凉军所在的南安郡后方,切断了东凉军的供给和它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当他做完这些时,安临刚好出现在他的面前。

    骏马飞驰,马蹄声雄浑有力,却突然停止。

    “安临将军好本事啊,不过十日左右,便长驱直入,一路冲到我南安郡。”拓**在高头大马上,身形魁梧。

    因为天色黯淡,看不清来者的面目,只能听到他浑厚的嗓音:“只是,我拓颜也甚是好奇,不知安临将军还能否凭借着你这一身本事,冲回东凉啊?”

    “久闻北秦以军武立国,今日安临竟有幸能够和北秦可汗一战,已是难得。”

    虽然二人话不投机,虽然安临并不想再和他交谈,但是拓颜却没有一点想停止话题的意思。

    “如今是夜里,夜间厮杀总是不太方便,不如我们来聊聊天?正好,有些事,我倒也想请教一下安将军。”拓颜稳稳地骑在马上,双腿很放松地搭在马蹬上。

    相较之下,安临的坐骑却是有些不安似的,不断地动来动去,四蹄交错踏着小碎步,惹得马上之人不得不需要用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身,以稳住它。

    “哼,”安临一边努力地安抚着焦躁地坐骑,一边面上强装镇定,还嗤笑着,“又怎知你北秦帝是否要用那些狡诈至极的手段,在和你叙话的这几个时辰里,你是否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我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拓颜对天大笑道,“那敢问安临将军,就算是现在开战,你难道就可以赢过我吗?”

    说罢,他侧过身子,低身挥着手臂,示意安临。

    安临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暗色中,他的后方是更加黑暗的乌压压的一片。他那死死握着马缰绳的手不觉地在发着抖。

    “我的身后,是我北秦最精英的十万大军;而你的兵,经过这么多天奔波杀戮,早已疲累不堪了吧?”拓颜轻笑一声,“安临将军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吧,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区区几万虾兵蟹将,就想要和我对抗,呵!”

    安临粗略地想了一下:现在他已深入北秦腹地,四处皆被包围着,离他最近的东凉军也需要跨过沙漠,何况他如今也无法将此信报传出去。当下只怪自己没考虑那样多,非要冒这个险,单念着要给项将军报仇,却把弟兄们的命给搭上了,。

    自知无望,便不再挣扎,轻轻道了一句:“也行,只不过,破晓之时,可否放我身后的兵卒一条生路?”

    “生路?”拓颜的右嘴角扬起,转过头,朝着西南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当初血洗我北秦五大重郡的时候,也没有给我北秦子民以生路吧?”

    安临眯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好像是在想着什么。

    “我河西郡,那里富庶安宁,与世无争,向来无关兵家,非兵家争夺之地,你安临为何要痛下杀手?!”

    “你们东凉军,骑着我河西郡的良马驹,踏在我手无寸铁的北秦子民身上,你不觉得你们是有多么卑鄙吗?!”

    拓颜的一番话,激昂澎湃,出自肺腑,惹得身后的数万将士一阵愤怒,满腔热血皆被激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把东凉兵给一个一个地撕烂了。

    这不过是为了激起士气罢了。安临清楚。既然不能比兵力,但至少我们如今是背水一战,气势如何,还未可知。

    于是安临接话道:“河西固然是丰饶之地,可我东凉北半部江山就不富饶了吗?”

    “十年前,你北秦撕毁合约,杀入我东凉,直取我各重要城地,一直打到建邺门下,还掠走了我东凉最善战的皇子。并且你北秦军一路烧杀淫掠,害得我东凉半壁江山尽失,城池里人人易子而食!如今这北部之地,城内连一棵年龄在十年以上的树都没有!若论这杀伐手段,我们哪里能够比得上你拓颜啊?!”

    围城,向来是比血洗城池更加可怕的事,因为围城之后,城内断粮,人人自危,连人性都要被饥饿所泯灭。

    那些靠着食人而活下来的人,最终就算是活着,也是有了一生的愧疚。还有些人宁死不愿意食人,刨去树皮之后,仍然死在了大街上的比比皆是。当时之惨境,非此时可相比。

    安临的语气满是激愤,但这些话,却足以让人胆寒,包括了北秦军中之人。他们纷纷交头接耳,毕竟十年了,有谁会记得?

    “你北秦,你拓颜,何时讲过信用?”安临缓了缓,用不紧不慢的嗓音道,“不顾两国军民生死,缕缕毁约,缕缕侵犯边境。至于你的河西郡,哼,依你的军事头脑,怎会不知道我要动你的河西郡?你都可以这般快速地截我后路,又怎会阻止不了我对河西的大肆屠杀?只不过,是你一直都不想制止我罢了。你想让我杀,这样就可以凭此为由对我东凉出兵,而且可以很好地激起众人的愤怒,这样出兵看起来像是为了维护你北秦,可以名正言顺。我说得没错吧,可汗陛下?”

    “安临将军好聪慧,”拓颜压抑着火气,“可惜了,这样聪慧的人,怎么就没算到会被我截断退路呢?”

    “我不过是没想到你北秦军马集结制度竟然如此完备,短短几日便可从京都一路南下。若是您明早才至此地,只怕就见不到我东凉军的身影了,那样我不就成功了吗?”安临说着,故意叹了口气,“真真是可惜了河西郡的十万人家,明明可以脱离我东凉的蹂躏,偏生是他们的可汗不伸手相助,要知道,河西郡可是连你们北秦驻兵都没有的地方,这不是明摆着想让我们得手嘛……”

    拓颜哪里是好脾气的人,本想着挨到天亮时将之一网打尽,现在被安临说出了自己的算盘,彻底激起了心中的怒火,一时间难以忍受,便毫不客气地挥起了手中的大刀。

    号角声四起,两军即将交战。

    安临带着东凉军极速退回南安郡城,关上城门。

    北秦军一直追击到城门下。

    从深夜到黎明,从清晨到日上三竿,再从太阳当空到斜日沉沉,两军一方守一方攻。

    城内城外血流满地,兵器散布。战场之惨况,非常言可以描绘。

    连拓颜都没有想到,这非军事要塞的南安郡在东凉军的手中,竟然如此难以攻下。

    毕竟是背水一战,生死存亡之际,东凉军又怎会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纵然是满身疲累,纵然是身心交瘁,纵然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极其渺茫,但每一个东凉士兵依然拼尽全力,使整个东凉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长达三天三夜的战斗,最后在北秦援军到来之际告终。

    南安郡内的东凉兵弹尽粮绝。数万将士就此命亡。

    安临从头至尾都站在城门上指挥。直到城门被攻破的那一刻,他举起长剑,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因为不想被俘,不想被北秦掳去作筹码。

    沉沉暮气,最后一抹斜阳照射在他的身上,穿过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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