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张玄
张林疑惑地向车库走去，刚几步就看到父亲走了出来。张玄瞧见张林，微微一笑，快步迎了上来。
张玄身材高大，接近两米，短发，长脸，虽然偏瘦，但人很壮实。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但实际年龄已经有两百多了。在七十六世纪，生物技术的进步已经使人类可以轻易的活到两三千岁，如果有钱，甚至可以永生。
张玄看上去步履轻松，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张林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今天是轻松取胜吧！可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张林盯着父亲的眼睛。
“恩，对手不强。”张玄没有回答张林的第二个问题，“走，进屋。有事和你说。”
张玄和张林走进客厅坐下，多功能手臂初一安静地滑来，端上了两杯水。
张玄看着方形茶几上的水杯，却没像往常那样去拿，缓缓说道：“今天，我一个老朋友去看了我，赛后他告诉我一个消息，帝国在土卫六（土卫六是土星最大的一颗卫星）上划出了一片区域向私人开采者开放，不收取任何费用，只要把开采出的燃料卖给帝国就成。帝国的公民凡是有实力的都可以拿一个区块，但要本人或代理人亲到土卫六现场，先到先得。我那个朋友和我谈完后第一时间就去了，我也决定退出地下拳坛，要改改行儿了。”说着，他抬起头，含笑看向张林。
张林听着，脸上已是露出了笑容：“太好了！我早就不希望您再打拳了。”
张玄轻松一笑，端起水喝了口，继续道：“我计划你先赶去土卫六，我还要把拳会和开矿的后续事情处理一下。你们学校那边的情况允许吗？”
“完全没问题！我的论文快完成了，估计没到土卫六就能提交了，答辩过程本就是网络传送的，我人在哪里都一样。而且我现在需要在太空中做点试验，路上正好可以干这事儿。”张林的语气有些兴奋，他对能独自太空旅行很是期待。
“那就好。你现在马上收拾东西，一个小时够吗？”
“这么急！”
“恩！你也大了，可以独立做些事情了。记住，做什么事，一旦决定了就第一时间去执行，别因为拖沓让自己后悔！”张玄看着张林的眼睛，语气和面容都很严肃。
张林觉得今天的父亲有些不同，也许是生活要有大的改变了，他没再多想，开口问道：“那我都带些什么走？”
“这房子以后我们很久都不会用了，家里能带走的都带走，特别是现金，土卫六上现金更好用。你在路上时，我会让我的朋友联系你，到了那该怎么做他会教你。你一旦拿到开发许可就通知我，我采购好设备再过去。”
“好的。我现在就去收拾。”
张林走向地下室，边走边说：“初一，你把初二和初四拆下来，放到存储器里，把营养液加满，然后到地下室来帮我。”生物神经网络智能系统类似人脑，能源来自营养液或动脉血，甚至也可以在存储器的营养分解槽内直接加入食物，只是那样还要不时清理分解槽内的残渣。当初张林制作智脑时雄心勃发，本打算做他几十个，有些可用于出售，可做出来才发现，把谁卖了都舍不得，所以只做了五部就停下了。这一来，之前自配的营养液可就太多了，足够初一他们使用几百年。
不到一个小时，张林在初一的帮助下就已经把所有东西收拾停当。他不得不佩服父亲的先见之明，给他买了存储空间这么大的一个腕表。
父子俩来到车库，张玄递给张林一个盒子：“这里是一把高能脉冲枪，制作困难些，部队里配置的也不多，与普通脉冲枪相比电击流更大，用起来倒也没什么不同。它可以发射脉冲弹和电击流，电击流能麻痹生物的神经系统。土卫六上还是安全的，带着它也就是以防万一。脉冲弹强度可以调节，打击效果也可调，灼伤、电颤、穿透、内爆……”
在张玄解释时张林已经打开了盒子，接口道：“这个我会用，学校的军事课上学过。这把枪就是比学校的那种小巧些。”他又指了下自己的脑干，笑道，“使用手册这里存着呢，配合瞄具脉冲弹还可以转弯。”
“那就好！”张玄点了点头，“枪的加密在取消状态，还是无主抢，路上你自己设定。赶快出发吧！”
“恩。”张林走向太空梭。
张玄看着儿子的背影思绪万千，就在张林将要登上太空梭时他突然喊道：“等等！”
张玄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回过身的张林。稍停，他收回手臂，退后一步道：“你已经大了，这是第一次出远门，万事要靠自己了，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记住……爸爸爱你！”张玄说完，转身退出了车库。
张林看着父亲，心中不由纳闷：“今天我爸这是怎么了？很奇怪，还有些肉麻，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也许是他第一次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我去做吧，有些担心了？”随即他释然一笑，大声道：“您就请好儿把！”说罢，转身登上了太空梭。
车库顶棚向两侧缩进，一架近二十米长，水滴形的银色太空梭缓缓升空，直至百多米后，尾部突然喷出一道白光，如流星般冲入了夜空。
做了飞行报备后，张林的太空梭经航路飞出了地球大气层，进入了外太空。
“初三，开启模拟重力系统，设定到土卫六帝国站点的飞行路线。”
“老大，模拟重力系统已开启，飞行路线已设定好。”一个清亮的少女声音传来。初三是为太空梭配置的，为使枯燥的旅行增加一些乐趣，张林把初三设定为女性，她的音色甜美清脆，因为只是自家用，张林借用了一位虚拟歌手的声音。
“开启自动驾驶吧，我先去睡会儿，七个小时后叫醒我。”
“好的，开启自动驾驶。”初三开启自动驾驶后接着说：“老大，咱爸刚才给我了一条命令，让我开启前往土卫六的自动驾驶后告诉你一个留言。”
张林眉头一皱，心道：“父亲有事直接告诉我不好吗？怎么还要留言？”这让张林想起了父亲回家后先去了车库，这条命令一定是那时给初三的。
“什么留言？”
“老大，咱爸让我告诉你，在给你的枪盒下有一个夹层，其中有AB两块存储片和一个密码，现在你要按照A、B顺序观看存储片里的信息。
张林打开手边的储物箱，把刚放进去的抢盒又拿了出来，打开盒盖，拿出脉冲枪，在抢下发现了一个可以提起的夹层，那里面放着两张存储卡和一个写有密码的便签纸。张林打开控制台上一个透明的信息读取盒的盖子，把两个存储片放进去后压上了盒盖。
“初三，按AB顺序打开信息。”
信息读取盒内一道蓝光扫过，张林按照便签纸上的密码输入后，一段张玄自录的视频在太空梭前方的环屏中间播了出来，背景就是张林家的客厅。
“张林，录下这段视频，我……”张玄停顿了一下，“只是以防万一。我真不愿意你看到这段视频，很多事我还是希望能当面告诉你……今天是你十三岁生日，把你送回学校后，我决定再录一遍这个视频，虽然我很不喜欢干这件事，但我总是希望……我现在就好像在和你说话，接下来我说的和几年前的视频内容差不多，但我还是决定今天再录一个，再和你多说一说。好了，我说的很乱了，你就先听听我的故事吧。”视频中的张玄语无伦次，显得很沉重。
“我出生在北都南部的乡村，父母有一个小农场，虽然家里收入不多，但也能让我们一家三口过上比较轻松的生活，这让我的童年很幸福。我七岁那年，父母带我到北都城来玩，在一家卖场门口，我的父母护住了我……”视频中的张玄眉头紧皱，眼神下移，停顿了几秒，好像又回忆起了自己的父母。
张玄抬眼看向镜头，接着道：“我的父母从此永远离开了我，而我几乎没有受伤。家里本来就没几个亲戚，他们还在几年前的移民潮中离开了地球。那时的我没的选择，被送进了福利院。福利院里的人都很好，特别是裴院长，那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她把福利院里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我们都叫他裴奶奶。
“裴奶奶是我敬重的人，她把自己的钱都花在了孩子们身上，从不改善自己的身体延缓衰老。她说过，‘生命的衰老和终结也是生命的一部分，同样精彩。有些生命也许短暂，但只要有意义，比长生不老要美好。’也许裴奶奶有自己的故事，也许她只是为少花钱找个借口，总之，那时的我根本不能理解，只能认定她是个奇怪的老太太。”想起裴奶奶的执拗、倔强，张玄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逆反，不愿受别人的管束，也认识了些社会上的朋友。我常逃课，和朋友们四处闲逛、找乐子，十五岁后干脆就不去上课，也不再回福利院住了。我整天和朋友们在一起，喝酒打架是常事儿，好勇斗狠、称王争霸让我觉得很过瘾。我倒也惦记着裴奶奶，只要有空就溜回去看看她，还会在她的办公桌上放上些礼物——她很爱吃‘绿豆糕’。”说着，张玄莞尔一笑，“我真不明白那干巴东西有什么好吃！”
“每次我都是远远地看看她，我不敢见她，怕被她抓住，更怕她说我。有一次，我还是被她堵在了办公室的门口。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并没有教训我，而是问我能不能去参加福利院组织的志愿者活动。我的回答当然是‘能’，之后就跑了。当时我只是为了脱身才答应的，可事后想想既然答应了就该做到。几天后我参加了一次志愿者活动，当时我就喜欢上了这种事——别人简单的一句谢谢，让我很有成就感，让我体会到了一种存在的意义。”说到这，张玄停顿了一会儿。
“我十七岁那年，在一次志愿者活动中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叫离菲，十六岁，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儿。那是我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不久后，我们就成了男女朋友。只要我们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很快乐。可我也知道，要想让这种快乐继续下去，我必须要有一个能养活我们的工作，我不能再瞎混了，靠打零工挣的钱根本不可能给我们带来好的生活。可我又什么也不会，学都没上完，哪能找到正经工作。如果说我还有什么一技之长，也就是打架了，所以我决定去学拳，以后可以靠打拳为生。此后我利用一切时间练拳，希望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拳手。两年后，离菲毕业成为了一名护士，我也进入了拳坛。再半年后的一天晚上，离菲告诉我她有一位病人，出院后为表示感谢，出钱给她和另两名护士定了一个为期十五天的代州岛旅游，离菲问我她能不能去。我知道离菲很早就想去代州岛了，但我们那时没钱，我看得出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自然是同意了。
“离菲从代州岛回来后有些变了，有意无意地疏远我，由于我当时正在准备一个很重要的拳赛，疏忽了她的变化。两周后我赢得了那场拳赛，那是我的第一个赛会冠军，拿到的奖金不少，对当时的我来说可算是一笔极大的收入了。从我第一场拳赛开始，我就不喜欢离菲看我打拳，又怕她担心，就没告诉她拳赛的事。赛后我揣着奖金去找离菲，想给她个惊喜。到了离菲家楼下，我却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同坐在一辆车里——那时北都古城内就不许使用飞行器了，能有地面车辆的绝不是一般人。我质问她那个男人是谁？她告诉我那是她的一个病人。那一刻，很多事我突然就明白了，那个男人就是送离菲去旅游的人。当时我有些冲动，打了那个男人，打斗引来了机警。”张玄“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自嘲冷笑。
“机警来了，我也冷静了许多。离菲让那个男人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要再追究了，之后又告诉我：她和我不合适，她决定分手。当时我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离开的，只是傻愣在当地，在那里站了一夜。那晚我想了很多，第二天一早就有了决定——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北都，用拳道去填补心里的空缺。
“出发前我去看了裴奶奶，把我父母的一些遗物留下来托她保管，我的奖金也都给了她，让她用那钱去做增强细胞活力的治疗，还威胁她说最多二十年我还会回到北都，如果那时看不到她，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做志愿者。离开时，裴奶奶告诉我随时都可以回到福利院，可以当个老师，教孩子们锻炼身体，那里永远是我的家。当时我感到了‘家’这个字的意义，很温暖。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人惦记你是多么的重要！看着她我笑了，冲着她大喊：‘如果没你这个老太太，这儿就不是家了。’”说到这，张玄的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回到老家，我变卖了父母的小农场，去了喜马拉雅山下的拳道训练营，它和西伯利亚的训练营是全亚洲最顶尖的两个。我通过了考核，在那里学习了十五年。在训练营的那些年，我模模糊糊地触碰到了一丝拳道的精髓。在那之后我练拳的目的就不再是挣钱了，而是热爱，是追求拳道的更高境界。当然，我的收入一直还可以，我自己没什么用，大多都寄给裴奶奶了。
“我进入黑拳界，在那里寻找一个个对手，在生死边缘磨砺自己。几十年后，当我难寻对手时，我碰到了一个极其有天赋的对手，那个人叫程志远。我们都很兴奋——一个好的对手实在是太难得了，不过他的潜力太强，几次比试我都输了。带着失败，我离开了地球，在各个星球闯荡，和野兽厮杀，和不同物种的斗士在角斗场上搏命，不断淬炼拳法。在域外我磨练了七十多年，当我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拳道的更高层次时我回到了地球，找到程志远，我们再次一战。七十多年过去了，程志远也远超当年，那一战酣畅淋漓，我们都从对方身上学到了很多。那次，我侥幸胜了。此后我们成了好友，彼此互通修炼方法和经验，共同去摸索拳道的真谛。
“在我175岁那年，帝国军队的情报部门找到我，邀我加入。那时我已经很难通过正常渠道寻找对手了，而帝国军队吸引我的，正是他们能提供很多有挑战性的任务，我孑然一身，没有顾虑，也就加入了。此后几十年我不断研究拳法、武道，但我渐渐发现，我对拳道的理解已经超出了我身体的承受范围，一些招式根本就不是我这副身体能发出的，再多的任务也不能让我提高了。而这时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帝国军队和帝国自然技术研究院正在联合研究一个项目，目的就是改进人体。我借口需要休息，提出去研究院负责这个项目的安保。当时我在情报部的身分比较特殊，我只喜欢研究拳法，从不考虑晋升，很多上司都还算是我带出来的。他们也很照顾我，很快就为我安排了最接近项目核心的工作。
“在研究所我有一项工作，就是处理掉试验失败的生物，那些生物是从宇宙各处寻找来的智慧生命，其中还有很多人类的婴儿，他们大多都在一岁左右。多年行走在生死边缘，让我的心变得冰冷，对于利用人类婴儿做试验我没任何心理负担，对于那些死了的，或者还在抽搐，奄奄一息的生命我没有同情，我会毫不犹豫地将装着他们的推车送入焚化炉。”说到这张玄停了下来，微皱眉头，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自责和痛苦。
张玄身材高大，接近两米，短发，长脸，虽然偏瘦，但人很壮实。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但实际年龄已经有两百多了。在七十六世纪，生物技术的进步已经使人类可以轻易的活到两三千岁，如果有钱，甚至可以永生。
张玄看上去步履轻松，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张林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今天是轻松取胜吧！可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张林盯着父亲的眼睛。
“恩，对手不强。”张玄没有回答张林的第二个问题，“走，进屋。有事和你说。”
张玄和张林走进客厅坐下，多功能手臂初一安静地滑来，端上了两杯水。
张玄看着方形茶几上的水杯，却没像往常那样去拿，缓缓说道：“今天，我一个老朋友去看了我，赛后他告诉我一个消息，帝国在土卫六（土卫六是土星最大的一颗卫星）上划出了一片区域向私人开采者开放，不收取任何费用，只要把开采出的燃料卖给帝国就成。帝国的公民凡是有实力的都可以拿一个区块，但要本人或代理人亲到土卫六现场，先到先得。我那个朋友和我谈完后第一时间就去了，我也决定退出地下拳坛，要改改行儿了。”说着，他抬起头，含笑看向张林。
张林听着，脸上已是露出了笑容：“太好了！我早就不希望您再打拳了。”
张玄轻松一笑，端起水喝了口，继续道：“我计划你先赶去土卫六，我还要把拳会和开矿的后续事情处理一下。你们学校那边的情况允许吗？”
“完全没问题！我的论文快完成了，估计没到土卫六就能提交了，答辩过程本就是网络传送的，我人在哪里都一样。而且我现在需要在太空中做点试验，路上正好可以干这事儿。”张林的语气有些兴奋，他对能独自太空旅行很是期待。
“那就好。你现在马上收拾东西，一个小时够吗？”
“这么急！”
“恩！你也大了，可以独立做些事情了。记住，做什么事，一旦决定了就第一时间去执行，别因为拖沓让自己后悔！”张玄看着张林的眼睛，语气和面容都很严肃。
张林觉得今天的父亲有些不同，也许是生活要有大的改变了，他没再多想，开口问道：“那我都带些什么走？”
“这房子以后我们很久都不会用了，家里能带走的都带走，特别是现金，土卫六上现金更好用。你在路上时，我会让我的朋友联系你，到了那该怎么做他会教你。你一旦拿到开发许可就通知我，我采购好设备再过去。”
“好的。我现在就去收拾。”
张林走向地下室，边走边说：“初一，你把初二和初四拆下来，放到存储器里，把营养液加满，然后到地下室来帮我。”生物神经网络智能系统类似人脑，能源来自营养液或动脉血，甚至也可以在存储器的营养分解槽内直接加入食物，只是那样还要不时清理分解槽内的残渣。当初张林制作智脑时雄心勃发，本打算做他几十个，有些可用于出售，可做出来才发现，把谁卖了都舍不得，所以只做了五部就停下了。这一来，之前自配的营养液可就太多了，足够初一他们使用几百年。
不到一个小时，张林在初一的帮助下就已经把所有东西收拾停当。他不得不佩服父亲的先见之明，给他买了存储空间这么大的一个腕表。
父子俩来到车库，张玄递给张林一个盒子：“这里是一把高能脉冲枪，制作困难些，部队里配置的也不多，与普通脉冲枪相比电击流更大，用起来倒也没什么不同。它可以发射脉冲弹和电击流，电击流能麻痹生物的神经系统。土卫六上还是安全的，带着它也就是以防万一。脉冲弹强度可以调节，打击效果也可调，灼伤、电颤、穿透、内爆……”
在张玄解释时张林已经打开了盒子，接口道：“这个我会用，学校的军事课上学过。这把枪就是比学校的那种小巧些。”他又指了下自己的脑干，笑道，“使用手册这里存着呢，配合瞄具脉冲弹还可以转弯。”
“那就好！”张玄点了点头，“枪的加密在取消状态，还是无主抢，路上你自己设定。赶快出发吧！”
“恩。”张林走向太空梭。
张玄看着儿子的背影思绪万千，就在张林将要登上太空梭时他突然喊道：“等等！”
张玄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回过身的张林。稍停，他收回手臂，退后一步道：“你已经大了，这是第一次出远门，万事要靠自己了，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记住……爸爸爱你！”张玄说完，转身退出了车库。
张林看着父亲，心中不由纳闷：“今天我爸这是怎么了？很奇怪，还有些肉麻，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也许是他第一次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我去做吧，有些担心了？”随即他释然一笑，大声道：“您就请好儿把！”说罢，转身登上了太空梭。
车库顶棚向两侧缩进，一架近二十米长，水滴形的银色太空梭缓缓升空，直至百多米后，尾部突然喷出一道白光，如流星般冲入了夜空。
做了飞行报备后，张林的太空梭经航路飞出了地球大气层，进入了外太空。
“初三，开启模拟重力系统，设定到土卫六帝国站点的飞行路线。”
“老大，模拟重力系统已开启，飞行路线已设定好。”一个清亮的少女声音传来。初三是为太空梭配置的，为使枯燥的旅行增加一些乐趣，张林把初三设定为女性，她的音色甜美清脆，因为只是自家用，张林借用了一位虚拟歌手的声音。
“开启自动驾驶吧，我先去睡会儿，七个小时后叫醒我。”
“好的，开启自动驾驶。”初三开启自动驾驶后接着说：“老大，咱爸刚才给我了一条命令，让我开启前往土卫六的自动驾驶后告诉你一个留言。”
张林眉头一皱，心道：“父亲有事直接告诉我不好吗？怎么还要留言？”这让张林想起了父亲回家后先去了车库，这条命令一定是那时给初三的。
“什么留言？”
“老大，咱爸让我告诉你，在给你的枪盒下有一个夹层，其中有AB两块存储片和一个密码，现在你要按照A、B顺序观看存储片里的信息。
张林打开手边的储物箱，把刚放进去的抢盒又拿了出来，打开盒盖，拿出脉冲枪，在抢下发现了一个可以提起的夹层，那里面放着两张存储卡和一个写有密码的便签纸。张林打开控制台上一个透明的信息读取盒的盖子，把两个存储片放进去后压上了盒盖。
“初三，按AB顺序打开信息。”
信息读取盒内一道蓝光扫过，张林按照便签纸上的密码输入后，一段张玄自录的视频在太空梭前方的环屏中间播了出来，背景就是张林家的客厅。
“张林，录下这段视频，我……”张玄停顿了一下，“只是以防万一。我真不愿意你看到这段视频，很多事我还是希望能当面告诉你……今天是你十三岁生日，把你送回学校后，我决定再录一遍这个视频，虽然我很不喜欢干这件事，但我总是希望……我现在就好像在和你说话，接下来我说的和几年前的视频内容差不多，但我还是决定今天再录一个，再和你多说一说。好了，我说的很乱了，你就先听听我的故事吧。”视频中的张玄语无伦次，显得很沉重。
“我出生在北都南部的乡村，父母有一个小农场，虽然家里收入不多，但也能让我们一家三口过上比较轻松的生活，这让我的童年很幸福。我七岁那年，父母带我到北都城来玩，在一家卖场门口，我的父母护住了我……”视频中的张玄眉头紧皱，眼神下移，停顿了几秒，好像又回忆起了自己的父母。
张玄抬眼看向镜头，接着道：“我的父母从此永远离开了我，而我几乎没有受伤。家里本来就没几个亲戚，他们还在几年前的移民潮中离开了地球。那时的我没的选择，被送进了福利院。福利院里的人都很好，特别是裴院长，那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她把福利院里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我们都叫他裴奶奶。
“裴奶奶是我敬重的人，她把自己的钱都花在了孩子们身上，从不改善自己的身体延缓衰老。她说过，‘生命的衰老和终结也是生命的一部分，同样精彩。有些生命也许短暂，但只要有意义，比长生不老要美好。’也许裴奶奶有自己的故事，也许她只是为少花钱找个借口，总之，那时的我根本不能理解，只能认定她是个奇怪的老太太。”想起裴奶奶的执拗、倔强，张玄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逆反，不愿受别人的管束，也认识了些社会上的朋友。我常逃课，和朋友们四处闲逛、找乐子，十五岁后干脆就不去上课，也不再回福利院住了。我整天和朋友们在一起，喝酒打架是常事儿，好勇斗狠、称王争霸让我觉得很过瘾。我倒也惦记着裴奶奶，只要有空就溜回去看看她，还会在她的办公桌上放上些礼物——她很爱吃‘绿豆糕’。”说着，张玄莞尔一笑，“我真不明白那干巴东西有什么好吃！”
“每次我都是远远地看看她，我不敢见她，怕被她抓住，更怕她说我。有一次，我还是被她堵在了办公室的门口。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并没有教训我，而是问我能不能去参加福利院组织的志愿者活动。我的回答当然是‘能’，之后就跑了。当时我只是为了脱身才答应的，可事后想想既然答应了就该做到。几天后我参加了一次志愿者活动，当时我就喜欢上了这种事——别人简单的一句谢谢，让我很有成就感，让我体会到了一种存在的意义。”说到这，张玄停顿了一会儿。
“我十七岁那年，在一次志愿者活动中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叫离菲，十六岁，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儿。那是我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不久后，我们就成了男女朋友。只要我们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很快乐。可我也知道，要想让这种快乐继续下去，我必须要有一个能养活我们的工作，我不能再瞎混了，靠打零工挣的钱根本不可能给我们带来好的生活。可我又什么也不会，学都没上完，哪能找到正经工作。如果说我还有什么一技之长，也就是打架了，所以我决定去学拳，以后可以靠打拳为生。此后我利用一切时间练拳，希望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拳手。两年后，离菲毕业成为了一名护士，我也进入了拳坛。再半年后的一天晚上，离菲告诉我她有一位病人，出院后为表示感谢，出钱给她和另两名护士定了一个为期十五天的代州岛旅游，离菲问我她能不能去。我知道离菲很早就想去代州岛了，但我们那时没钱，我看得出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自然是同意了。
“离菲从代州岛回来后有些变了，有意无意地疏远我，由于我当时正在准备一个很重要的拳赛，疏忽了她的变化。两周后我赢得了那场拳赛，那是我的第一个赛会冠军，拿到的奖金不少，对当时的我来说可算是一笔极大的收入了。从我第一场拳赛开始，我就不喜欢离菲看我打拳，又怕她担心，就没告诉她拳赛的事。赛后我揣着奖金去找离菲，想给她个惊喜。到了离菲家楼下，我却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同坐在一辆车里——那时北都古城内就不许使用飞行器了，能有地面车辆的绝不是一般人。我质问她那个男人是谁？她告诉我那是她的一个病人。那一刻，很多事我突然就明白了，那个男人就是送离菲去旅游的人。当时我有些冲动，打了那个男人，打斗引来了机警。”张玄“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自嘲冷笑。
“机警来了，我也冷静了许多。离菲让那个男人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要再追究了，之后又告诉我：她和我不合适，她决定分手。当时我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离开的，只是傻愣在当地，在那里站了一夜。那晚我想了很多，第二天一早就有了决定——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北都，用拳道去填补心里的空缺。
“出发前我去看了裴奶奶，把我父母的一些遗物留下来托她保管，我的奖金也都给了她，让她用那钱去做增强细胞活力的治疗，还威胁她说最多二十年我还会回到北都，如果那时看不到她，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做志愿者。离开时，裴奶奶告诉我随时都可以回到福利院，可以当个老师，教孩子们锻炼身体，那里永远是我的家。当时我感到了‘家’这个字的意义，很温暖。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人惦记你是多么的重要！看着她我笑了，冲着她大喊：‘如果没你这个老太太，这儿就不是家了。’”说到这，张玄的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回到老家，我变卖了父母的小农场，去了喜马拉雅山下的拳道训练营，它和西伯利亚的训练营是全亚洲最顶尖的两个。我通过了考核，在那里学习了十五年。在训练营的那些年，我模模糊糊地触碰到了一丝拳道的精髓。在那之后我练拳的目的就不再是挣钱了，而是热爱，是追求拳道的更高境界。当然，我的收入一直还可以，我自己没什么用，大多都寄给裴奶奶了。
“我进入黑拳界，在那里寻找一个个对手，在生死边缘磨砺自己。几十年后，当我难寻对手时，我碰到了一个极其有天赋的对手，那个人叫程志远。我们都很兴奋——一个好的对手实在是太难得了，不过他的潜力太强，几次比试我都输了。带着失败，我离开了地球，在各个星球闯荡，和野兽厮杀，和不同物种的斗士在角斗场上搏命，不断淬炼拳法。在域外我磨练了七十多年，当我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拳道的更高层次时我回到了地球，找到程志远，我们再次一战。七十多年过去了，程志远也远超当年，那一战酣畅淋漓，我们都从对方身上学到了很多。那次，我侥幸胜了。此后我们成了好友，彼此互通修炼方法和经验，共同去摸索拳道的真谛。
“在我175岁那年，帝国军队的情报部门找到我，邀我加入。那时我已经很难通过正常渠道寻找对手了，而帝国军队吸引我的，正是他们能提供很多有挑战性的任务，我孑然一身，没有顾虑，也就加入了。此后几十年我不断研究拳法、武道，但我渐渐发现，我对拳道的理解已经超出了我身体的承受范围，一些招式根本就不是我这副身体能发出的，再多的任务也不能让我提高了。而这时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帝国军队和帝国自然技术研究院正在联合研究一个项目，目的就是改进人体。我借口需要休息，提出去研究院负责这个项目的安保。当时我在情报部的身分比较特殊，我只喜欢研究拳法，从不考虑晋升，很多上司都还算是我带出来的。他们也很照顾我，很快就为我安排了最接近项目核心的工作。
“在研究所我有一项工作，就是处理掉试验失败的生物，那些生物是从宇宙各处寻找来的智慧生命，其中还有很多人类的婴儿，他们大多都在一岁左右。多年行走在生死边缘，让我的心变得冰冷，对于利用人类婴儿做试验我没任何心理负担，对于那些死了的，或者还在抽搐，奄奄一息的生命我没有同情，我会毫不犹豫地将装着他们的推车送入焚化炉。”说到这张玄停了下来，微皱眉头，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自责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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