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早来雨

    “殿下，我瞧着那丫头还算老实，并未发现异常的地方。”孙姑姑瞧了上首人一眼，堪琢道，“她是凌大人托付进来的，想来没有不当之处。”

    直菱窗洞开，暖风拂面，赵元初圆领轻袍立在窗前，黑漆案几上，墨迹未干的一张花鸟入春图，他细细端详，不时添上几笔，孙姑姑说了些话也不见太子有何反应，便不再开口，等了半饷他淡淡唔了声，目光未从画作上离开。

    孙姑姑是他乳母，知他性子，见太子这番反应，就知道她的话太子没有听进去，她暗暗叹了声，也难怪，这样刀光暗枪的长大，再憨实的心也被戳成了筛子，以己度人去思虑诸事，诸人，太子已将这养成了习惯。

    终于添上最后一笔，赵元初满意的架下笔，带着笑意招呼：“姑姑看我这幅画，画的如何？”

    孙姑姑上前瞧了一阵笑道：“奴婢不懂这些，也瞧的出殿下笔力惊人，画的精妙。”

    赵元初待墨迹干透将画卷起：“姑姑只会夸人，姑姑应当指出孤的不足之处。”

    一国储君的不足之处，谁敢指点，孙姑姑虽是他的乳母，也没这个胆子对太子指指点点。

    将画慢吞吞卷好放进天青长颈圆肚瓶中，赵元初折身进了内室，隔着重重的帐幔，孙姑姑看他已然躺下休憩，压根不提她说的事情，心中不满怅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太子不愿意提及，那丫头怕是就此留在万岁山中不会再带进掖庭。

    去年陛下在雁池遇到李美人，色令智昏，着实沉迷好一阵子的美人香塌，殿下难道是担心自己也会这样？

    孙姑姑觉得大可不必，陛下会遇到李贵妃，这本就是一场筹谋，此事还是殿下亲手推波助澜，李诗柔是殿下亲自寻来，亲自调教，就连与陛下相遇都是安排好的。

    况且，棠梨谨小慎微，虽有倾国之貌，可她自己完全不知，空有美貌，却不知道如何去施展自己的美貌，为自己谋划，这跟李贵妃便是大大的不同，初初的时候，殿下与李贵妃是说好了的，只是争宠，可后来呢，这女人贪婪如斯，有了身孕居然想做皇后。

    太子狐疑棠梨是皇后派来的，孙姑姑看了这么久，也没瞧出哪里不对，她整日就在庆宁殿，几乎不出去，在浣衣局有个好友，偶尔会去，还有个姓陈的內侍来看过她，除此并无多的人际往来。

    生来疏冷的殿下，对棠梨似乎尤为上心，守夜，赏她玉露膏，陈棠梨受罚后，他往日虽对徐良娣不加理睬，可训斥还是头一回，他自己没察觉到这些，自小看到大的孩子，孙姑姑是能懂的，太子越是逃避的却是他心中越想靠近。

    环山馆外石径幽幽，馆内女使众多，棠梨觉得自己都派不上用场了，太子的贴身事物原是冬梅跟孙姑姑伺候，她是外面做事的，可这里并没有什么事让她做，如此一来，棠梨就被闲置了。

    不单单是她，春枝，秋水都没什么事做，到了这，太子修养身体不务政务，她们就跟放假一样，加之这里群山环伺，奇珍异兽不计其数，在北山后溪豢养黑熊，老虎，仙鹤，梅花鹿豹子无数，她们整日闷在宫中哪里见过这些稀奇东西，这闲了下来，几人就商议去瞧瞧。

    从玲珑亭过去，三人喈喈蹉蹉的去看苑里的猛虎凶兽，看那猛虎站起比人都高，豹子的眼睛铜铃似的大，几个丫头惊呼连连，看守苑子的汉子见惯了这些，这些个老虎花豹在他鞭子下面就跟绵羊似的温顺，棠梨惊叹不已，先前养在深闺十几载，后进宫浣衣局几年，两眼一蒙，世事不通，今日可真真是眼界大开。

    回去的路上三人还在啧啧称奇，老虎的嘴巴那么大，一口气能吞一个人吧？春枝说明日再来，一定要将冬梅喊来让她见识见识，秋水甩着细绸软袖：“这里的女使们什么事都要跟冬梅姐姐回禀，她比咱们忙多了。”

    水波绵绵风吹湖面起了鳞，三人从湖面廊桥过去，廊桥几转屈曲绕行抖拱角楼四面洞开，三人停下歇息了会，不歇息还好，这歇了没到半刻外面漓漓下起了雨。

    早上出门还是艳阳煦煦的，夏天的雨是说下就下，白墙黛瓦下几个穿绿衣的女使匆忙忙往苑内跑，春枝大喊道：“几位姐姐，能否行个方便，给我们送几把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