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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10)

    半儒喟然长叹,“所以你对我从来就没有过感情?”

    “亲情算吗?我们相处了三年,还共同养育一个女儿,就算是以后分开,我们也还是亲人。半儒,对不起。”

    半儒心中作痛,但为了维持男人的尊严,他故作镇定,用事不关己的口吻徐徐诉说,“没事,你不用觉得抱歉。我们两个人都错了,我一直以来也没有多喜欢过你,从一开始我对你的感情可能就不是爱意,仅仅是一时的崇拜,欣赏你的性格吧。”

    陈念语气一滞,“你说的是真的?”

    她有些气馁。

    “当然是真的。这么久以来,你看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如果你觉得这算对不起我的话,那我也对不起你。”

    陈念从来没想过,半儒有一天也会说出这么冰冷的话语,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听了这些话,心口居然一阵阵抽疼,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半儒怕再待下去会失态,于是借口说上楼看看沁束,谁知才刚到二楼的楼梯口,就听见女儿的哭声,他连忙加快脚步跑上去,见沁束摔倒在地上大哭。

    半儒扶起女儿,“是不是不小心摔倒了?不哭了啊,不哭了。妈妈回来了,爸爸这就下楼做饭,小束饿坏了吧。”

    沁束一句话都说,只默默抽泣着,她盯着父亲,任由泪水滑落。

    半儒牵着沁束的手下楼,发现陈念还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的话伤到她了,但不可能再回过头安慰她。

    他把女儿交给陈念,自己做饭去了。

    晚餐时刻。

    半儒的动作很快,也许是平日里做习惯了的缘故,不一会儿就做出三菜一汤摆在桌上,三人在分别往桌子前一坐,如果不开口说话,倒真看着像是和谐的一家人。

    这个点吃东西准确来说已经是夜宵了,但的的确确一家三口都没有吃晚饭。饥肠辘辘的三个人看着饭菜,本该大快朵颐,但他们却都没什么胃口。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外婆家呀?”沁束问。

    “明天或者后天带你去好不好,我刚从外地回来需要休息一下,等我们去商店买些补品送给外婆。”陈念回答。

    “小束,你要去外婆家呀,怎么都没跟爸爸提起过?”半儒问。

    “其实我一直都挺想去看看外婆的。爸爸,等明天或者后天我们一起去吧。”沁束说。

    “我就不去了吧,棋牌室忙的很,跟妈妈过去,玩的开心一些。”

    “爸爸是不喜欢外婆吗,为什么从来不去看看她?”

    “怎么会,是爸爸真的太忙了。等我放个假闲下来,一定去看看外公外婆。”

    陈念替孩子盛了一碗而且鸡蛋汤,嘱咐她慢点喝,小心烫,“不只女儿有这个疑问,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去看看爸妈。我外出工作一年,如果你常去看看的话,也算是替我尽了孝心。”

    半儒沉默不语,浓墨色的眉轩然一挑。如果不是女儿和陈念这样问起来,他自己也许从来不会仔细思考这个问题。是真的,工作忙是忙,但闲下来他也未必会去拜访岳父岳母。为什么呢?

    陈念说:“没事,小束,爸爸工作忙,他不去我们两个去就行了,反正外婆看到小束就会非常高兴,你爸爸去不去都无所谓。”

    “有些问题我不问不代表爸妈也不问,你要想好应对之策。”

    陈念听他冷不丁的这一句,心中不爽,“他们是我的爸妈,还能怎么为难我吗?对了,有件事情跟你商量。丽梅快生产了,我们总得包点红包或者送点东西过去意思意思,如果包红包的话,你觉得送多少合适?”

    “你问我这件事肯定是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你想送多少?”

    “送5000吧,她这一胎怀的辛苦,得好好补补。”

    “5000是不是太多了?小束明后年就要上幼儿园了,得花钱,棋牌室那边最近进购设备也需要钱,而且我刚借了一笔钱给朋友,他家最近有困难。”

    “借了多少?”

    “8000。”

    “哪个朋友啊,我认不认识?”

    “你不认识的,我生意上的伙伴。”

    陈念冷笑道:“没想到我出去这一年你也开始跟人谈生意了,真不是我说你,你不觉得自己有时候说的话都很矛盾吗?我借钱给朋友的时候你就觉得我不顾家庭,我的朋友都是狐朋狗友,但你一下子借这么大一笔钱出去,也没见得跟我商量一下。能借8000给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朋友,包个5000的红包给丽梅怎么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侄子。”

    “我借的钱都是自己赚来的,我想借给谁就借给谁,难道我还要得到你的允许才能借?你的朋友是狐朋狗友还是真心帮你的我也不想说,反正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我这是借钱给朋友,你那是送钱给嫂子,能一样吗?他们家过的艰难但我们很富裕吗?我们不也是要过日子吗?小束出生的时候,人家那边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两万吧,你现在一下子就要送出去5000。”

    陈念的脸色阴沉得如暴雨来临之前黑压压的天空,“我真的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看我家人这么不爽?我们结婚到现在,你一共见了我爸妈几次?跟我哥哥嫂子之间也不来往,你就算是偶尔带着孩子去串门也好,但是你也没有。你是觉得这孩子跟你姓就不用跟我家的人关系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你平白无故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干什么?你凡是从实际出发来考虑一下好不好,每次都是打肿脸充胖子,你什么生活水平别人还不知道吗?就说去年年初那次,你朋友跟你借钱,你二话没说就借过去,到最后他还了吗?人家只要2000,你一出手倒是阔气,直接多了1000。有些涉及家人的问题我本来都不想说的,但你要是总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我也得为自己的名声考虑是不是?你家里人,爸妈他们,哥哥嫂子他们,要是愿意跟我来往,我当然也经常会带孩子过去坐坐,但你看他们愿意吗?每次我过去都板着一张脸。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里人都看不起我,包括你,这样子你让我怎么跟他们亲近啊?我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吗?”

    “好啊,你今天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是吧,从结婚到现在,你对我跟我的家人居然有这么多的不满,你都一直隐忍不发,真是伟大。姚半儒,你想要别人瞧得起你,自己首先总得做出点成绩吧,否则别人凭什么瞧得起你?你看看你每天庸庸碌碌的样子,一点出息都没有,这么要求我家人应该要给你好脸色看?我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这5000我是送定了,我也用我自己的钱,你管不着!”

    半儒隐忍的怒意骤然爆发,“你的钱,你哪还有钱?陈念,你以为真的都没人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吗?你觉得自己还有多少钱,可以拿去东送一个人西送一个人?你既然一点脸皮都不要了,大言不惭的跟我说出这些话,好,那我问你,你在外面做了什么生意亏本了?人家追债都追到我的棋牌室来了!”

    陈念和丈夫结婚三年,从没见过他如此发怒的样子,不觉得煞白了脸,“今天到你棋牌室打架的人就是我的债主?你不是说是过年回家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吗?”

    “我那是给你留一丝脸面,我觉得你经历了这些事情,就算是坏事,但性子也总该被磨平了一些,说话做事也总该有些分寸了,但没想到你一点都没变。你告诉我,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你做的是什么生意?”

    陈念沉默片刻,静静道:“这些事情你以后会知道的,我现在很累,不想说,你能不能不要逼我?”

    半儒看向女儿,沁束没有在吃东西,她只是很安静的坐着,盯着面前的碗筷,默不作声。

    他心中不觉惊奇,女儿很喜欢哭,但如今见到父母吵成这样居然都没有发作。

    半儒说:“小束不是想去他外婆家吗,你刚回来也需要静一静,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绪,我现在心里乱的很,不想见到你。这样,我送你们去妈那儿,你在那儿住一段时间,只要妈不嫌弃。女儿跟你分开很久了,这段时间就跟你住,我这一阵工作很忙,每天都回家很晚,也照顾不好她。”

    陈念的脸气渐渐平静下来,似乎在是极力克制着自己,“你不用送我们了,我自己带小束过去。”

    “你整整一年没见到女儿了,她的很多生活习惯你都不不知道。我现在上楼整理一些她的奶粉、衣服、奶瓶之类的,打包了一起送你们过去。我也很久没有去看看了,送你们过去也顺便去跟爸妈问个好。”

    冷风涌动,在外面的街道上呼啸穿梭,房间里窗户没有关严实,风吹进来,吹得陈念耳垂挂下的长长的耳环沙沙地打着耳际,是冰冷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