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午（17）
丽梅带着三个孩子去了大姐丽菊家。
建平在诊室门口思绪万千，竟至沉迷状态，还是建国打的第二个电话将他拉回现实。建平匆匆赶去见了姨妈，和两个兄弟一起吃了顿饭。在餐桌上顾着建勇的面子，等吃完饭建国搀扶着姨妈去外面的超市买东西，说是让带回去送给礼锡，建平与建勇便在面店门口聊天。
建平素来知道建勇性子执拗，也不好太劝，只抱着点到为止的态度提醒他善待丽梅。建勇一力顾左右言其他，很是不愿正面对待这件事。建平的话，他多多少少听进去一些，因此丽梅打了电话来说带着孩子去丽菊家住两天他才同意，只是这样的家事，由建平开口劝说，建勇觉得脸上没光，也不欲多说。
丽梅出发去大姐家之前给大姐打了电话，说是先带着孩子吃点东西，再坐出租车过去。丽梅怕若是不这样做不这样说，依照大姐和姐夫的性子，必定又是热情照顾，现在这都快十二点了，也不想麻烦他们。
三个孩子也的确已是饥肠辘辘，阿启和阿捷困得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丽梅便带着他们去吃了家常小炒，都是些清淡的小菜——孩子们都生着病，不宜重油重盐。但于丽梅而言，她倒是喜欢重口味一些，因此每次去丽兰家，总觉得丽兰的饭菜做得太过口味平淡，仿佛忘了放盐一般。
阿蓉不十分困，问：“妈妈，我们一会儿过去就能看到小姨的孩子了吗？”
丽梅默默她的脑袋，道：“还没呢，小姨在医院里，明天才出院，咱们先去大姨家等她和宝宝。明天大姨家可热闹了，还有外公外婆、三姨、舅舅、舅妈，大家都会来。阿蓉，等见到了他们，一定要打招呼知道吗？”
陈蓉道：“这话妈妈说了好多次，每次要和阿姨外公他们见面你都说，我早就记下了。”
丽梅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一天都在为孩子生病而奔波，如今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才注意到陈蓉的头发绑得松松垮垮，手法略显笨拙，便到女儿身后，帮她松了头发重新扎头发。
“还好妈妈出门时在包里放了梳子和多余的皮筋，原本是想着给自己整理面容，现在可以用到你身上了。阿蓉，我记得你会扎头发了呀，怎么今天扎得不太利落了？”
丽梅松开皮筋，女儿的头发柔顺地散落下来。丽梅总觉得，披着头发的女儿才更像一个女儿，否则平日里的表现像一个男孩。
阿蓉答道：“今天终于奶奶帮我洗了头，后来去照顾爷爷了。我本来想自己扎头发，但发现皮筋没找着。我就去妈妈你的房间想找皮筋，爸爸在房间里，看到了说是好像从来没为我扎过头发，想试一试。”
丽梅想起，阿蓉的头发的确从未经建勇的手，要么是丽梅，偶尔是慈卿，芬芬也有替她扎过，只是嫌自己扎得丑，故而作罢。丽梅记得丽兰曾说过，新原总念着能有个女儿，小家伙每天醒来，他便为睡眼惺忪的她编辫子。丽兰嫁给新原这些年，过得是极幸福的。但这幸福不是住了多大的房子、过着怎样富裕的生活，而是夫妻之间简单可亲的小确幸，平凡但足够抚慰疲倦的心灵。
丽梅道：“阿蓉，我们编一条辫子好不好？”
阿蓉总不愿意编辫子，嫌费时间，觉得晚上拆了也麻烦，但偶尔，丽梅会看见她对着镜子编辫子，大概就是学校里有什么活动或是要跟朋友出去玩了。
知道女儿大概率不会同意，丽梅赶快说：“一会儿就要见到大姨和大姨夫了，也会见到羡静，编了辫子过去更好看一些。”
陈蓉想一想也的确如此，她和羡静见得不多，但知道羡静安静，大姨和妈妈打电话时有说想要羡静像阿蓉那样更外放些就好了。陈蓉想着，去大姨家得表现得端庄些，虽然那样可累了。于是她便由着妈妈编辫子。
“妈妈，大姨夫身体好点了吗？”
“大姨很细心地照顾他，羡宁和羡静也孝顺，但大姨夫自己不肯停下手中的活，总也闲不住。他的身体状况应该住院观察的，但也只是从医院开了药回来吃，断断续续地就这么养着身体。”
“大姨夫对工作很勤劳，爸爸也很勤劳。”
建勇对待工作的确是算勤劳的，每天六点不到就起床了，自己在厨房煮了面吃了就工作去了。若是在本村，那就走着去，若是远一些的，就骑着自行车过去。待到晚上五点半左右回家。丽梅怕他身体亏了，因此总炖了猪心或者猪肝，里面搁了党参、枸杞、红枣，权当补身体。
建勇是家里的顶梁柱，丽梅是这样想的。
“妈妈，大姨夫身体不好，那我们去买一些补品带过去吧，希望他吃了能够舒服些。”
“好，我们一会儿一起去买些补品，妈妈跟阿蓉一起挑选了送给大姨夫。大姨夫看到阿蓉这么孝顺一定会高兴的。”
丽梅带着三个孩子去附近的超市买了补品和准备送给羡宁羡静的一箱牛奶便在路边等着要拦车。还好市区的夜晚也还是有车的，城市里仿佛总也不用睡觉，总是精力旺盛的。在这一刻，丽梅蓦地想起在嘉定的时候，匆匆出门前未曾嘱咐他人喂鸡鸭和给豆豆喂食，不知道它们怎么样。
丽梅正等出租车，过去了十分钟也没有空车停下，马路上车水马龙行驶着的尽是满课的车。看来啊，城市与城里的人果真是不用睡觉的，赶着去完成明天的事，待到明天再着手后天的活，永远也没个停歇。
一辆车在路边停下，丽梅只觉得眼熟，看车牌也觉得熟悉，待到驾驶室里的人下车，丽梅惊道：“姐夫，你怎么来了？”
阿蓉打了招呼，看庆尧过来抱起最小的阿捷，道：“晚上乘车不安全，我跟丽菊就想着来接你们。你带着阿蓉、阿启和阿捷，不方便。”
庆尧笑道：“两个孩子出生一年多了我只见过三次，上一次还是半年前，和上次比起来阿捷重了不少，阿蓉看起来又长高了许多。”
阿启站在母亲身后扯着她的衣角，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大姨夫”。
丽梅道：“你们家我也去过几次，路线都熟悉了，不会出什么事。何苦还麻烦你这么迟开车一趟，你身体要紧。”
庆尧带着大家上了车，丽梅坐在后座看顾着两个孩子，阿蓉坐在副驾驶位置。
庆尧一边开车一边道：“原本阿宁个阿静也想来，说是迫不及待想见到二姨和阿蓉了，但夜深了，丽菊不肯，催促着她们睡觉去了。”
丽梅道：“这两个孩子真是孝顺，也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觉重要。都这个点了阿宁和阿静还没睡觉啊？”
“平时都按时睡觉的，每晚大概八点半就睡觉了。今天他们说睡不着，因为明天有好多亲戚要来，还会见到小姨的孩子。”
丽梅笑道：“阿蓉也这样说。小孩子嘛，自己要当哥哥姐姐了，总是兴奋的。”
“建勇最近工作忙吗？可惜他这次没来，我有事情准备跟他商量的。”
“建勇……他工作上的事我也不是很懂，有活的时候是很勤快的。姐夫，你是有什么事要告诉他吗？”丽梅的确不是很清楚建勇的工作事物，只建勇心情好时在餐桌上会提起一两句，或者是发发牢骚，但到底都是勤快肯干的。
“这几年市区的老城区在拆迁，启动早的好多地盘高楼都盖起来了。新楼的粉刷工作一般是政府安排，到现在干这一行的人少，人手紧缺。所以前两天我一个客户说起这事时让我帮忙留意，我心想建勇刚好就是行家，而且我打听过了，新楼粉刷的工资不少，是个好事情。”
“你为建勇想得周全。”丽梅心中感念，大姐夫总帮他人留心，这原都是他的分外之事，难为他拖着病体还提他人筹谋。
庆尧对建勇与丽梅一家很是帮衬，阿启和阿捷出生后，他极其喜爱这两个孩子，顾及建勇家三个孩子经济负担不小，因此更是格外在意。丽梅听菊梅念叨起，丽荷的丈夫华千对此有些不满，觉得丽菊和庆尧厚此薄彼。丽梅觉得，华千有些方面和建勇简直是如出一辙，所以落到妻子身上来看，丽梅和丽荷总是寡欢。
庆尧说起明天要开车去医院接丽荷。原本华千和他爸妈是叫了车的，说起婆家有个亲戚的车，但听说庆尧主动说要来接，便告诉那个亲戚不用了，他在嘉定，到市区医院有三十多公里路。
庆尧谈起丽荷的孩子，话里话外洋溢着遮掩不住的喜悦。他又谈起阿启阿捷，回头一看，两个小家伙已经靠在妈妈怀里睡着了。丽菊知道丽荷出院那天会有好多亲人来，所以早早把空房间收拾出来，阿蓉是和羡静同住的。
庆尧是打心底里喜欢孩子。
建平在诊室门口思绪万千，竟至沉迷状态，还是建国打的第二个电话将他拉回现实。建平匆匆赶去见了姨妈，和两个兄弟一起吃了顿饭。在餐桌上顾着建勇的面子，等吃完饭建国搀扶着姨妈去外面的超市买东西，说是让带回去送给礼锡，建平与建勇便在面店门口聊天。
建平素来知道建勇性子执拗，也不好太劝，只抱着点到为止的态度提醒他善待丽梅。建勇一力顾左右言其他，很是不愿正面对待这件事。建平的话，他多多少少听进去一些，因此丽梅打了电话来说带着孩子去丽菊家住两天他才同意，只是这样的家事，由建平开口劝说，建勇觉得脸上没光，也不欲多说。
丽梅出发去大姐家之前给大姐打了电话，说是先带着孩子吃点东西，再坐出租车过去。丽梅怕若是不这样做不这样说，依照大姐和姐夫的性子，必定又是热情照顾，现在这都快十二点了，也不想麻烦他们。
三个孩子也的确已是饥肠辘辘，阿启和阿捷困得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丽梅便带着他们去吃了家常小炒，都是些清淡的小菜——孩子们都生着病，不宜重油重盐。但于丽梅而言，她倒是喜欢重口味一些，因此每次去丽兰家，总觉得丽兰的饭菜做得太过口味平淡，仿佛忘了放盐一般。
阿蓉不十分困，问：“妈妈，我们一会儿过去就能看到小姨的孩子了吗？”
丽梅默默她的脑袋，道：“还没呢，小姨在医院里，明天才出院，咱们先去大姨家等她和宝宝。明天大姨家可热闹了，还有外公外婆、三姨、舅舅、舅妈，大家都会来。阿蓉，等见到了他们，一定要打招呼知道吗？”
陈蓉道：“这话妈妈说了好多次，每次要和阿姨外公他们见面你都说，我早就记下了。”
丽梅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一天都在为孩子生病而奔波，如今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才注意到陈蓉的头发绑得松松垮垮，手法略显笨拙，便到女儿身后，帮她松了头发重新扎头发。
“还好妈妈出门时在包里放了梳子和多余的皮筋，原本是想着给自己整理面容，现在可以用到你身上了。阿蓉，我记得你会扎头发了呀，怎么今天扎得不太利落了？”
丽梅松开皮筋，女儿的头发柔顺地散落下来。丽梅总觉得，披着头发的女儿才更像一个女儿，否则平日里的表现像一个男孩。
阿蓉答道：“今天终于奶奶帮我洗了头，后来去照顾爷爷了。我本来想自己扎头发，但发现皮筋没找着。我就去妈妈你的房间想找皮筋，爸爸在房间里，看到了说是好像从来没为我扎过头发，想试一试。”
丽梅想起，阿蓉的头发的确从未经建勇的手，要么是丽梅，偶尔是慈卿，芬芬也有替她扎过，只是嫌自己扎得丑，故而作罢。丽梅记得丽兰曾说过，新原总念着能有个女儿，小家伙每天醒来，他便为睡眼惺忪的她编辫子。丽兰嫁给新原这些年，过得是极幸福的。但这幸福不是住了多大的房子、过着怎样富裕的生活，而是夫妻之间简单可亲的小确幸，平凡但足够抚慰疲倦的心灵。
丽梅道：“阿蓉，我们编一条辫子好不好？”
阿蓉总不愿意编辫子，嫌费时间，觉得晚上拆了也麻烦，但偶尔，丽梅会看见她对着镜子编辫子，大概就是学校里有什么活动或是要跟朋友出去玩了。
知道女儿大概率不会同意，丽梅赶快说：“一会儿就要见到大姨和大姨夫了，也会见到羡静，编了辫子过去更好看一些。”
陈蓉想一想也的确如此，她和羡静见得不多，但知道羡静安静，大姨和妈妈打电话时有说想要羡静像阿蓉那样更外放些就好了。陈蓉想着，去大姨家得表现得端庄些，虽然那样可累了。于是她便由着妈妈编辫子。
“妈妈，大姨夫身体好点了吗？”
“大姨很细心地照顾他，羡宁和羡静也孝顺，但大姨夫自己不肯停下手中的活，总也闲不住。他的身体状况应该住院观察的，但也只是从医院开了药回来吃，断断续续地就这么养着身体。”
“大姨夫对工作很勤劳，爸爸也很勤劳。”
建勇对待工作的确是算勤劳的，每天六点不到就起床了，自己在厨房煮了面吃了就工作去了。若是在本村，那就走着去，若是远一些的，就骑着自行车过去。待到晚上五点半左右回家。丽梅怕他身体亏了，因此总炖了猪心或者猪肝，里面搁了党参、枸杞、红枣，权当补身体。
建勇是家里的顶梁柱，丽梅是这样想的。
“妈妈，大姨夫身体不好，那我们去买一些补品带过去吧，希望他吃了能够舒服些。”
“好，我们一会儿一起去买些补品，妈妈跟阿蓉一起挑选了送给大姨夫。大姨夫看到阿蓉这么孝顺一定会高兴的。”
丽梅带着三个孩子去附近的超市买了补品和准备送给羡宁羡静的一箱牛奶便在路边等着要拦车。还好市区的夜晚也还是有车的，城市里仿佛总也不用睡觉，总是精力旺盛的。在这一刻，丽梅蓦地想起在嘉定的时候，匆匆出门前未曾嘱咐他人喂鸡鸭和给豆豆喂食，不知道它们怎么样。
丽梅正等出租车，过去了十分钟也没有空车停下，马路上车水马龙行驶着的尽是满课的车。看来啊，城市与城里的人果真是不用睡觉的，赶着去完成明天的事，待到明天再着手后天的活，永远也没个停歇。
一辆车在路边停下，丽梅只觉得眼熟，看车牌也觉得熟悉，待到驾驶室里的人下车，丽梅惊道：“姐夫，你怎么来了？”
阿蓉打了招呼，看庆尧过来抱起最小的阿捷，道：“晚上乘车不安全，我跟丽菊就想着来接你们。你带着阿蓉、阿启和阿捷，不方便。”
庆尧笑道：“两个孩子出生一年多了我只见过三次，上一次还是半年前，和上次比起来阿捷重了不少，阿蓉看起来又长高了许多。”
阿启站在母亲身后扯着她的衣角，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大姨夫”。
丽梅道：“你们家我也去过几次，路线都熟悉了，不会出什么事。何苦还麻烦你这么迟开车一趟，你身体要紧。”
庆尧带着大家上了车，丽梅坐在后座看顾着两个孩子，阿蓉坐在副驾驶位置。
庆尧一边开车一边道：“原本阿宁个阿静也想来，说是迫不及待想见到二姨和阿蓉了，但夜深了，丽菊不肯，催促着她们睡觉去了。”
丽梅道：“这两个孩子真是孝顺，也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觉重要。都这个点了阿宁和阿静还没睡觉啊？”
“平时都按时睡觉的，每晚大概八点半就睡觉了。今天他们说睡不着，因为明天有好多亲戚要来，还会见到小姨的孩子。”
丽梅笑道：“阿蓉也这样说。小孩子嘛，自己要当哥哥姐姐了，总是兴奋的。”
“建勇最近工作忙吗？可惜他这次没来，我有事情准备跟他商量的。”
“建勇……他工作上的事我也不是很懂，有活的时候是很勤快的。姐夫，你是有什么事要告诉他吗？”丽梅的确不是很清楚建勇的工作事物，只建勇心情好时在餐桌上会提起一两句，或者是发发牢骚，但到底都是勤快肯干的。
“这几年市区的老城区在拆迁，启动早的好多地盘高楼都盖起来了。新楼的粉刷工作一般是政府安排，到现在干这一行的人少，人手紧缺。所以前两天我一个客户说起这事时让我帮忙留意，我心想建勇刚好就是行家，而且我打听过了，新楼粉刷的工资不少，是个好事情。”
“你为建勇想得周全。”丽梅心中感念，大姐夫总帮他人留心，这原都是他的分外之事，难为他拖着病体还提他人筹谋。
庆尧对建勇与丽梅一家很是帮衬，阿启和阿捷出生后，他极其喜爱这两个孩子，顾及建勇家三个孩子经济负担不小，因此更是格外在意。丽梅听菊梅念叨起，丽荷的丈夫华千对此有些不满，觉得丽菊和庆尧厚此薄彼。丽梅觉得，华千有些方面和建勇简直是如出一辙，所以落到妻子身上来看，丽梅和丽荷总是寡欢。
庆尧说起明天要开车去医院接丽荷。原本华千和他爸妈是叫了车的，说起婆家有个亲戚的车，但听说庆尧主动说要来接，便告诉那个亲戚不用了，他在嘉定，到市区医院有三十多公里路。
庆尧谈起丽荷的孩子，话里话外洋溢着遮掩不住的喜悦。他又谈起阿启阿捷，回头一看，两个小家伙已经靠在妈妈怀里睡着了。丽菊知道丽荷出院那天会有好多亲人来，所以早早把空房间收拾出来，阿蓉是和羡静同住的。
庆尧是打心底里喜欢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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