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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测者角度

    你要如何界定一个人?

    样貌,DNA,生活习惯,经历,还是——记忆?

    “秦溯昨天晚上没睡好。啊,其实这么说也不完全对,因为他最近这两个月其实都没怎么睡好。”

    本来他们宿舍只有陈尤一个人有失眠的习惯,但最近却发现秦溯也没睡好。

    秦溯不是睡不着,而是睡不好。和陈尤相似又不同的是,陈尤能够清晰的记得自己梦境的内容,秦溯被问到了大多都是沉默,或者是简单的回答一句“不记得了”。

    陈尤本来也没当一回事,归结到了被邀请的后遗症一类,但听到秦溯说道“生命都无法准确定义”才有了清晰的概念,知道第六科给出的那份“人格缝合”的猜想从何而来。

    “所以?”

    沈羽不是很懂没睡好和记忆有什么关系,她昨天也没好好睡啊,来了好几波怪物谁有心情睡觉?

    “有人认为,梦境是人类潜意识的结合,在梦境中人们能看到自己内心潜藏的想法和欲念,在最深处的梦境人类将失去所有的伪装,成为最真实的自己。”

    沈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不算愉快,只是还分得清轻重缓急,“所以你认为有人入侵了他的梦,从而更改了他的记忆和人格?”

    “不完全对,侵蚀他梦境的不是外在力量,而是隐藏在他潜意识最深处的某个种子,大概在九百年前就被种到了他的先辈身上,才能一步步的完成人格改造,只是在梦境中放大了这个作用。”

    “这是猜测?”

    “是事实。”

    就像他最早问的那句,现在的秦溯到底是秦溯还是“长生者”,得到的回答是没区别。

    从那个时候开始,陈尤就在思考要怎么定义一个人的存在。

    “为什么你觉得是记忆?”秦溯突然问道,“如果现的我真的是‘长生者’的宿体,而不是单纯的记忆加诸会怎么样?”

    “你不是。”陈尤摇了摇头。

    秦溯好像对这个回答十分费解,“就因为我刚刚攻击的方式吗?没人规定所有的攻击都要来个动静不小的大家伙吧?用咒术招你惹你了?”

    “啊,刚刚是咒术吗?”陈尤对这些其实没有准确的概念,“但我不是因为那个,而是更早之前就在怀疑了。你对我的态度就很不对。”

    “态度?我已经完全按照记忆中的那样复刻下来了啊。”

    所以还真的是记忆?

    沈羽心情颇为复杂,总感觉现在的秦溯有一种“我不装了我摊牌”的气势。

    “问题就在于你们一模一样,但你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长生者”见到陈尤的时候态度没有问题,保持礼貌却也有自己的独特骄傲,但对于他们这类存在来说,可以说展现故事的最根本目的就是取悦以陈尤为代表的高维阅读者,所以他会隐藏起自己的所有锋芒,为陈尤展现出一个无害的姿态。

    而秦溯并不是这样。

    他只清楚“长生者”做了什么,却不明白这种铭刻在存在本能中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长生者”在不清楚陈尤诉求的情况下,营造出第一天晚上除了吵了点无事发生的假象。虽然沈羽他们受到的折腾一点没逊色,但本身就已经从侧面说明了问题所在。

    秦溯知道“长生者”的态度古怪,但他很难对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的陈尤起什么敬畏。他也没有再试图问陈尤到底是哪个态度的步骤不对,反正对他来说看不看得出来都没差了。

    “原来如此,我说哪里不对呢。”“教授”很快明白过来,“原来是‘梦’,你正在‘做梦’啊。”

    被潜意识支配的梦境,进而夺取了思维的认知和身体的支配权,成为了秦溯的主意识经历混乱不安的梦,而属于“长生者”的记忆则开始侵蚀下自己的痕迹的结果。

    只要完成了记忆的灌输,秦溯就算是知道自己是谁也无法改变这种不可逆的人格培养。

    记忆中隐藏了生命的另一重定义形式,把人塑造成为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人类能够完全超脱记忆而保留自身的人格。

    沈羽慢了一拍才理清楚这一切,她对一切虚幻的梦境都有着近乎本能的警惕和不喜,即使在梦中仍然保持着戒备。

    “那‘预言家’小姐又是不是在做梦呢?”

    “教授”似乎只是在单纯的举例,“你们刚刚的动静可不算小,不能怪我听到些不一样的东西。‘小说家’先生怎么能确定自己帮助的就是真正的‘预言家’,而不是披着皮的怪物呢?只要改变她的记忆,行为模式也是随之变动,这已经超脱于谎言坚定这种小把戏了。”

    沈羽嗤笑一声,“如果连我都对自己感到怀疑不安,难道还指望对着怪物投降或者是自杀来证明一下‘我是我’这种根本无法证明的哲学话题吗?真抱歉,我既不是学者,也不是哲学家,更与思想深度扯不上关系。有人称呼我为‘预言家’,也有人叫我‘命运的屠夫’、‘最大的残孽’,其中没有一个会配合你验证一下想法。”

    “那真是遗憾,不过我的询问对象本来就不是你,第九科的‘预言家’。”

    “教授”看向了陈尤。

    沈羽动了动嘴巴,她没有理由掺和进“教授”的问话,在第九科的教育中这种带有指向的话最好少接,但沈羽向来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只是无论她说不说,都无法阻止陈尤的思考。

    又或者说,陈尤在自己提出记忆替代人格这个观点之后,就不可能想不到同样是作为后辈被邀请来的沈羽也会出现问题。

    沈羽自己声称是一方面,但真相是什么又是另一方面。

    “这很重要吗?”陈尤问道。

    “教授”似乎思考了一下,“倒不能说是重要或是不重要,只是按照人类通用的思维来说最好还是在意一下。”

    “如果一个人变成了怪物,思维也被同化,那他还是不是一个人?如果一个怪物披上人皮,带着人类的记忆和情感方式,那他还是不是一个怪物?”

    “教授”没有被轻易绕进去,嘀咕了一句:“我讨厌忒修斯之船。”

    “我也不喜欢。”陈尤随意附和了一声,“但既然这个命题存在,就不能不去思考。就我个人而言,无论是怪物还是人都无所谓,从恶意这个角度来讲差别都不大。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思考谁才拥有记忆和拥有身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人?说是合作,但其实只是松散的联盟,我是因为对这里感兴趣才会探索。”

    “或许有人是为了拯救他人的生命来到这里,但很抱歉,我并不是这么崇高的人,也背负不起生命的重量。无论这其中有没有所谓的对错,都不可能我认为谁是对的就杀了错误的那个。”

    沈羽毁掉的那个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沈羽,这根本无所谓。

    重要的是,做出选择的实际上是她自己,而不是陈尤这个外人。

    沈羽如果抱有疑虑,按照她拿笛子都多余的阵势当然不会毫无办法,但她还是选择杀了那个怪物。

    这是沈羽该做的选择,不是陈尤应该判断的东西。

    “从某个角度来说,你确实很可怕啊。”“教授”忍不住感慨。

    道理谁都会讲,但一想到自己可能协助了一个怪物杀害同族,大多数人的心里都多少会有些芥蒂。

    他有点明白“高维观测者”这个名号的意义了。

    究竟是多高的维度暂时无法想象,但观测者实在是太适合陈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