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巳（27）
建勇亦是没吃早饭就匆匆赶来，两个未曾见面的孩子一刻不停地被他牵挂，所以五点起床就骑了电动车样县城赶。
方才分析陈念和半儒的事津津有味，倒还感受不到饥饿，丽梅这么一提，他瞬间便是饥肠辘辘了，于是答应着就去了。
丽梅将孩子放在婴儿床中，轻拍着他们柔软的肚子。
她忽然想起生产前对这两个孩子的想法，那种觉得他们是救命稻草的想法——只要肚子里是男孩，她就可以在这个家获得地位，丈夫会对她好，婆婆不再会嫌弃她的出身，爱孙子如命的礼锡会高看她。更重要的是，她不会有一种不如生了男孩的芬芬的感觉。
只是这样的想法在心中一转，丽梅即刻就打消了。依然，他觉得这种想法是对孩子极大的不公平，多想下去会产生对孩子的愧疚之情。
正出神，芬芬推门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丽梅站起来迎她，“大嫂，你怎么来了？”
“爸妈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他们昨天回家后就一直挂念着孩子，你大哥已经回家了，正好我还在县城，所以妈就打电话过来让我到医院看看你们母子，也是怕建勇照顾不好你们。建勇哪儿去了？”
“我还没吃东西呢，他出去买早点去了。”
“你刚生了孩子，不能吃太油腻的，外面早餐，店里无论什么东西都是重油重盐的，你不适合吃。我在我妹妹家住着，做了红豆酥饼，还有自己磨的豆浆，你尝尝。”
芬芬揭开食盒的盖子，里头装着一盘红豆酥饼，个个玲珑小巧，即便隔了有些距离，丽梅也能闻到扑鼻的香气，沁人心脾。而这些红豆酥饼旁边放着一个透明的保温杯，里面装了豆浆，颜色莹白如月，白中泛着淡淡的黄色，月光一样的温和，毫不张扬。
芬芬清婉一笑，“这面粉我加了糯米粉和鸡蛋清进去，很有营养的。红豆是昨天晚上在高压锅里熬好的，我早上四点半起来做的饼，不然如果昨天就做好了，我怕今天拿过来给你吃，不新鲜。你快尝尝，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太麻烦大嫂了，建勇就快回来了，我吃他买的东西就好。”
丽梅对芬芬有一丝戒备心。虽说两人没有过节，平时是相敬如宾很客气的状态，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和大嫂气场不合，丽梅也不能很准确得探究出原因。
“你先好好尝尝我做的红豆酥饼，如果不合你胃口，我拿回去重做，到时候你再吃建勇买的东西就好。”
丽梅不好推辞，于是拿了一个红豆酥餅来吃，入口香甜细腻。她一向是知道芬芬的好手艺的。她又喝了一口豆浆，入口丝滑，豆香浓郁，“我回娘家拜年时有跟我妈做豆腐，顺便做豆浆喝。大嫂你这杯豆浆合起来却比普通的豆浆更浓郁，有豆粉残存，却没有摩挲的感觉。”
芬芬说起自己的手艺，便是滔滔不绝的了，“豆浆易于消化吸收，还可以防治高血脂、高血压。我见你平时喜欢吃红枣和枸杞，怀了孕更是这样，所以我就想到了做枸杞红枣豆浆。豆浆豆浆，这做豆浆最重要的一定是黄豆的质量，买来的黄豆一定要去新鲜健康的，不然做出来的豆浆口感也就不好了。”
丽梅奇道：“菜市场的黄豆都一个样，就算是不同店的黄豆看着也没大的区别，这样怎么挑选呢？”
“挑黄豆第一步是要看颜色。用好的黄豆做出来的豆浆是乳白色或淡黄色的，差一点的呈白色或灰白色。你看我这杯豆浆的颜色就知道了，而新鲜的黄豆会有一股都腥味。买来的黄豆要放在容器了浸泡五个小时，泡过的黄豆比没泡过的口感更加细腻，营养也会更好的释放出来。还有泡发好的豆子要放到锅里蒸煮，因为豆类必须是熟食才能消化，生食会导致胀气。然后把红枣去核切碎，和黄豆、枸杞一起放到豆浆机里。不过刚榨好的豆浆会有一股豆腥味，所以要把榨好的豆浆放到锅里开小火煮开，边煮边搅拌，到沸腾就可以了，这样豆腥味就没有了。”
丽梅一听竟是如此繁杂的步骤，心中暗暗佩服芬芬对下厨的热爱。
芬芬补充道：“还有过滤掉的豆渣不要仍掉，加点面粉和鸡蛋煎着吃味道也很好吃的。豆渣还可以用来清洗脸部角质层，我妹妹她就是这么做的。”
芬芬站起来去看孩子，“两个孩子的名字取了吗？”
“建勇在想呢。”
“那得快点了，孩子出生二十天得办理出生证明。不过也不能马虎，老一辈的人常说名字尝尝伴随着一个人的气运。我们虽然不太信这些，倒也不能随便取个名字不是？”
丽梅瞧着芬芬的模样。
芬芬满眼温柔地注视着两个孩子，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那笑容中没有半分杂质，是那样的柔和而温暖。两个孩子一定也很喜欢看见这样亲切的笑脸。
大概，她是真心喜欢这两个孩子。
芬芬伸了食指过去，大的孩子碰触到她的手指，立刻紧紧抓住。
芬芬笑道：“这孩子真有力气，虽然体重那么点儿，但力气可真不小。小侄子，你是不是不想让大妈走呀？丽梅，这孩子跟我有缘呢，你看他对着我笑的多开心。”
丽梅笑道：“你是他们的大妈，当然有缘。”
“我看着这孩子就想起了我生阿阳的时候，都过去十五年了。阿阳生下来有四斤重，这两个孩子的确是太轻了。”
丽梅忆起十五年前明阳出生那天。他是早上七点降生的，当他呱呱坠地，芬芬同他一起被退出手术室，是迎着橘红色的朝阳，明亮得如同长辈眼中这个孩子的人生。所以便适时取了“明阳”的名字。
明阳是孙子辈第一个男孩，礼锡欣喜万分。因着建国是第一个儿子，他儿子明阳又是第一个孙子，礼锡便觉得有一种一脉相承的宿命感在，他夸奖了建国，更赞赏芬芬。
到了素华生清冉时，礼锡显然就没有那么高兴了，再加上与建平一向不睦，也都没去煜阳看孩子，直到满月礼时礼锡才第一次见到孙女。为这事，慈卿没少埋怨他。
陈蓉出生时，礼锡的失望就更加明显。他虽然不似慈卿那般看不上丽梅的出身，但一向对丽梅也是淡淡的。三个儿媳妇中嘴讨他喜欢的便是生了男孩又能说会道的芬芬。
直到这一次，丽梅一下子生了两个男孩，她才第一次看见礼锡脸上露出对她赞许的笑容，即便这笑容只是因为这重男轻女的思想而来。他的喜悦甚至比明阳出生那会儿还要强烈。也许人越老，再得到孙子是越高兴的。
芬芬道：“丽梅，给孩子取名字可以慢慢想，只要二十天内取好就行。只是孩子不能一直没有称呼，不然我们大人怎么叫他？我看可以取个好记的小名先叫着。”
丽梅想想也对，于是问：“那大嫂有什么好记又好听的小名想出来吗？”
“不是我想的，是阿阳想的。他一直在家中一个人，后来阿冉出生了，虽然跟他年龄相近，但总在煜阳。再后来阿蓉出生了，阿蓉倒是个性格男孩子气的，但终究是个女孩子。现在有了这两个弟弟，阿阳可高兴坏了，一直跟我说要来看看他们，还给他们取了名字。他说这两个孩子是家里的宝贝，就把大的叫做大宝，小的叫做小宝。你看好不好？”
丽梅听来，虽说双胞胎大多都叫这个小名，但的的确确是最朴实而珍贵的称呼了。怀着这两个孩子时，她受的苦比怀陈蓉时还要痛苦，千辛万苦得来的孩子，自然是最珍惜的宝贝。
丽梅赞许道：“好，就叫大宝小宝。明阳给取的这两个名字好极了。”
芬芬用手指轻柔地勾了勾大宝的脸颊，“大宝，小宝。以后你们就有名字了，喜不喜欢阿阳哥哥给你们取的名字呀？丽梅，这两个孩子吃了没？”
“刚喂了奶，现在饱的。”
“刚出生的孩子尤其容易饿，你得时刻关注。如果你母乳不够，我托我妹夫去买明阳小时候喝的奶粉，是外国来的。”
丽梅谢了她的好意，只说等自己母乳不够，已经买了和陈蓉儿时喝的同样的奶粉。
“等过几天你也要出院了，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也不方便，到时候我来帮你。如果东西多的话，我让我妹夫开车过来接你。”
丽梅摇摇头，“我出院那天，我三妹夫要带三妹回一趟娘家，他们要带一些我爸取的蜂蜜下去捎给别人，到时候顺便接我。”
芬芬有些尴尬，旋即笑道：“你看还是家里有车方便，我多少次叫建国去学车，我们家也买一辆车，这样出行也方便，他却一直推脱，我看就是懒。要是想建平那样有一辆车，出远门也方便。”
丽梅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只静静听她讲。
方才分析陈念和半儒的事津津有味，倒还感受不到饥饿，丽梅这么一提，他瞬间便是饥肠辘辘了，于是答应着就去了。
丽梅将孩子放在婴儿床中，轻拍着他们柔软的肚子。
她忽然想起生产前对这两个孩子的想法，那种觉得他们是救命稻草的想法——只要肚子里是男孩，她就可以在这个家获得地位，丈夫会对她好，婆婆不再会嫌弃她的出身，爱孙子如命的礼锡会高看她。更重要的是，她不会有一种不如生了男孩的芬芬的感觉。
只是这样的想法在心中一转，丽梅即刻就打消了。依然，他觉得这种想法是对孩子极大的不公平，多想下去会产生对孩子的愧疚之情。
正出神，芬芬推门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丽梅站起来迎她，“大嫂，你怎么来了？”
“爸妈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他们昨天回家后就一直挂念着孩子，你大哥已经回家了，正好我还在县城，所以妈就打电话过来让我到医院看看你们母子，也是怕建勇照顾不好你们。建勇哪儿去了？”
“我还没吃东西呢，他出去买早点去了。”
“你刚生了孩子，不能吃太油腻的，外面早餐，店里无论什么东西都是重油重盐的，你不适合吃。我在我妹妹家住着，做了红豆酥饼，还有自己磨的豆浆，你尝尝。”
芬芬揭开食盒的盖子，里头装着一盘红豆酥饼，个个玲珑小巧，即便隔了有些距离，丽梅也能闻到扑鼻的香气，沁人心脾。而这些红豆酥饼旁边放着一个透明的保温杯，里面装了豆浆，颜色莹白如月，白中泛着淡淡的黄色，月光一样的温和，毫不张扬。
芬芬清婉一笑，“这面粉我加了糯米粉和鸡蛋清进去，很有营养的。红豆是昨天晚上在高压锅里熬好的，我早上四点半起来做的饼，不然如果昨天就做好了，我怕今天拿过来给你吃，不新鲜。你快尝尝，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太麻烦大嫂了，建勇就快回来了，我吃他买的东西就好。”
丽梅对芬芬有一丝戒备心。虽说两人没有过节，平时是相敬如宾很客气的状态，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和大嫂气场不合，丽梅也不能很准确得探究出原因。
“你先好好尝尝我做的红豆酥饼，如果不合你胃口，我拿回去重做，到时候你再吃建勇买的东西就好。”
丽梅不好推辞，于是拿了一个红豆酥餅来吃，入口香甜细腻。她一向是知道芬芬的好手艺的。她又喝了一口豆浆，入口丝滑，豆香浓郁，“我回娘家拜年时有跟我妈做豆腐，顺便做豆浆喝。大嫂你这杯豆浆合起来却比普通的豆浆更浓郁，有豆粉残存，却没有摩挲的感觉。”
芬芬说起自己的手艺，便是滔滔不绝的了，“豆浆易于消化吸收，还可以防治高血脂、高血压。我见你平时喜欢吃红枣和枸杞，怀了孕更是这样，所以我就想到了做枸杞红枣豆浆。豆浆豆浆，这做豆浆最重要的一定是黄豆的质量，买来的黄豆一定要去新鲜健康的，不然做出来的豆浆口感也就不好了。”
丽梅奇道：“菜市场的黄豆都一个样，就算是不同店的黄豆看着也没大的区别，这样怎么挑选呢？”
“挑黄豆第一步是要看颜色。用好的黄豆做出来的豆浆是乳白色或淡黄色的，差一点的呈白色或灰白色。你看我这杯豆浆的颜色就知道了，而新鲜的黄豆会有一股都腥味。买来的黄豆要放在容器了浸泡五个小时，泡过的黄豆比没泡过的口感更加细腻，营养也会更好的释放出来。还有泡发好的豆子要放到锅里蒸煮，因为豆类必须是熟食才能消化，生食会导致胀气。然后把红枣去核切碎，和黄豆、枸杞一起放到豆浆机里。不过刚榨好的豆浆会有一股豆腥味，所以要把榨好的豆浆放到锅里开小火煮开，边煮边搅拌，到沸腾就可以了，这样豆腥味就没有了。”
丽梅一听竟是如此繁杂的步骤，心中暗暗佩服芬芬对下厨的热爱。
芬芬补充道：“还有过滤掉的豆渣不要仍掉，加点面粉和鸡蛋煎着吃味道也很好吃的。豆渣还可以用来清洗脸部角质层，我妹妹她就是这么做的。”
芬芬站起来去看孩子，“两个孩子的名字取了吗？”
“建勇在想呢。”
“那得快点了，孩子出生二十天得办理出生证明。不过也不能马虎，老一辈的人常说名字尝尝伴随着一个人的气运。我们虽然不太信这些，倒也不能随便取个名字不是？”
丽梅瞧着芬芬的模样。
芬芬满眼温柔地注视着两个孩子，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那笑容中没有半分杂质，是那样的柔和而温暖。两个孩子一定也很喜欢看见这样亲切的笑脸。
大概，她是真心喜欢这两个孩子。
芬芬伸了食指过去，大的孩子碰触到她的手指，立刻紧紧抓住。
芬芬笑道：“这孩子真有力气，虽然体重那么点儿，但力气可真不小。小侄子，你是不是不想让大妈走呀？丽梅，这孩子跟我有缘呢，你看他对着我笑的多开心。”
丽梅笑道：“你是他们的大妈，当然有缘。”
“我看着这孩子就想起了我生阿阳的时候，都过去十五年了。阿阳生下来有四斤重，这两个孩子的确是太轻了。”
丽梅忆起十五年前明阳出生那天。他是早上七点降生的，当他呱呱坠地，芬芬同他一起被退出手术室，是迎着橘红色的朝阳，明亮得如同长辈眼中这个孩子的人生。所以便适时取了“明阳”的名字。
明阳是孙子辈第一个男孩，礼锡欣喜万分。因着建国是第一个儿子，他儿子明阳又是第一个孙子，礼锡便觉得有一种一脉相承的宿命感在，他夸奖了建国，更赞赏芬芬。
到了素华生清冉时，礼锡显然就没有那么高兴了，再加上与建平一向不睦，也都没去煜阳看孩子，直到满月礼时礼锡才第一次见到孙女。为这事，慈卿没少埋怨他。
陈蓉出生时，礼锡的失望就更加明显。他虽然不似慈卿那般看不上丽梅的出身，但一向对丽梅也是淡淡的。三个儿媳妇中嘴讨他喜欢的便是生了男孩又能说会道的芬芬。
直到这一次，丽梅一下子生了两个男孩，她才第一次看见礼锡脸上露出对她赞许的笑容，即便这笑容只是因为这重男轻女的思想而来。他的喜悦甚至比明阳出生那会儿还要强烈。也许人越老，再得到孙子是越高兴的。
芬芬道：“丽梅，给孩子取名字可以慢慢想，只要二十天内取好就行。只是孩子不能一直没有称呼，不然我们大人怎么叫他？我看可以取个好记的小名先叫着。”
丽梅想想也对，于是问：“那大嫂有什么好记又好听的小名想出来吗？”
“不是我想的，是阿阳想的。他一直在家中一个人，后来阿冉出生了，虽然跟他年龄相近，但总在煜阳。再后来阿蓉出生了，阿蓉倒是个性格男孩子气的，但终究是个女孩子。现在有了这两个弟弟，阿阳可高兴坏了，一直跟我说要来看看他们，还给他们取了名字。他说这两个孩子是家里的宝贝，就把大的叫做大宝，小的叫做小宝。你看好不好？”
丽梅听来，虽说双胞胎大多都叫这个小名，但的的确确是最朴实而珍贵的称呼了。怀着这两个孩子时，她受的苦比怀陈蓉时还要痛苦，千辛万苦得来的孩子，自然是最珍惜的宝贝。
丽梅赞许道：“好，就叫大宝小宝。明阳给取的这两个名字好极了。”
芬芬用手指轻柔地勾了勾大宝的脸颊，“大宝，小宝。以后你们就有名字了，喜不喜欢阿阳哥哥给你们取的名字呀？丽梅，这两个孩子吃了没？”
“刚喂了奶，现在饱的。”
“刚出生的孩子尤其容易饿，你得时刻关注。如果你母乳不够，我托我妹夫去买明阳小时候喝的奶粉，是外国来的。”
丽梅谢了她的好意，只说等自己母乳不够，已经买了和陈蓉儿时喝的同样的奶粉。
“等过几天你也要出院了，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也不方便，到时候我来帮你。如果东西多的话，我让我妹夫开车过来接你。”
丽梅摇摇头，“我出院那天，我三妹夫要带三妹回一趟娘家，他们要带一些我爸取的蜂蜜下去捎给别人，到时候顺便接我。”
芬芬有些尴尬，旋即笑道：“你看还是家里有车方便，我多少次叫建国去学车，我们家也买一辆车，这样出行也方便，他却一直推脱，我看就是懒。要是想建平那样有一辆车，出远门也方便。”
丽梅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只静静听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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