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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5)

    建平气得浑身发抖,觉得这个妹妹简直是一派胡言地诋毁自己,“大过年的,你在全家那么多人面前胡说些什么?”

    陈念干了杯中红酒,有点给自己壮胆的意味,“我有说半个字的不实之言吗?门心自问,当了官以后你对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对我们这些穷亲戚我没有当年的初心?对了,别说我们,就是妈去世那会儿,你连出殡时都没个人影!怎么,是要我们谁去请你吗?那可是你自己的亲妈!”

    丽梅和素华一人一边挽住激动得站起来的陈念,建勇和建国则看顾着建平,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芬芬劝道:“你就少说几句吧,大过年的连顿年夜饭都不让人好好吃吗?大家都说一家人,我们之间闹成这样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陈念像是要把多年来在建平那儿受的气全都发泄出来一样,“嫂子,你别拦着我。多年来我们一家人那么虚假,准确来说是对我一个人虚假。建平对大哥、对建勇,对你和丽梅都是客客气气的,唯独对我横眉竖目。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我究竟是哪儿做的有不对的地方,在你心中对我怨恨了这么多年?”

    小重阳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就被吓得大哭起来。

    清冉便带了弟弟出去。

    小楠呆呆的坐在位子上,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不仅一言不发,就连眼神也都没有半点光彩。

    建平几乎怒发冲冠,许多话不吐不快,多年来对亲妹妹的不满在此刻爆发,“你还有脸问做错了什么?我先不说远的,就说刚刚你讲的一大堆话。你作为一个母亲,有没有尽到母亲的职责?你还好意思说你为沁束操碎了心?我虽然不知道你跟你前夫具体过成了什么样,这明眼人都知道,从沁束出生到现在长得这么大,嫁人了,你对他没有尽到一丝一个母亲该尽的职责。如果你觉得自己对她偶尔一星半点的嘘寒问暖也算尽了责的话,那我跟你这种人无话可说。”

    在座每个人都面面相觑,想劝点什么但又无从开口。

    素华见气氛越来越紧张,本想起来劝和,但丽梅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也觉得藏着掖着还不如今天一并发作出来,也就不跟着掺和了。

    明阳见儿子愣愣地几乎成了一尊佛像,连上课老师喊“坐如钟”时都没有标准得像现在这样,知道他一定是吓到了。于是让微澜哄了小楠出去。

    芬芬说:“建平,你们要是互相都有误会,说和自己相关的就行了。至于陈念是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标准,就别拿出来了,免得越说越糟。”

    陈念见好不容易有个人支持自己,心中像是找到了底气,说话也更加铿锵有力,“嫂子说得很对,做母亲这一方面我问心无愧,用不着你来评判。如果你非要抓着这件事来说的话,难道你做父亲就很合格了吗,你做儿子、做哥哥都完美无缺吗?”

    “你一张口就是完美不完美这种话,对别人的要求就这么高吗?好,那我听嫂子的,不说这件事,反正你这个母亲做的怎么样,沁束心里自然有数。你刚刚问你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是吧?你做的错是一箩筐一箩筐的数都数不过来,我不跟你一一列举,而且以往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就说最近的。你开那种店,朋友被抓进去了,你应该安分一点了吧。但是你没有,你已经把你前夫家的脸丢的差不多了,还要继续回到这里,想装修老屋住进去。怎么,祸害了前夫,又来祸害兄弟姐妹吗?我平时大多数时候都在煜阳,倒是没关系,但是大哥和建勇都住在这儿,你总该也为他们想想。”

    陈念心想面前这个人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我离了婚回到娘家有什么问题吗?难不成没了婆家,我连娘家都不能回了?再说了,如果你能够管一管我的死活,不那么狠心地看着你亲妹妹流落头,你就应该把四楼借给我住一段时间,我又不是不付钱,就当我租的总行了吧?行,你不让住,这也就算了,你居然还让丽梅也别收留我住二楼!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我真的去隧道桥洞底下你才满意吗?而且爸妈的遗产,我作为亲生女儿也总该有一份吧,但是我一点都没有要。我只是想把老屋子好好地装修一番住上几天,这有什么错?”

    “如果你是平时回来小住一段时间当然没什么问题,我相信大家都会非常欢迎你回来。但那一次你为什么想回来?想躲,你想躲。一来你离了婚,实在没地方去了,二来你想在这里避避风头。你不用狡辩,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谎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如果你还当我们是一家人的话就清醒一点,不要总是自己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情就想着回家有人能给你料理善后。如果你在这里长久地住下去,你那些狐朋狗友肯定会找到这里来,到时候邻里街坊全都会知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破事!”

    陈念气得需要一个行为上宣泄情绪的出口,握着酒杯不停地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没有进去是因为警察判定无罪。现在阿冉就在外面,她是律师,对这方面最懂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叫她进来问个清楚,我到底是侥幸逃脱还是根本就无罪!我在家里时你们觉得我不会赚钱,出去这几年赚了不少,你们又诸多挑剔,我到底要怎么做你们才能满意?”

    “不要把我女儿扯进来,自己做的那些事已经够没脸说了,难道还要在小辈面前宣扬吗?你不害臊,他们都替你害臊!你让陈启陈捷说说,学要是知道他们姑姑整天不着三不着四的,他们能有脸吗?”

    丽梅不想让儿子表这个态,这样的事情牵扯其中总是左右为难,于是让陈启陈捷出去了。

    陈捷想说点什么,看了妈妈一眼,也就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了。

    陈念努力平复心绪,“好,我们不把阿冉牵扯进来,谁都不要牵扯进来。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无关其他人。那说说我的女儿。你总有那么多的借口为自己辩护,说起来你对我这种态度好像仅仅是因为我这些年做了几件不合你意的事情。但其实你一直就看我不顺眼,从我嫁出去直到现在,甚至包括以后,我无论怎么做,你都不会正眼看我一眼。行,我认了。但是你怎么能把我们之间的恩怨算到沁束的头上。沁束婚礼,请柬给你发过去了,喜糖给你寄过去了,她还亲自给你打了三通电话。可你呢,到最后还是没有来。你不要在拿公事繁忙出来做借口,我打听过了,那天你根本就没有事情。单位给你放了一天假,你宁愿去参加什么三十周年同学聚会,也不来参加自己亲外甥女的婚礼。你的同学要是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冷心冷血的人,他们会怎么想?”

    素华为丈夫解释,“这件事真不能怪建平,他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婚礼当天,煜阳周边县市有确诊病例,他们政府已经发了红头文件下来所有人都不能离开煜阳市,建平作为政府官员怎么能够顶风作案,公然违背上头的指令呢?”

    “我们都知道疫情形势严峻,所以婚礼已经简办,只请了两家亲戚。不管你现在有什么理由,这些年来你对我们母女所做出的种种冷心冷情的行为,都已经让我们很心寒了。今天总算是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让我把这句话说出来,不然这顿饭我也吃的不痛快。”

    “现在你已经说出来了,这年夜饭你也痛痛快快的吃。吃完之后跟你的朋友去打麻将也好,唱歌也好,总之好好的过一个年。毕竟现在对你来说,有家人陪在身边的日子已经非常难得。”

    建平说完便收拾碗筷,素华不解道:“老公,席还没散呢,你不吃了?”

    “我初二就得回工作岗位,你初四得继续回校上课,带毕业班补课多。”建平转向建勇,“我们先回去了,你和丽梅两个人,好好的。”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出门了。

    建国心中气结,面如土色,“好好的过个,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芬芬见他也起身要走,忙问他要去哪儿,建国一脸不耐烦,“我去朋友家拜个年,反正在家气得吃不下了。”

    素华满脸愧意,连声道了歉才匆匆跑出去。

    丽梅眼瞧着剩余在座的都是自己不愿共处的,于是也便干脆利落的出门去,想着拉上儿子们出去散散心。

    芬芬看着一桌子几乎没动过的菜,气不打一处来,“这一家人真是……脾气一个比一个大。准备了一下午原来都是白费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煮碗面来得轻松。”

    明阳安慰她,“想走的人即使是坐在这里心也不在,走了也就走了。我们不还有几个人吗,我把两个孩子叫过来,照样凑成一桌,总不能让这些菜都原封不动的倒掉吧。”

    刚刚激烈的争吵虽然建勇也让建勇坏了心情,但总归和明阳想到一块儿去了,所以他只顾着自己吃菜喝酒,面前的一道清卤牛腱子竟也不知不觉吃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