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夜雨
汴京与青山观外诸镇县相比，要往南许多，每年里下雪的时节，也都要晚一些。
萧阿约没有跟陈十七王知风说，她家族家教严禁女子饮酒。虽然她如今是萧家的掌上明珠，但也不能免除祖训，她从小到大，今日是第一次饮酒。
显然她的酒量天生就比赵人美强很多，一壶烈酒下肚，即使不运气解酒，外表也看不出丝毫醉意。
当然，太象境修行者的肉身远强于凡人，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从酒楼出来，萧阿约带着她的孽徒与她最不喜欢的师弟的弟子，朝城南而去。
路上萧阿约与二人说了此行要找的是何人。
李安详。
楚南散修。
楚国李氏在千年前本与东海林氏、汴京萧氏、大梁张氏、洛水刘氏此四家并称五大家族，但近古以来，因族中未出大修行者，在列国朝堂上也无甚人杰，自然走向了没落。
这李安详，时年七十，四十年前入道希境，三十五年前修至道希大圆满，从此拘泥不前、再未寸进。即便如此，李安详也是如今整个李氏家族中，在修行路上走得最远的人。
李家出了个名叫李兴子的将才，在太和圣战中展露出些许才华，然而楚国朝堂中将星云集，李兴子郁郁却不得志，于是在圣战中途便向楚帝辞官，解甲归田。而后宋国皇帝听闻，便以国礼相邀，李兴子入宋境，初封为宣威中郎将，率领宋军北上，连胜数阵，战后凭功论赏，晋为镇军大将军，是当今宋国军界的第五号人物，同时也是楚国李氏在列国朝堂中职位最高之人。
论辈分，李兴子管李安详叫三伯。光明司成立之后，不知楚帝给了何种好处，李安详受邀加入了光明司，并任汴京司座。李安详到汴京后，李兴子盛情款待，从此便住在镇军将军府中。
夜幕刚刚降临，汴京没有宵禁，街上还有许多行人。
三人绕到镇军将军府后院院墙外，陈十七见王知风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小声提醒道：“你别跟个贼一样，那边走路的人都在看你。”
王知风小声解释道：“陈兄，我是在观察附近有没有将军府的哨兵，毕竟是个大将军，说不好。”
“哨兵？”陈十七道，“汴京是天子脚下，一个武将，如果在自己府邸周围设置眼线，是想监视皇帝吗？再说了。”
陈十七看向面无表情的萧阿约。
“就算将军府在府外有哨兵，我们也不可能被发现，你当我师父是废物？”
萧阿约白了一眼陈十七，抬头看着两人高的院墙道：“天黑了，什么时候进？”
陈十七看着萧阿约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禁问道：“师父，你打算怎么杀人？”
萧阿约看向陈十七，道：“你说。”
“杀人的第一点，是一定要帅。”
“什么？”
“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出招的角度，打架时的表情，一定要帅。”
萧阿约点点头：“明白。”
陈十七皱眉道：“你这就明白了？”
萧阿约答道：“这样更有威慑性，能让敌人看不透，你以为我不懂吗？”
“师父果然机灵过人。”
“说聪慧！”
“师父果然聪慧过人。”
“到底什么时候进去？”
“等路上没人。”
月上树梢头，街上一片寂静，夜幕高处不见星月，天穹被云层笼罩，似乎今夜有雨。
萧阿约看向陈十七，陈十七点了点头。
萧阿约伸手道：“把你的剑给我。”
包裹画影剑的麻布在郑县时被慕容畴打碎，而后陈十七买了一张锦缎，裁剪成适合裹剑的形状。解开锦缎扔给王知风，陈十七将画影剑递给萧阿约：“你会剑法吗？”
萧阿约道：“我会砍人。”
“好吧，你小心点。”陈十七见萧阿约捧着画影剑看，提醒道，“这剑锋利的很。”
“这剑真的好漂亮。”萧阿约抚摸着剑柄，头也不抬道，“能不能送给我。”
“不能。”
“哼！”
“所以我们是要......”陈十七正问是不是要翻墙进去，忽然感受到周围的天地灵气开始减少，没有听见任何声音，面前的围墙上的一块石砖，缓缓化成了灰。
萧阿约道：“翻墙这种事贼才会做，不够帅。”
围墙上更多的砖头开始化成灰，转瞬之后，便出现一个能供人通过的缺口，飞舞的灰尘在空中聚集，飘至旁边一棵树下堆积，没有一粒灰落到三人身上。
陈十七向王知风叮嘱了一句“你在这等着”，便跟在萧阿约身后进了镇军将军府。
二人转过一个廊角，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端着水盆的佣人，佣人在看到二人时露出疑惑的目光，画影剑在萧阿约左手中，她抬起右手手掌朝向佣人。
佣人飞起，整个身体被固定在墙上，想说话但嘴唇无法张开分毫，眼中的情绪变成惊恐，水盆缓缓落至一旁的花丛中，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声响。
萧阿约的脚步不曾停下也不曾变慢。
在萧阿约的带领下，二人在黑夜中穿行深院，天上开始出现阵阵闪电，听到沉闷的雷声。
萧阿约停在一扇房门前，陈十七停在她身后。
门内亮着灯。
萧阿约回头看向陈十七，陈十七从她眼中看到了询问。
陈十七也很疑惑。
道希境修行者不需要睡觉，在夜晚不睡很正常。
但通常情况下，除非要读书，否则道希境修行者不需要灯光。
屋内传来苍老的人声，解答了二人的疑惑。
“李某恭候二位多时。”
陈十七低头，发现门前的地面比两侧稍远处要干净许多，看起来不久前特意打扫过。
扫径以待。
原来对方知道会有人来。
萧阿约微微皱眉，她觉得自己不可能会被对方发现。
“嘎吱”一声，房门朝内打开，屋子里面非常宽阔，宽阔到不像人的居所，而像一家酒楼的大堂。
屋子正中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摆着一排明烛。屋子左侧靠墙处有个木架子，看起来像是武器架，一共三层，但上面没有放武器，而是在每一层都摆了一排油灯。
一共三十六盏灯。
正中的长桌后面，一个老人盘腿坐在地上，膝上横着一把剑。
看着这些烛火，陈十七心中出现几丝莫名的熟悉感。
老人睁开眼，视线穿过燃烧的蜡烛看着门口。
老头道：“这么年轻的太象境，看来你该是那萧家女娃，杨真人的四徒。”
萧阿约展开境界，笼罩住屋子，锁定老人的命火，二人进入屋内，陈十七关上房门。
陈十七有些担忧，在萧阿约背后小声问道：“你真的一丁点武学都没学过？”
萧阿约回头看着陈十七的神情，不满道：“你别一直问，我堂堂太象境，杀个道希境不是轻轻松松，你在紧张什么啊？”
老人看见二人在交谈，但由于萧阿约调动天地灵气相隔绝，他无法听到二人谈话的具体内容，他目露思索，仿佛是猜出了内容，竟发出两声笑声。
他的笑声不狂妄，也不似挑衅，就像寻常人闲聊时，说到了开心的事。
萧阿约回过头，皱眉看向他，尽管对方的笑声不含挑衅，但萧阿约听见后仍然觉得自己正在被挑衅。
陈十七在背后提醒道：“说话要简洁，才有威慑力。”
萧阿约沉声道：“交出赵人美，或者死，二选一。”
老头却疑惑道：“谁是赵人美？”
萧阿约怒道：“你装傻是不是？”
陈十七拍了拍萧阿约的肩，示意她不要发火。
陈十七说道：“如今青山观五堂唯一的亲传弟子，楚国赵中书老丞相的孙女。”
“你说赵中书，那我便知道是谁了。”老头点头道，“不过光明司这抓人送人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萧阿约问道：“你不是李安详？”
老头迎向赵人美目光。
“我是。”
“那你还说不清楚？”
“陛下令我来此坐镇，却没有要求我一定要做事，我虽是司座，但只有其名，光明司的事，我没有管过。”
“那我们......”萧阿约想问我们应该去找谁，陈十七从她身后走了出来，站在她身旁，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楚国皇帝没有要求你，那就是说你只是不想管，但你要是想，也可以管。”
陈十七冷漠说道：“交出赵人美，或者死。”
“呵呵呵呵。”
李安详又发出几声笑。
他看着陈十七道：“想必你便是陈十七？我听过你的事，在青山观里，你当众把光明司的人割喉，如此年轻的小弟子，行事这般狂躁，不好。”
他接着再次看向萧阿约：“萧家女娃，这弟子你得好好教教，不然定会给你招惹许多麻烦。”
萧阿约道：“我的徒弟，我想怎么教就怎么教，我没有禁止做的事，他便可以做，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李安详道：“你这握剑的站姿，没有学过剑法吧？可惜了这柄好剑。你右脚往前一寸，握剑的位置向下一寸二，右手放在大腿前，挺胸抬头，这样拔剑能快些。”
萧阿约讥讽道：“你五十年道希，我二十年太象，你也敢指点我？”
陈十七越发感到有些不对，小声道：“师父，话不能这样说。”
李安详收回目光，落在自己膝间的剑上，说道：“你们要找的人被送走了，此时该已离了汴京地界，沿运河去往临安，归别人管了。”
萧阿约沉默片刻道：“运河上那么多船，告诉我是哪一条。”
李安详摇头：“不知道，你们得去找管事的人。”
萧阿约道：“你去问。”
李安详平静道：“不去。”
萧阿约猛然抓住画影剑柄，拔剑横挥，一道有形剑气激射而出，长桌上的一排烛火骤然熄灭。
李安详在萧阿约挥剑瞬间向后下腰，身体如一张弓倒扣在地上，只有脚掌和发髻接触到地面，剑气擦身而过，没有击中他，击中他背后的墙壁，轰然响声，墙壁爆炸裂开，石灰四溅。
李安详起身，手腕轻抖，剑刃破空声嘶鸣，七十二道剑气同时出现，如天罗地网交织，切碎长桌成数百碎块，继续朝二人罩来。
萧阿约向右半步把陈十七护在身后，用力将画影剑插入地面。
二人身前天地灵气聚集形成一道屏障，奔来的剑气触及屏障即碎，只是萧阿约动作有些仓促，所以她的姿态看起来略显狼狈，挡下剑气后脸色有些难看。
李安详赞道：“好剑。”
“如果换一把寻常的剑，灵气流动速度慢些，你挡不完。太象境修行者有神体，漏出的剑气也许伤不到你，但你的弟子也许会死。”
萧阿约还没有开口，陈十七却在背后发出了笑声。
“你好大的口气。”
陈十七说道：“你刚才出剑的姿势，左脚脚后跟的破绽很明显，如果我师父向你右脚出剑，你右脚规避之后，左边的破绽将避无可避，只需一招就能断了你左脚筋，我死或不死只是有可能，她再出一招，你一定死。”
李安详的神情略微凝重。
屋外闪电交织，明暗交替，雷声轰轰隆隆不绝于耳，大雨便在此时倾盆而下，哗啦哗啦。
李安详沉默片刻后，发出畅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三十年来，我这一剑的破绽，终于有人能看到。既然如此，那便可以使出骤雨剑了。老夫不才，人称南楚剑圣，请教。”
萧阿约没有跟陈十七王知风说，她家族家教严禁女子饮酒。虽然她如今是萧家的掌上明珠，但也不能免除祖训，她从小到大，今日是第一次饮酒。
显然她的酒量天生就比赵人美强很多，一壶烈酒下肚，即使不运气解酒，外表也看不出丝毫醉意。
当然，太象境修行者的肉身远强于凡人，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从酒楼出来，萧阿约带着她的孽徒与她最不喜欢的师弟的弟子，朝城南而去。
路上萧阿约与二人说了此行要找的是何人。
李安详。
楚南散修。
楚国李氏在千年前本与东海林氏、汴京萧氏、大梁张氏、洛水刘氏此四家并称五大家族，但近古以来，因族中未出大修行者，在列国朝堂上也无甚人杰，自然走向了没落。
这李安详，时年七十，四十年前入道希境，三十五年前修至道希大圆满，从此拘泥不前、再未寸进。即便如此，李安详也是如今整个李氏家族中，在修行路上走得最远的人。
李家出了个名叫李兴子的将才，在太和圣战中展露出些许才华，然而楚国朝堂中将星云集，李兴子郁郁却不得志，于是在圣战中途便向楚帝辞官，解甲归田。而后宋国皇帝听闻，便以国礼相邀，李兴子入宋境，初封为宣威中郎将，率领宋军北上，连胜数阵，战后凭功论赏，晋为镇军大将军，是当今宋国军界的第五号人物，同时也是楚国李氏在列国朝堂中职位最高之人。
论辈分，李兴子管李安详叫三伯。光明司成立之后，不知楚帝给了何种好处，李安详受邀加入了光明司，并任汴京司座。李安详到汴京后，李兴子盛情款待，从此便住在镇军将军府中。
夜幕刚刚降临，汴京没有宵禁，街上还有许多行人。
三人绕到镇军将军府后院院墙外，陈十七见王知风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小声提醒道：“你别跟个贼一样，那边走路的人都在看你。”
王知风小声解释道：“陈兄，我是在观察附近有没有将军府的哨兵，毕竟是个大将军，说不好。”
“哨兵？”陈十七道，“汴京是天子脚下，一个武将，如果在自己府邸周围设置眼线，是想监视皇帝吗？再说了。”
陈十七看向面无表情的萧阿约。
“就算将军府在府外有哨兵，我们也不可能被发现，你当我师父是废物？”
萧阿约白了一眼陈十七，抬头看着两人高的院墙道：“天黑了，什么时候进？”
陈十七看着萧阿约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禁问道：“师父，你打算怎么杀人？”
萧阿约看向陈十七，道：“你说。”
“杀人的第一点，是一定要帅。”
“什么？”
“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出招的角度，打架时的表情，一定要帅。”
萧阿约点点头：“明白。”
陈十七皱眉道：“你这就明白了？”
萧阿约答道：“这样更有威慑性，能让敌人看不透，你以为我不懂吗？”
“师父果然机灵过人。”
“说聪慧！”
“师父果然聪慧过人。”
“到底什么时候进去？”
“等路上没人。”
月上树梢头，街上一片寂静，夜幕高处不见星月，天穹被云层笼罩，似乎今夜有雨。
萧阿约看向陈十七，陈十七点了点头。
萧阿约伸手道：“把你的剑给我。”
包裹画影剑的麻布在郑县时被慕容畴打碎，而后陈十七买了一张锦缎，裁剪成适合裹剑的形状。解开锦缎扔给王知风，陈十七将画影剑递给萧阿约：“你会剑法吗？”
萧阿约道：“我会砍人。”
“好吧，你小心点。”陈十七见萧阿约捧着画影剑看，提醒道，“这剑锋利的很。”
“这剑真的好漂亮。”萧阿约抚摸着剑柄，头也不抬道，“能不能送给我。”
“不能。”
“哼！”
“所以我们是要......”陈十七正问是不是要翻墙进去，忽然感受到周围的天地灵气开始减少，没有听见任何声音，面前的围墙上的一块石砖，缓缓化成了灰。
萧阿约道：“翻墙这种事贼才会做，不够帅。”
围墙上更多的砖头开始化成灰，转瞬之后，便出现一个能供人通过的缺口，飞舞的灰尘在空中聚集，飘至旁边一棵树下堆积，没有一粒灰落到三人身上。
陈十七向王知风叮嘱了一句“你在这等着”，便跟在萧阿约身后进了镇军将军府。
二人转过一个廊角，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端着水盆的佣人，佣人在看到二人时露出疑惑的目光，画影剑在萧阿约左手中，她抬起右手手掌朝向佣人。
佣人飞起，整个身体被固定在墙上，想说话但嘴唇无法张开分毫，眼中的情绪变成惊恐，水盆缓缓落至一旁的花丛中，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声响。
萧阿约的脚步不曾停下也不曾变慢。
在萧阿约的带领下，二人在黑夜中穿行深院，天上开始出现阵阵闪电，听到沉闷的雷声。
萧阿约停在一扇房门前，陈十七停在她身后。
门内亮着灯。
萧阿约回头看向陈十七，陈十七从她眼中看到了询问。
陈十七也很疑惑。
道希境修行者不需要睡觉，在夜晚不睡很正常。
但通常情况下，除非要读书，否则道希境修行者不需要灯光。
屋内传来苍老的人声，解答了二人的疑惑。
“李某恭候二位多时。”
陈十七低头，发现门前的地面比两侧稍远处要干净许多，看起来不久前特意打扫过。
扫径以待。
原来对方知道会有人来。
萧阿约微微皱眉，她觉得自己不可能会被对方发现。
“嘎吱”一声，房门朝内打开，屋子里面非常宽阔，宽阔到不像人的居所，而像一家酒楼的大堂。
屋子正中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摆着一排明烛。屋子左侧靠墙处有个木架子，看起来像是武器架，一共三层，但上面没有放武器，而是在每一层都摆了一排油灯。
一共三十六盏灯。
正中的长桌后面，一个老人盘腿坐在地上，膝上横着一把剑。
看着这些烛火，陈十七心中出现几丝莫名的熟悉感。
老人睁开眼，视线穿过燃烧的蜡烛看着门口。
老头道：“这么年轻的太象境，看来你该是那萧家女娃，杨真人的四徒。”
萧阿约展开境界，笼罩住屋子，锁定老人的命火，二人进入屋内，陈十七关上房门。
陈十七有些担忧，在萧阿约背后小声问道：“你真的一丁点武学都没学过？”
萧阿约回头看着陈十七的神情，不满道：“你别一直问，我堂堂太象境，杀个道希境不是轻轻松松，你在紧张什么啊？”
老人看见二人在交谈，但由于萧阿约调动天地灵气相隔绝，他无法听到二人谈话的具体内容，他目露思索，仿佛是猜出了内容，竟发出两声笑声。
他的笑声不狂妄，也不似挑衅，就像寻常人闲聊时，说到了开心的事。
萧阿约回过头，皱眉看向他，尽管对方的笑声不含挑衅，但萧阿约听见后仍然觉得自己正在被挑衅。
陈十七在背后提醒道：“说话要简洁，才有威慑力。”
萧阿约沉声道：“交出赵人美，或者死，二选一。”
老头却疑惑道：“谁是赵人美？”
萧阿约怒道：“你装傻是不是？”
陈十七拍了拍萧阿约的肩，示意她不要发火。
陈十七说道：“如今青山观五堂唯一的亲传弟子，楚国赵中书老丞相的孙女。”
“你说赵中书，那我便知道是谁了。”老头点头道，“不过光明司这抓人送人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萧阿约问道：“你不是李安详？”
老头迎向赵人美目光。
“我是。”
“那你还说不清楚？”
“陛下令我来此坐镇，却没有要求我一定要做事，我虽是司座，但只有其名，光明司的事，我没有管过。”
“那我们......”萧阿约想问我们应该去找谁，陈十七从她身后走了出来，站在她身旁，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楚国皇帝没有要求你，那就是说你只是不想管，但你要是想，也可以管。”
陈十七冷漠说道：“交出赵人美，或者死。”
“呵呵呵呵。”
李安详又发出几声笑。
他看着陈十七道：“想必你便是陈十七？我听过你的事，在青山观里，你当众把光明司的人割喉，如此年轻的小弟子，行事这般狂躁，不好。”
他接着再次看向萧阿约：“萧家女娃，这弟子你得好好教教，不然定会给你招惹许多麻烦。”
萧阿约道：“我的徒弟，我想怎么教就怎么教，我没有禁止做的事，他便可以做，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李安详道：“你这握剑的站姿，没有学过剑法吧？可惜了这柄好剑。你右脚往前一寸，握剑的位置向下一寸二，右手放在大腿前，挺胸抬头，这样拔剑能快些。”
萧阿约讥讽道：“你五十年道希，我二十年太象，你也敢指点我？”
陈十七越发感到有些不对，小声道：“师父，话不能这样说。”
李安详收回目光，落在自己膝间的剑上，说道：“你们要找的人被送走了，此时该已离了汴京地界，沿运河去往临安，归别人管了。”
萧阿约沉默片刻道：“运河上那么多船，告诉我是哪一条。”
李安详摇头：“不知道，你们得去找管事的人。”
萧阿约道：“你去问。”
李安详平静道：“不去。”
萧阿约猛然抓住画影剑柄，拔剑横挥，一道有形剑气激射而出，长桌上的一排烛火骤然熄灭。
李安详在萧阿约挥剑瞬间向后下腰，身体如一张弓倒扣在地上，只有脚掌和发髻接触到地面，剑气擦身而过，没有击中他，击中他背后的墙壁，轰然响声，墙壁爆炸裂开，石灰四溅。
李安详起身，手腕轻抖，剑刃破空声嘶鸣，七十二道剑气同时出现，如天罗地网交织，切碎长桌成数百碎块，继续朝二人罩来。
萧阿约向右半步把陈十七护在身后，用力将画影剑插入地面。
二人身前天地灵气聚集形成一道屏障，奔来的剑气触及屏障即碎，只是萧阿约动作有些仓促，所以她的姿态看起来略显狼狈，挡下剑气后脸色有些难看。
李安详赞道：“好剑。”
“如果换一把寻常的剑，灵气流动速度慢些，你挡不完。太象境修行者有神体，漏出的剑气也许伤不到你，但你的弟子也许会死。”
萧阿约还没有开口，陈十七却在背后发出了笑声。
“你好大的口气。”
陈十七说道：“你刚才出剑的姿势，左脚脚后跟的破绽很明显，如果我师父向你右脚出剑，你右脚规避之后，左边的破绽将避无可避，只需一招就能断了你左脚筋，我死或不死只是有可能，她再出一招，你一定死。”
李安详的神情略微凝重。
屋外闪电交织，明暗交替，雷声轰轰隆隆不绝于耳，大雨便在此时倾盆而下，哗啦哗啦。
李安详沉默片刻后，发出畅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三十年来，我这一剑的破绽，终于有人能看到。既然如此，那便可以使出骤雨剑了。老夫不才，人称南楚剑圣，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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