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11）
沁束大吃一惊，延如立刻严厉起来质问孩子，“你说往奶粉里掺了面膜粉，外婆的面膜粉？”
壮壮起先还很自豪，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但看到妈妈突然变了脸色，说话也没了底气，声音弱下去几分，“加了……加了一点点，我听外婆说是好东西才加的。”
善钗心疼极了自己的高档化妆品，虽说是五十多的人了，但她非常主动对自己的投资。护肤、衣服、首饰都是买的最贵的。这样一打扮，使她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
她本想责怪这孩子几句，但面对自己的外孙又说不出口，只得去安慰面色铁青的沁束，“沁束啊，没事的，还好没给小钺喝下去，不然就该出事了。阿如，你平时也多教着孩子点，知道你工作忙，但孩子的教育更重要。这国产动画片也真是的，总是播放一些暴力的、奇怪的剧情，小孩子看到不就模仿了吗？”
延如没偏袒孩子，“妈，你别提壮壮说话，这事怎么就成动画片的错了？我就觉得那些去举报导致广电删减了某些动画片的家长特能开始，自己不好好教孩子把责任推给动画片，难怪孩子不学好！”
沁束本想发作，但实在没有力气，她觉得自己累极了，再也不愿和婆家的这些人争论些什么。自己在南京孤身一人，原本凭着一腔对丈夫的爱意，想都没想就同意远离家乡来到南京。想着虽然家人朋友不在身边，但延扬会对自己好，他的家人就是自己的家人，却没想到现实会和美好的幻想大相径庭。沁束偶尔会想，自己脱离了二十多年的生活圈子来到这里，一个完全冷漠的地方，究竟得到了什么，又为此牺牲了多少？
沁束说：“妈，没事，壮壮还小不懂事，我怎么会跟他计较？只是可惜了你的面膜粉了。”
善钗见儿媳没生气，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下，虽然心中有些犯嘀咕，但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好。
沁束借着说：“妈，我初二回娘家想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我很久没有陪陪我爸了，他去年出了车祸我也只只照顾了他半个月就匆匆来南京。还有我妈，我想回嘉定看看她。”
延扬听她又动了回家的念头，心中很是气恼。两年来，只要听沁束说想回家，他就会不高兴。他不明白，超市已经这么忙了，市场不景气员工又难雇，沁束怎么会完全不顾大局只想着回家？
他说：“行，我初二开车送你回家，你可以在家待上一个月，好好陪陪你爸妈。我在嘉定陪你住一星期，但是超市离不开我，我到时候带着小钺一起回南京。你呢，过了一个月如果还不想回来，也行，住个够。”
徐广斥责儿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婆还要不要了？”
善钗说：“沁束，你想回家就回家，别听阿扬的。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对自己老婆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对了，你爸的伤怎么样？你看我这超市忙的都没时间关心一下亲家。”
沁束心中冷笑，爸爸的车祸发生在去年五月，这都半年多过去了，婆婆才假模假样地关心，反射弧也太长了。
沁束说：“我爸没什么事了，身体养得也不错。妈，你跟我爸妈不是经常有通电话吗，怎么都没想到一下他伤势？”
善钗一下子心虚起来，因为每次和亲家通电话都是告状，说沁束在南京整天拉着张脸，每每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和延扬吵架，闹得阖家不能安宁。
这些沁束都知道，现在看婆婆半个字都吐不出来，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她说：“徐延扬，你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真想离婚，没问题。这两年苦了我自己，也苦了我爸妈。但是孩子，就算是上法院打官司，我也会把抚养权拿到的，你不用拿？孩子要挟我。”
说罢，她便抱着孩子要走。
善钗在后面喊着，“沁束，年夜饭还没吃完呢，你不吃孩子也要吃的！”
“你们吃吧，吃得开心点，我回去收拾东西。”沁束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善钗担心沁束的情绪，从旁边小沙发上抓来一件薄毯塞给延如让她追过去，“沁束也真是的，大人吵架归大人的事，外面这么冷的天，他居然把孩子抱出去，这当妈的心也真够大的。”
延如听她这样唠叨心里很烦，“你管她呢，小钺是她亲儿子，她还能把他怎么样吗？你少说几句比什么都好。”
善钗领着牛牛坐下，让孩子自己吃喜欢的东西，“你还怪我，你的婚姻三天两头出问题，我也心烦的很。每天超市的事情就已经忙到不行了，你们夫妻俩还总吵架，还吵给超市里那些员工看，让外人看见这不笑话吗？你老婆正月想在娘家待多久都没事，你管她干什么？你刚刚自己都说了，小钺是她亲生儿子，她就算带回家嘉定又能怎么样，还能虐待他吗？你就帮着我管好超市就行了。”
其实不止沁束，延扬有时候也不能忍受母亲张口闭口就是超市，似乎超市是整个世界。他有想过回嘉定从事其他职业，但一来他不知道做什么，二来父母很多稍微高科技一点的产品不会用，超市的数字化运营还得靠自己。
所以沁束吐槽时，他是能有共鸣的，只是沁束三番五次各种吐槽父母，他受不了。
延如跟着沁束回到家——那个出租的毛坯房。
看沁束一件件地收拾衣服，她忍不住问，“沁束，你真要跟我弟离婚吗？”
沁束把衣服整整齐齐码在行李箱内，“姐，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离？”
“我们处境不一样，我也不能十分感受到你的感觉。但是的确，在婚姻里除了夫妻关系，婆媳关系也是很重要的一环。我最近看到一个调查报告说越来越多的女人离婚是因为受不了婆婆，尤其是九零后，因为她们有自己独立的想法，婆婆干涉他们太多了。但是如果你们真的离婚，不觉得太可惜了吗？都在一起生活两年了，孩子也有了，也不是出现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彼此之间也该留有余地才是。”
“姐，你这些话我听的太多了。爸说，妈说，所有长辈都这么说，现在你又说。过了两年，有了孩子了又怎么样？我爸妈在一起过了二十多年，有了我，不照样还是离了？”
延如没想到沁束会把心中的隐痛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说，微微错愕。
沁束继续说：“姐，姐夫对你那么好，你生活得那么幸福，根本不可能体会到我是什么感觉。延扬脾气太暴躁了，一点就着，还有妈。我知道我在你面前说我妈的不好可能不太合适，是我真的忍了太久了，我想走了。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很痛苦，一个融不进婆家的儿媳就是外人，更痛苦。你知道我每天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我在这个家中生活像是一个透明人，我存不存在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我看着家里其他人都是一副家人之间该有的样子，就只有我融不进去，也不知道是我的原因还是你们家的原因。我觉得妈很不喜欢我，可是我也没有做什么太大的错事。别人都说一个儿媳就是半个女儿，可是在妈的眼里我跟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妈从来不会主动跟我说话，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叫我，都是叫延扬，甚至她宁愿麻烦超市里雇佣的服务员也不愿麻烦我。姐，如果一个家庭没有家的感觉，是不会留得住人，我们也不会是家人。”
延如第一次听沁束说心里话。说实话，沁束的处境，延如的确理解不了，但两人毕竟年纪相仿，又都嫁到别人家，也都成了母亲，一些共通之处还是有的。
延如说：“也许你现在想离婚只是还在气头上，过一会儿冷静下来就不会了。后天回了嘉定，你就好好在家放松放松，平复一下心情。如果你和阿扬经过冷静思考还是决定离婚的话，姐支持你。”
沁束完全没有想到延如会来跟她说这些。善钗嘴里三两句话都不会离开延如，生孩子、请月嫂，各种标准恨不得都跟延如一样。这让沁束对延如也厌恶上了几分。但是今天，这样狼狈的时刻，却只有延如来安慰自己。
沁束看了一眼孩子，他已经睡着了。
延如到床边伸手蹭了蹭小钺的脸，“沁束，你刚刚有句话说错了，以前你可以说自己在这里孤身一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人站在你这边，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孩子会理解你、支持你。别看他现在还这么小，但是妈妈高兴还是难过了，他都知道呢。他长得很快，现在三个月了吧。我上次过来时还小小的一个，今天一看都长大一圈了。”
“姐，”沁束看着姐姐的背影，“其实我之前也对你有一些不好的看法，我……”
“我都知道，已经过去了。”延如牵过沁束的手，看着她。
壮壮起先还很自豪，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但看到妈妈突然变了脸色，说话也没了底气，声音弱下去几分，“加了……加了一点点，我听外婆说是好东西才加的。”
善钗心疼极了自己的高档化妆品，虽说是五十多的人了，但她非常主动对自己的投资。护肤、衣服、首饰都是买的最贵的。这样一打扮，使她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
她本想责怪这孩子几句，但面对自己的外孙又说不出口，只得去安慰面色铁青的沁束，“沁束啊，没事的，还好没给小钺喝下去，不然就该出事了。阿如，你平时也多教着孩子点，知道你工作忙，但孩子的教育更重要。这国产动画片也真是的，总是播放一些暴力的、奇怪的剧情，小孩子看到不就模仿了吗？”
延如没偏袒孩子，“妈，你别提壮壮说话，这事怎么就成动画片的错了？我就觉得那些去举报导致广电删减了某些动画片的家长特能开始，自己不好好教孩子把责任推给动画片，难怪孩子不学好！”
沁束本想发作，但实在没有力气，她觉得自己累极了，再也不愿和婆家的这些人争论些什么。自己在南京孤身一人，原本凭着一腔对丈夫的爱意，想都没想就同意远离家乡来到南京。想着虽然家人朋友不在身边，但延扬会对自己好，他的家人就是自己的家人，却没想到现实会和美好的幻想大相径庭。沁束偶尔会想，自己脱离了二十多年的生活圈子来到这里，一个完全冷漠的地方，究竟得到了什么，又为此牺牲了多少？
沁束说：“妈，没事，壮壮还小不懂事，我怎么会跟他计较？只是可惜了你的面膜粉了。”
善钗见儿媳没生气，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下，虽然心中有些犯嘀咕，但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好。
沁束借着说：“妈，我初二回娘家想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我很久没有陪陪我爸了，他去年出了车祸我也只只照顾了他半个月就匆匆来南京。还有我妈，我想回嘉定看看她。”
延扬听她又动了回家的念头，心中很是气恼。两年来，只要听沁束说想回家，他就会不高兴。他不明白，超市已经这么忙了，市场不景气员工又难雇，沁束怎么会完全不顾大局只想着回家？
他说：“行，我初二开车送你回家，你可以在家待上一个月，好好陪陪你爸妈。我在嘉定陪你住一星期，但是超市离不开我，我到时候带着小钺一起回南京。你呢，过了一个月如果还不想回来，也行，住个够。”
徐广斥责儿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婆还要不要了？”
善钗说：“沁束，你想回家就回家，别听阿扬的。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对自己老婆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对了，你爸的伤怎么样？你看我这超市忙的都没时间关心一下亲家。”
沁束心中冷笑，爸爸的车祸发生在去年五月，这都半年多过去了，婆婆才假模假样地关心，反射弧也太长了。
沁束说：“我爸没什么事了，身体养得也不错。妈，你跟我爸妈不是经常有通电话吗，怎么都没想到一下他伤势？”
善钗一下子心虚起来，因为每次和亲家通电话都是告状，说沁束在南京整天拉着张脸，每每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和延扬吵架，闹得阖家不能安宁。
这些沁束都知道，现在看婆婆半个字都吐不出来，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她说：“徐延扬，你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真想离婚，没问题。这两年苦了我自己，也苦了我爸妈。但是孩子，就算是上法院打官司，我也会把抚养权拿到的，你不用拿？孩子要挟我。”
说罢，她便抱着孩子要走。
善钗在后面喊着，“沁束，年夜饭还没吃完呢，你不吃孩子也要吃的！”
“你们吃吧，吃得开心点，我回去收拾东西。”沁束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善钗担心沁束的情绪，从旁边小沙发上抓来一件薄毯塞给延如让她追过去，“沁束也真是的，大人吵架归大人的事，外面这么冷的天，他居然把孩子抱出去，这当妈的心也真够大的。”
延如听她这样唠叨心里很烦，“你管她呢，小钺是她亲儿子，她还能把他怎么样吗？你少说几句比什么都好。”
善钗领着牛牛坐下，让孩子自己吃喜欢的东西，“你还怪我，你的婚姻三天两头出问题，我也心烦的很。每天超市的事情就已经忙到不行了，你们夫妻俩还总吵架，还吵给超市里那些员工看，让外人看见这不笑话吗？你老婆正月想在娘家待多久都没事，你管她干什么？你刚刚自己都说了，小钺是她亲生儿子，她就算带回家嘉定又能怎么样，还能虐待他吗？你就帮着我管好超市就行了。”
其实不止沁束，延扬有时候也不能忍受母亲张口闭口就是超市，似乎超市是整个世界。他有想过回嘉定从事其他职业，但一来他不知道做什么，二来父母很多稍微高科技一点的产品不会用，超市的数字化运营还得靠自己。
所以沁束吐槽时，他是能有共鸣的，只是沁束三番五次各种吐槽父母，他受不了。
延如跟着沁束回到家——那个出租的毛坯房。
看沁束一件件地收拾衣服，她忍不住问，“沁束，你真要跟我弟离婚吗？”
沁束把衣服整整齐齐码在行李箱内，“姐，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离？”
“我们处境不一样，我也不能十分感受到你的感觉。但是的确，在婚姻里除了夫妻关系，婆媳关系也是很重要的一环。我最近看到一个调查报告说越来越多的女人离婚是因为受不了婆婆，尤其是九零后，因为她们有自己独立的想法，婆婆干涉他们太多了。但是如果你们真的离婚，不觉得太可惜了吗？都在一起生活两年了，孩子也有了，也不是出现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彼此之间也该留有余地才是。”
“姐，你这些话我听的太多了。爸说，妈说，所有长辈都这么说，现在你又说。过了两年，有了孩子了又怎么样？我爸妈在一起过了二十多年，有了我，不照样还是离了？”
延如没想到沁束会把心中的隐痛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说，微微错愕。
沁束继续说：“姐，姐夫对你那么好，你生活得那么幸福，根本不可能体会到我是什么感觉。延扬脾气太暴躁了，一点就着，还有妈。我知道我在你面前说我妈的不好可能不太合适，是我真的忍了太久了，我想走了。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很痛苦，一个融不进婆家的儿媳就是外人，更痛苦。你知道我每天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我在这个家中生活像是一个透明人，我存不存在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我看着家里其他人都是一副家人之间该有的样子，就只有我融不进去，也不知道是我的原因还是你们家的原因。我觉得妈很不喜欢我，可是我也没有做什么太大的错事。别人都说一个儿媳就是半个女儿，可是在妈的眼里我跟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妈从来不会主动跟我说话，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叫我，都是叫延扬，甚至她宁愿麻烦超市里雇佣的服务员也不愿麻烦我。姐，如果一个家庭没有家的感觉，是不会留得住人，我们也不会是家人。”
延如第一次听沁束说心里话。说实话，沁束的处境，延如的确理解不了，但两人毕竟年纪相仿，又都嫁到别人家，也都成了母亲，一些共通之处还是有的。
延如说：“也许你现在想离婚只是还在气头上，过一会儿冷静下来就不会了。后天回了嘉定，你就好好在家放松放松，平复一下心情。如果你和阿扬经过冷静思考还是决定离婚的话，姐支持你。”
沁束完全没有想到延如会来跟她说这些。善钗嘴里三两句话都不会离开延如，生孩子、请月嫂，各种标准恨不得都跟延如一样。这让沁束对延如也厌恶上了几分。但是今天，这样狼狈的时刻，却只有延如来安慰自己。
沁束看了一眼孩子，他已经睡着了。
延如到床边伸手蹭了蹭小钺的脸，“沁束，你刚刚有句话说错了，以前你可以说自己在这里孤身一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人站在你这边，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孩子会理解你、支持你。别看他现在还这么小，但是妈妈高兴还是难过了，他都知道呢。他长得很快，现在三个月了吧。我上次过来时还小小的一个，今天一看都长大一圈了。”
“姐，”沁束看着姐姐的背影，“其实我之前也对你有一些不好的看法，我……”
“我都知道，已经过去了。”延如牵过沁束的手，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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