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山河乡 » 第十九章 割腕立誓

第十九章 割腕立誓

    “大哥你,你都听到了?”

    “也不是很全,哭的那段没听到。”

    赵鉴瞬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现在院中的嘶吼的盈盈笑意在他看来变成了颇具深意的戏谑,若不是兄长在旁边,真想铆足了劲一脚踢过去。赵鉴的脸上时青时紫,异常扭曲,真想赶紧挖个坑把自己埋上,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纨绔子弟的形象毁于一旦,要是传了出去,以后可怎么在齐国的公子圈里边混,要是再让青楼里了姑娘听说,完了!全完了。

    赵勤礼瞧着弟弟窘迫的表情,快要笑出声来,“什么也没听到,我也是刚到,况且你声音小的和蚊子一样,听到也听不清。”

    “那你怎么”

    “说你哭是瞧出来的,你看看你哭的满脸都是泪痕,像什么话,赶紧去洗洗,一会有大事。”赵鉴听了半信半疑。

    赵家的祠堂隐蔽在一座小院子里,院墙也就一人多高,墙上的方砖坏了看起来有些年头,却没有人修缮,不少碎叶落在院墙外面,也没人打扫,刘贯之看着不摇摇头。

    进了院落,院子里倒是干净许多,两排一尺宽的大理石砖一直铺到祠堂门口,转缝中的杂草被清了个干干净净,石砖颇为干净,大概是老赵安排人提前扫过,在大理石路的尽头,一座小小的祠堂坐落在那,说是小小的一点都不冤枉它,刘贯之觉得家中的祠堂至少有面积四个这么大,高度更不要说了。面前这个要不是说是祠堂,刘贯之还以为是几个庄户自发盖起来的土地庙。

    越到门口破败感越是明显,门外的几根立柱,漆红木皮几乎掉了个精光,漏出木芯,有两个尽然已经烂的颇深,感觉轻轻踹上一脚就要折断,门前立的两根状况明显好些,刘贯之瞧着上面留下的痕迹,想是之前贴过字,到现在一个也不剩了。抬头看门楣上的纹理也是坏的差不多,一块木匾摇摇欲坠,地下的蓝底脱落的一干二净,两个鎏金大字也掉了色,赵祠中祠字的那一点不仔细看都快看不到了,旁边还有几行小字,也早就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了。

    一行人走到门前,赵家邢带着赵勤礼,赵鉴走在右边,刘贯之带着贯良贯武走在左边,另外还有四个家丁各捧着一个金盘在后边远远地站着,一个上面放着一壶酒,还封着,剩下三个上面盖着红布,倒是猜不出是什么。一个方桌摆在门外,桌上放着一只香炉。

    赵家邢一步跨到重金,冲着刘家兄弟抱了抱拳,转身一挥衣摆向祠堂走去,赵鉴迷迷糊也要这跟着,被赵勤礼一把拽了回来塞到身后,赵家邢走到门口弯着腰低着头才将将能进去。又是点香又是叩首,蹲下站起,往往复复不知道几轮,最后长跪在地上,仰头望着祖宗祠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刘贯之在外百边远远望着,牌位上下一共五层,最上面一层只一个祖宗牌位,不知道是赵家立祠以来只有五代人,还是五代之外不再供奉。

    叨咕了很长时间,赵家邢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多少有些吃力,下意识的找东西来扶,但是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外面的人一个也不敢到祠堂之中。老赵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缓了片刻,一步一步的挪出了祠堂,走到众人面前,面沉如水,不知道是累的还是为了彰显严肃。

    “此祠堂为纪念当年艰辛,留此全貌,未曾修缮。”赵家邢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贯之,请!”

    刘贯之向前走了几步,与赵家邢站在一行,中间隔了些许距离。赵勤礼也出列走到最前前面俯下身子,点燃了三支香拜了拜苍天,插在香炉之中,扭过身躯朝着身后的家丁走过去,从家丁手里接过来一个金盘,赵鉴微微回头张望,想看看拿了什么,结果撞在老爹的目光上,吓得他不敢再动。赵勤礼端着金盘一步一顿的走过来,走到刘贯之面前撩开蒙在上边的红布,里面躺着一把一掌长两指宽的短刀,看起来是精钢打造,擦得也是即为干净,能倒映出刘贯之的脸,刀柄就是简简单单的木柄,没有什么花里胡哨,旁白摆着一短折起来的白布。赵勤礼躬身,头低的极低,把金盘抬过头顶,刘贯之也是一脸严肃,操起右手轻轻拿起短刃,握在了自己手中。赵勤礼将剩下白布的金盘放在一侧,又是走回去重复了一遍,拿了另外一个金盘,送到赵家邢面前,姿势也是一模一样,赵家邢同样也是握住了柄同样的短刀。

    赵勤礼又缓缓走了回去,这次是那坛酒,赵勤礼敲开泥封扯开封布,放在金盘之上,两只手捧起酒坛走到刘贯之和赵家邢前面。刘贯之率先撸开袖子,左手腕露出一条两寸长的淡疤,像只虫一样趴在那。赵鉴在后面悠悠的说了句“你这愈肤膏也不太行啊。”倒也没人理他。

    刘贯之缓缓举起刀,高昂着头,操着短刃朝着手腕处轻轻一割,伤口渗出血来,片刻间凝结成黄豆一般大,从手腕一侧滚落下来,赵勤礼单膝跪倒在地,头低的快要埋到土里,酒坛高举,鲜血一滴一滴落在酒坛中,酒坛中传出血滴溅落的声音。刘贯之一动都不动,面色沉稳,眼神坚毅,阳光打在侧脸上,勾勒出棱角,刘贯之就连睫毛都不颤,像一尊古铜像一样。赵勤礼拿起那块白布展开,足有一米之长,在刘贯之的手腕上紧紧几缠,也不上药,在手腕背面打个结就算作罢。赵鉴在后面看的整张脸都快扭在一起了,刘贯之挥刀的那一刻,仿佛砍在自己身上,整个胳膊都在疼。接下来轮到赵家邢,赵家邢一看就是没有经验,猛地一割,也可能是轻了怕不敢下手,割几次都不破,只见那鲜血翻涌而出,像万马奔腾一般,绕着手腕两边就流了下来,不断流的淌进酒坛,赵勤礼给老爹缠上白布,结还没打好血就渗了出来。

    赵勤礼把酒坛放在地上,迈开步子就朝最后一个仆人奔去,掀开白布是两只碗。刘贯之对这种遛赵勤礼的形式十分不解,怎么你赵家仆人靠近祠堂会死是么,让赵勤礼一遍又一遍的跑,手腕的伤口隐隐作痛。

    等到血酒交融,赵勤礼一人倒上一碗酒,送到两人手中。赵家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酒碗顶在额头前。赵鉴听着声音微微皱眉,大理石啊,二话不说就跪,今天一天老赵的膝盖是遭了殃。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赵家第七代族长家邢携全族老少男丁三十八人,并一众家丁佃户投于赵国尊都督刘兆丰门下,世为家臣,尽忠尽力,苍天可鉴,四月为证。所有二心,马踏而死。”说完费力的站起身,扭头朝向刘贯之,又是拜了下去。“赵家邢愿为刘氏家臣,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饮此血酒,便将赵家老小上下千余人共百万身家托付与贯之,贯之欲展鸿鹄之志,赵家愿为前驱,拼荆斩棘,至死无悔。若是背恩忘义,天下共戮。”

    刘贯之举碗向北,一脸庄重,“家父在北,贯之代受此礼,愿此后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统天下,下安黎庶。”说罢,两人共拜青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手中酒碗丢在地上摔个稀碎。刘贯之向前一步扶起老赵,鲜血已经洇湿了左袖。折腾了许久,又失了许多血,老赵体力多少有些不止,在赵勤礼的搀扶下勉强站直了身子,拿过了儿子手里的酒坛,猛地朝祠堂门前一丢,酒坛摔得四分五裂。

    午饭依旧丰盛,餐桌上还特意预备些补血之物,刘贯之到不是很需要,大小伙子时不时放点血有好处。赵家邢倒是不行了,他本来想等酒坛里的酒都晒干了再回来,但身体实在遭不住。在下人的搀扶下回了房间。等餐桌上人再次出现的时候,脸色仍然显得有些苍白,衣服换了,手腕的伤口应该是简单处理过了,不再出血。此番位置倒是换了人,刘贯之坐在了主位,赵鉴还想往他身边凑,被赵勤礼一把拽了过去扔在了下手边。尊卑变了,赵鉴看自的好兄弟突然变成自己老爹的老大多少有些不适应。侍女还想向桌旁递酒,被刘贯之挥挥手阻止了。

    “我在庄子里住了半月有余,叨扰许久,今事已成,应当离去,今日下午就要向庄主辞行。”

    “啊?这便要走,也好也不强留各位,只是请暂留片刻,赵某备些金银盘缠,以供诸位路上使用。”

    “确是不必了,盘缠尚有余,况且金银太多,容易遭贼人惦记。倒是可以给三公子多带一些。”

    两人相视一笑,赵鉴心想,贼人还敢惦记,不把他屎打出来算他拉的干净。不过今日就走,是不是也太快了。

    自从那日跑马,飞雪骢又有几日没出庄了。宝马是不能养在马厩里的,跑起来才是千里马的本性,眼见行囊都背好了正要出发,飞雪骢也显得兴奋起来。这次的队伍里多了一匹马,赵鉴跨了匹棕马跟在后边。刚才在席间刘贯之提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赵鉴会骑马吗,赵鉴奋起直呼瞧不起谁,和老秦混了这么久,别的不会,骑马倒是骑得不错。老赵翻空了庄子找了一匹跑的最快的马,和飞雪骢比想是不行,但是跟上行程是足够了。

    赵鉴回后堂辞别了夫人,嘱咐了来福几句,抓了两把侍女的小脸,跪了父亲,拜了兄长,翻身上马。几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随着刘贯之一扬鞭,一行人飞驰而去。

    行不数里,迎面过来三骑,为首一人高头大马,穿着常服,脸上略显瘦削,后面两人骑着寻常马匹,挎着腰刀,却是军中所配。两队人参肩而过,刘贯之与对面为首那人某一刻,四目相对,再回头看时,仅余一地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