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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跳跃

    张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传到陈尤的耳中却是无意义的静默,好像能见到陈尤就已经是意料之外,至于交流和接触就属于完全的妄想。

    陈尤倒是没怎么被影响到。

    经历过最初的愣神之后,他就打开了窗户。

    宿舍在一楼,安了防盗网,但视物没有任何问题。远远地还能看见几个人在晾衣服,充斥着青春而活力的气息。

    但这一切都和张珏没有关系。

    他就像被所有的“正常”一起孤立一般,与这个热闹喧嚣的人世彻底隔离,陈尤甚至不知道他是仅仅只能看到自己,还是真的回到了现在的时间点。

    但他也没愣住太久,身边有一个行为怪异的张珏打底,现在再看到好像从文明社会脱节几个世纪的好像也不是很难接受。

    陈尤很难形容现在张珏的状态。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一样,他对人类观察并不感兴趣,无论是好是坏都没有特殊的追求,但依旧保留着超人的敏锐。

    虽然现在的张珏明显是愣住了,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现了幻觉,但依旧无法掩盖住他现在的变化。

    不是衣衫褴褛,不是满面沧桑。

    而是仿佛历经千万载的旅人看到了家乡与希望的眼神。

    犹如在黑暗中前行了无数年,仍有火焰未灭。

    陈尤原本想要向他搭话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开心还是悲哀。

    早在时空跳跃者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在预示着张珏未来的不断跋涉与反复绝望的跳跃中度过,就连陈尤也无力纠正这个过程。

    目前为止,【时空跳跃者的不祥预言】不能说是陈尤见过人数最多的故事线,毕竟戏剧社和海洋生态保护社都属于一个故事能牵进来大半个社团的类型。但如果单纯的说辐射范围,【时空跳跃者的不祥预言】绝对是最大的一个。

    其中涉及的三个人,沈羽代表第九科,交换而来的张珏代表原本种族,而最不可控的张珏谁也想不到他到底接触过多少东西,跨越时空在某种意义来上说严重程度要远高于世界毁灭的危机。

    因为世界只能毁一次,但谁都不知道张珏到底去过多少不同的时间与空间,又掌握了多少能够毁灭世界或是重造世界的方法。

    知识是另一重意义上的禁忌力量,文字先天性的带了诱导和哄骗的天赋。

    而现在张珏至少没有丢掉属于人类的认知,但在这样堪称无止境的旅途中维持住了自己作为人类的微弱火焰,没有彻底和深渊同化。

    这到底是不是好事呢?

    赫菲斯托斯之笛的主人都注定走上滑落深渊和自我崩溃的结局,这不是出于赫菲斯托斯的诅咒,而是正因他们具有这项特质才会被选中。

    陈尤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混沌”先生要把赫菲斯托斯之笛送给自己当做道歉礼物了。

    赫菲斯托斯有着悲惨的人生,但他却创造出同时蕴含绝望与希望的潘多拉。

    只是这份希望被埋得太深,在所有痛苦和灾祸之后。

    从这个角度来说,陈尤才终于懂得为什么张珏才是赫菲斯托斯之笛的主人,而沈羽只能借用。

    因为张珏的心中还有希望。

    陈尤伸出手拿过放挂在墙上的赫菲斯托斯之笛。

    这把笛子并不是正常乐器该有的长度,陈尤之前找了半天不知道放在哪里,抽屉里放不下,衣柜不适合塞,放在桌子上又过于碍事,到最后也只能把它挂起来。

    “这个是你的东西吧?”

    陈尤把笛子递过去,“还给你。”

    他不知道自己交出的那一份到底是绝望还是希望,正如潘多拉不知道自己手中的盒子隐藏着什么。

    陈尤能隐约听到“混沌”先生发出的嗤笑,那个声音不像人类,尖锐刺耳,绝没有自己在信中表现的一般无害。

    命运终究走上了同一条归途。

    张珏很显然没见过这支笛子,眼中的疑惑又多了一分,甚至怀疑自己面前的是不是新的幻影,更甚至一个虚假的陷阱。

    在过往的经历中,张珏不管在多么离奇的幻觉中也没有看到过陈尤的影子,所以这次才没有直接掉头就跑。

    其实陈尤这个人本身在张珏生命中占据的分量并不重,尤其是经历过世界的多重发展与过去幻影之后,这不到一年的相处分量自然算不上什么。

    只是再次见到陈尤的身影之后,过往的回忆才会涌上心头,没有半点褪色。

    不是因为对他的印象有多么深刻,而是更高维度的记忆成为最优先选项,覆盖住他所有自认为是深刻的记忆。

    张珏本来应该对赫菲斯托斯之笛充满警惕,不轻信是他活到现在应该保持的优秀品质,但这把不知名的笛子似乎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让他忍不住去触碰。

    在手碰到笛子的一瞬间,张珏就知道事情要糟。

    他不是没有翻车的时候,最开始被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也是一脸懵逼,那些外形可怖的锥形生物宣称自己的名字是伊斯,对张珏开放了他们的图书馆,他在那里看到了许多禁忌的知识,以及恐怖的未来。

    要逃走。

    张珏一瞬间就兴起了这个念头。

    这或许是一个噩梦,说滑稽点说不定还是自己被外星人捉走了,反正是一场恶意的玩笑,就像很多科幻小说喜欢描写的一样,外星文明可能对地球抱有极大的恶意。

    但更让张珏绝望的是,他们没有恶意。

    甚至可以说,伊斯是这个世界少有对人类态度甚至可以成为友善的种族,当然前提是和其他异类相比。

    但正因如此,张珏才更清楚即使是这份没有恶意的存在,也依旧能带给人类灭顶之灾。

    他不断的进行时空跳跃,到过人类走向的恐怖未来,也走访过已经灭亡的古代文明,试图寻找更多的力量来支撑现在。

    伊斯与他达成协定,某位未知的神祇慷慨的在自己的领域为他打开大门,赐予他在不同时空间跳跃的能力。

    他们都在看人类的渺小挣扎,虽然这连娱乐都算不上,但勉强可以解闷。

    张珏一直都清楚自己的定位,在无尽的时空中竭尽全力来寻找微弱的星火和出路。

    但他依旧有自己的极限。

    他接过赫菲斯托斯之笛这种不过脑子的行为不仅是自己的潜意识,更是大脑已无力处理更多的信息。

    而在他手上,赫菲斯托斯之笛不复之前在陈尤手中一般安静无害,显露出炽热的红色焰火,似乎带着神话中那位锻造之神的愤怒和不甘。

    张珏身上绝望浸染到赫菲斯托斯的造物之上,让它发出的同调的共鸣。

    陈尤无从辨别他到底是开心还是更加的绝望,张珏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再次消失了。

    他从未回到这个时代,依旧在某个地方寻找着微小渺茫的希望。

    能看到他的只有陈尤。

    “高维观测者过去存在,现在存在,未来也存在。”

    “正如一本打开的书,从头到尾都存在同一位读者。”

    “他一直注视着这个世界。”

    这三句话在第九科的档案中浮现,又被再次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