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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子

    期末考试的内容泛善可陈,虽然押题的范围的正确率依旧是一半对一半,但至少从难度上来说没有搞个大崩盘,也不用担心像隔壁的数学系的一样有着去年全年级挂三分之一的谣言恐慌。

    历史学一直以来的传统就是稳。

    上课人数稳,挂科率也稳,考试前就能知道自己大概能不能过,区别只是分数再有个十分上下波动。

    对陈尤来说,考试也是一件颇为纠结的事,如果他在想答案的意愿太过强烈,试卷上就会出现模糊的答案影子,再强烈一点可能连标准答案都显示出来了。

    所以他只能保持住自己平稳的心态。

    也幸好他对成绩没多少得失心,本来就是换了个世界,只要能学到东西就是赚到,为了分数死嗑没有必要,也不用在意这点小干扰。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大一的学期结束前秦溯的家长正式提出了退学。

    辅导员虽然不算年轻,也见过不少事,但从毕业后就一直待在学校的体系中,总体来说仍然会对一些事抱有期望,也没见过像秦溯父母一样仅仅两个月的失踪就执着退学的家长。

    暂且不说考上大学有多不容易,放弃学业本身就证明他们对秦溯能够重新出现的未来不再抱希望,极其消极和不乐观。

    辅导员愿意和学校沟通办理休学,保留秦溯的学籍。虽然休学也有时间限制,但好歹也算是寄托了能够找回人的愿望。

    更何况.......

    “我听说警局已经有了秦溯的消息啊!”

    这个消息还是他托了警局的老熟人找学生之后得到的回馈,据说现在还在安抚情绪,因为失踪太久造成心理受挫,整个人也变得阴郁,问话也不搭,但好在人身上没什么明显伤势。

    但没道理辅导员都能打听到的消息,作为家长的秦溯父母却不知道。

    这次来的只有秦父,他好像在短短的两个月内衰老了很多,但精神却比最开始来学校找儿子的时候好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心理安慰足够还是也接到了秦溯完好无事的消息。

    但听到辅导员的话之后,他却没表现出任何的高兴与欣慰,反而原本的礼节性笑容也收敛住了,好像听到了什么不愿意面对的消息。

    “好像是有这么一说。”

    他含糊的回答,“我先来帮他收拾东西。”

    他不愿意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就好像回来的人不是自己的儿子一样。

    见他执意如此,协商自然进行不下去,但大学不比中小学,无故退学在学生身体健康的前提下也不是家长到场就能随意决定的,辅导员也只能上报上去。

    他本来认为学校上层应该和自己的看法一样,对这位不知遭遇了何等不幸的学生提出休学暂退的建议,但上面却批复得很快,得出立即退学的结论。

    这不免令辅导员极为震撼。

    他们的大学虽然不属于顶尖,但也不是说考就能考进来的,这么轻易的做出决定无疑是一种极为不负责的行为。但他并没有对学生归属的决定权,在家长和学校达成一致的情况下真实掌握的话语权并不算多,也只能选择接受。

    甚至在陈尤和魏永征结束期末考试还没来得及离校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

    魏永征心里还觉得有些可惜,但至少秦溯人没事这个消息也让他稍微安心了些,至于之后的学业和生活到底是什么选择,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做出过多的评价。

    陈尤更是早有所料,现在的秦溯踩在一个非常微妙的界限上,他在生理意义上仍然属于正常的人类,但在记忆和性格上已经被塑造成为了一个存活上千年的怪物,有着“长生者”一千八百年的知识储备,谁也不清楚他知道多少隐秘和邪恶,已经不能够再称之为人类了。

    但秦父的态度也表现得极为鲜明,他自己一个人跑了几次宿舍才搬完了秦溯的所有东西,拒绝了任何人的帮助,就连魏永征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严肃又带了些古板的中年人确实是出于对自己孩子的爱才如此行动。

    但同时,他拒绝和任何人谈起秦溯的现状,问到之后也只是含糊其辞。反而极为积极的了解秦溯过往的经历。

    “如果当时我能再多了解他一点就好了。”

    魏永征早早出去写生,张珏不知动向,只剩下陈尤一个人在,秦父的问话对象自然也是他。

    老实说,就算在一个寝室住了差不多一年,陈尤对秦溯的印象也不能说是十分鲜明。他好像天生就带了一重保护色,把自己伪装成最受人欢迎的开朗性子,几乎每天都会出去打球,结交不同的朋友,是一个受欢迎男生的最标准模板。

    但与张珏这样真正外向不同,秦溯从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自己的缺点,就算陈尤是他的室友也想不到他平时会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没有缺点的人不好吗?

    当然好。

    除了不真实之外,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当着秦父的面,陈尤不会把自己平时的想法说出来。

    就算是以他的情商,也知道秦父已经察觉到了秦溯的不对,这个孩子基本可以算是没了,陈尤也不至于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秦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只是沉默着听完了全程。

    只有陈尤说到“他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的时候才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或许他才是对秦溯异常察觉最早的人。

    陈尤无从分辨秦溯的性格到底是如何形成,“长生者”的记忆侵入并非一蹴而就,秦溯从一开始就有可能是作为记忆储备的工具而诞生,至于之后是否还有作为正常人类的意识谁也无法确定。

    不过就算现在秦溯说自己有着人类的意识,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陈尤对现在回来的这个秦溯是谁也不是很关心。反正要不然是第九科找人收尾,要不然就是人被扣住了来演一场。

    “秦溯是个很敏感的人。”秦父突然开口道。

    他对秦溯直呼其名,语气古板严肃,就算是在秦溯意识可能不在的情况下也没有半点的委婉和迂回,完全不像是一般的家长。

    陈尤因为父亲不正常且早亡,母亲不详的原因,对于这种行为也接受良好,没有露出任何的异样。

    毕竟没人规定正常的父子关系到底该是什么样的。

    也因为陈尤的表现,让秦父本来已经止住的情绪再次泛滥。

    有些情感只是被压抑,并不是已经不存在了。

    “我一直要求他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不允许任何的软弱和向内缩退。我承认,我对他有偏见,又或者是对我们家的血脉在潜意识无法接受。我的父亲,我的爷爷都不能称为正常人,他们一直在神经质的追求的长生,我对他们深恶痛疾,以为逃离了非正常的家庭就可以远离血脉的遗传。”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正常的,看到秦溯对蓬莱有着浓厚兴趣的时候便要求他向着最正常的一面发展。但现在我才明白,我比他们更加过火。”

    秦父止住了话头,这样的情绪对他来说已经称得上是失控。

    但他还是忍不住会想。

    如果他抛掉偏见,是不是就能早早的发现他们的异常?

    爷爷和父亲不会相继离奇的死亡,而秦溯也能摆脱“正常人”这个桎梏,让他早已看不清曾经那个敏感到足够发现自己厌恶,隐藏在角落的孩子到底成长成了何种性格。

    陈尤无从评价。

    秦溯无疑是不正常的,作为少有的逃脱“长生者”影响的正常人,秦父会对他们心生厌恶再正常不过。

    但同时,他又是秦溯的父亲,承担了教育和引导的工作。

    他所做的,是把属于自己的悲剧继续延续下去。

    就像曾经陈祁做过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