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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赵鉴的辞别

    情绪控制也是一种本事,这种本事是刘贯之遗传自他娘的。刘贯之是庶子,他娘是刘兆丰娶亲第二年纳的小妾,不过也不是什么身份低微的人,是老尚书王绪的二姑娘,王绪也算是个奇人,六部尚书做了个遍。就是膝下无子,五十岁纳个小妾,生了这个二姑娘。

    老尚书王绪这一族也算是赵国贵族,族中才俊多在朝中担任要职。但是等到刘兆丰大婚那年,基本被打压的差不多了,能叫的上名的不过三四个。而刘兆丰他老爹还不打算放过王家,隔三差五就罢官撵回家几个,同时提老王绪的官,打一手平衡牌。老王绪年轻时候是个五边形战士,法儒双休,又懂军事,所以六部尚书做了个遍,但是为人刚正,得罪了不少人,造人排挤,王家人也不喜他,所以被贬为了谏议大夫。

    王家贬一个人,老王绪提一级,老王家全部回家,老王绪做到了尚书令。只不过没啥实权,实权在尚书左仆射那,是刘兆丰的叔叔。

    眼看下一次就要轮到自己,老王绪坐不住了,思来想后想到一个办法,美人计。对谁使呢,老一辈眼见是不太行了,刘兆年也不行,花花公子一个,小妾是一房又一房。唯独刘兆丰是个不错选择,刘家嫡长子,又只有一个刚娶的正室夫人。

    王绪设宴请老刘带着刘兆丰来吃饭,小王小姐长得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之貌,席间这么一露脸,直接把刘兆丰的魂勾走了。眉来眼去几次刘兆丰就上了道,老刘知道缺不干了,本来马上就要对王绪动手,你个孽子怎么搞出这幺蛾子来,勒令刘兆丰赶紧斩断情丝。刘兆丰也听话,打马直奔尚书府就去了,一进门迎面撞上王小姐,狠心的话还没说完,王小姐便哭的跟个泪人一般,梨花带雨,刘兆丰慌了手脚。这么来来往往好几次,刘兆丰还是不忍心,回家以死相逼,老刘一见也乱了方寸,值得同意,第二年春天,王小姐就过了门,第一年生了个女人,隔了一年,生下来刘贯之。

    刘贯之也继承了他母亲这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优点,待到他五六岁的时候,家里总是不时出现小夫人假意嗔怒,小公子抱头痛哭,过上两分钟两人抱在一起哈哈大笑的场景。不过随着刘贯之长大,哭倒是很久没有了。而这次,刘贯之觉得自己哭的也是恰到好处,即兴表演还不错。

    想到这刘贯之有些想母亲了,他在家时,每天早晚是必要去请安的,如今离家几个月,不知道母亲开不开心,适不适应,希望弟弟能照顾好她。

    不过和赵鉴比还是好的多,赵鉴出生就没见过生母,自他记事以来,只有每年祭祀的时候,家里人才会提到生母。父亲把和刘家兄弟同行的事说给刘贯之了,刘贯之欣然同意。昨天那番表演以后,刘贯良偷偷怼了怼赵鉴,告诉他准备准备,把没做的做一做,怕是出发就在这两天。

    从小到大这是赵鉴第一次要长时间离开家,以前最多不过去趟彭城,多少有些伤感,却不知道能和谁说,思来想去想到了老秦。

    一大早赵鉴就来到了老秦的屋子,老秦伤的第二天得了热病,烫的吓人,刘贯之让郎中给他灌了点药,过了两个晚上好的差了一些,昨天早上人醒了,话也没说半句,又昏睡了过去。赵鉴现在正坐在床前,一手抓着秦师傅的胳膊,眼睛呆呆的盯着秦师傅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鉴缓缓伸手,探在了老秦的额头上。“嘶”好烫,赵鉴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女把手帕递过来。小侍女缓缓走了过来,赵鉴瞧他都不瞧她一眼,拽过手帕,如意叠了两折,盖在了老秦的额头上。小姑娘有些惊讶,三少爷竟然没趁机捏了把手,属实罕见。

    “你出去吧,我不叫你不要进来。”

    小姑娘应了一声,缓步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老秦,刘贯之说你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再过一两天就能醒过来了,只可惜我不能在这等着了。是该好好谢谢他啊,要不是他,估计你早都裹起来埋在后山了。你也不行啊,不说一个人一把刀随随便便就把老虎宰了,这次是怎么了,岁数大了拿不动刀了,还是没喝几碗酒没胆了。”赵鉴说着说着,语气逐渐变得伤感起来。

    “这次我走,不是去汴州,不是去彭城,去哪我也不知道,姓刘的说大江南北走上一边遍,不知是不是在吹牛,他说的时候倒是蛮认真的,但是吧,这个狗贼虚伪的很,有时候板着脸却是满嘴胡话。若真是要去那么多地方,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二哥,我五年没见到二哥了。”赵鉴的二哥赵尚武是货真价实的带着赵鉴长大的,虽然只大了三岁,但是做事沉稳,学东西也快,赵家邢十分喜欢这个儿子,五年前二哥去岭南的时候也就十五岁,但举手投足之言俨然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了,就是京城里那群公子哥,怕是到了五十岁也不及他,不过赵尚武却说弟弟赵鉴比自己聪慧的多,听多了赵鉴不禁有些飘飘然,老赵倒是不信,权当儿子在说胡话。

    “老秦你来庄子早,你见过我母亲没有啊。”说到这赵鉴倒是噗嗤一声笑了,“你来也不过十年,我今年都十七岁了,想来也是没见过,倒是我傻了。”

    笑意没存留几秒,就凝固在了脸上,赵鉴浅眯着眼,盯着窗纸。“家里的老人们都说母亲有倾国倾城之貌,又温柔贤惠,体恤下人。我感觉也差不多,毕竟本小爷也是貌似潘安,引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姐惊叫连连。”

    “我想见见她啊,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下人们的描述的,拼拼凑凑顶多能知道是个女人。”赵鉴轻笑出声来。

    “父亲寝房有一张画像,我小时候想去拿,但是够不到。等我足够大了,刚拿到手,画轴握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父亲一把抢了回去,怒呵着说要是再来找就打断我的腿,他的脸阴的吓人,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生气,从来没有,他为什么不让我看啊,为什么啊。”赵鉴呆呆的坐在那,像个孩子一样,眼角凝了几滴泪。

    “我突然好想她,虽说我没见过她,甚至没听到过什么关于她的事,就连她葬在哪了我都不知道。我甚至有的时候有点恨她,为什么他死的那么早,大哥二哥都有亲生母亲,只有我没有,虽说大夫人对我也很好,但是不一样的啊,他只是对我好,负责任的对我好。”赵鉴高高的抬着头,强忍着泪水,用力吸了下鼻子,舌头用力顶在下颚上,面容有些抽搐。

    “我本是不想她的,可是我要走了,总要找些人说些话,我找不到她葬在哪,我只能找你老秦。其实我挺喜欢刘贯之的,我爹平日里不怎么理我,只有犯错的时候才来,我小时候玩命的犯错就希望他能多来看我几眼,别让他把我忘了。大哥小小年纪就走了,回来的时候变得那么吓人,二哥读圣贤书,平日也忙,没什么时间陪我瞎搞。汴梁京城那些公子哥,有的是真傻,有的是装傻,但是除了一起吃喝玩乐没有一个能坐下来说说心里话的。刘贯之说他和我一样,但是他有亲生母亲啊,亲生母亲,多好啊!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是赵家人一样。”

    “这次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去那么多地方也不知道危不危险,这三个人没一个老实的,尤其是这个刘贯之,不过他们三个身手都不错,马也好,打不过跑总还是跑得了的吧。那个刘贯武憨憨的,蛮有意思的,刘贯之和我蛮合得来,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在人前要装出另外一幅样子,多累啊。刘贯良,这个人有点吓人,总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瞄你。”

    “这次和他们走,离开了家,但还能开心点。我吩咐来福了,好好照看着你,等你醒了赶紧给我写信,多誊几份,商队那么多,总有一个支能找到我。刘贯之说你伤的太重,得好好养段时间,记得多吃些补血的东西,流血太多了,等年纪大了,脸色蜡黄,浑身是病,活不了多久,秦琼总该听过吧,就他那个样子。我也告诉来福了,你让他去弄,要是他不干你就骂他。来福是个好人,再过几天他就要有媳妇了,可惜雨荷了。”

    “对了,等你醒了,没事的时候去看看彭城李家的姑娘,别叫他给我嫁了人我还不知道,没了你他家的大高墙我翻不进去,如果和刘贯之说不知道他会不会笑话我,他说不定会直接冲进去把人家抢出来,哈哈哈。”说到轻松些的地方,赵鉴的语气也轻松起来。

    “罢了,就这样吧,我要走了。”赵鉴站了起来,胡乱抹了几把眼泪,挤眉弄眼的笑了笑。“怎么说哭了。真是丢人,我走了,老秦,你好好养伤。”赵鉴站在门口,回头瞧着静静躺在床榻上的老秦,声色中流露出些许不舍,老秦是他救命恩人,虽说是他职责所在,但是总该说声谢谢。

    赵鉴呆机良久,摇摇头,长出一口气,转身推开了门,刺眼的阳光猛打进来,照的半天不见阳光的赵鉴有些恍惚,他慌忙伸出手来搭在眼前,一个人影却凹显了出来,赵鉴皱皱眉,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此人的面貌。

    “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