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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龙期龙游心受三千山巫族蛊惑,杀青麟侯义女,毁蓝昭塔,烧密信,累及天下,罪祸万民,已将其诛杀沧容城刑场,悬首城门,以告天下。

    这告示如晴天霹雳一般,我顿时便认不清这些字了,它们像一个个模糊的黑色字团,在我视线里颤抖,我不敢呼吸,生怕认错了一个字,我用手沿着凶犯画像的线条勾勒着凶犯的样子……我一遍一遍的勾勒,手不知是恐惧还是疲惫渐渐颤抖无力,我用力打了自己的手,又勾勒了最后一遍……那画像是我……而龙游心是与我相似的脸……我扯下告示撕的粉碎!为什么,我…我不是已经清白了吗?为什么在告示上,我是凶犯…还被三千山巫族蛊惑!鱼照初亲手杀的凶犯,我未死,他杀的是谁…为什么是和我一样的名字…三千山巫族可是皇宫里的大巫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我从未见过他们,谈何被蛊惑!!他信口雌黄,他在说谎,他在张贴在沧容城的告示上说谎!…

    鱼照初他到底在做什么!我又是什么!为什么被牵扯进来,为什么……我活下来不是因为我无罪吗!所谓欺瞒,是青麟侯与监察使表明处决了龙期,而龙期还活着……

    路灯下,一个长长的影子在靠近我,我顺着影子看去,鱼照初正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此时,晴雨万生楼里的歌舞正热闹。

    我抓着自己的喉咙想要说出话来,张口而出的不是声音,而是血……他靠近我,我转身就跑,慌乱中,被一白衣人拦住,那是曾把我抓到侯府的人。他是青麟侯的人,他的手十分沉重,僵硬的冷。

    青麟侯和他比划着只有他们能懂的话。白衣人死死抓着我,任我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

    “浑身是血,杀了人还想跑。”白衣人冷冷的盯着我。

    我使劲摇头,可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能捏造一个事实,为什么不能再捏造一个?

    “慈柳族人姜槐书被你杀了,侯爷伸手相救,遗憾未能救下,心怀愧疚飞书慈柳部,许救危解困之诺。你是凶手,就算你跑了,侯府不会放过你,慈柳部也不会放过你。不如束手就擒,死的痛快些。”

    青麟侯走过来,把我从白衣人手里拽过来,白衣人撤手的瞬间,我看见了他手心的方图二字。

    他与白衣人比划着,白衣人看了我一眼便说:“那就请侯爷自己处理她。在下前往皇宫,看守大巫师,免得有小人作乱放走了他。”

    白衣人比着画像抓的我,怎么刚刚见我一副从未见过的样子,他刚刚真的以为我是杀了姜槐书才跑的。

    我恐惧的站在鱼照初身边,他的手压住的肩膀,见我一动不动,又把手从我肩膀上落下来顺势抓住我的手,我紧握着拳头,他将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摊在他的手掌上,他在我手心写字:你所见非你所知。侯府是你避身之处。别跑。

    我抬眼看着他,密织的黄铜网后那双眼睛依旧静若深潭……我抽回了手,低头不再看他。他就安静的站在我旁边,同我一样一动不动。

    正如那白衣人所说,我跑了也会被当作凶手追杀,这算是威胁吧?这对于惜命的我来说,就是一个禁令,不能离开侯府的禁令。

    许久,我鼓起勇气小心拿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可我一触碰他,我就想到鱼恒被潦草处置,我在他谎言中背罪,姜槐书被他残忍杀害……我无法信任这个人,无法猜想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在如此重要的职位上,看待生命就有了轻重之分吗?有的生命就要牺牲,有的生命就要被保护吗……我突然有些厌恶触碰他。

    我见识浅薄,乞讨一年,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悟到,只看见了生命很美,灿烂如大地多彩,他们本就是自由生长的,万不该被划分界限,植入思想,把生命本色抽取,注入争斗空洞与萎靡,失去颜色的生命只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他突然在我手心写道:生命参差,各有命运,你只要看着你的命。

    我从前是谁?龙游心还活着吗?你留我何用?

    你所见眼前,我所见天下。

    我抓着他的胳膊用力晃动一下,想要他回答我。

    他收回手,不再与我交流。

    我们相对静默,我看着他,他却看着远处,仿佛看着长街尽头,又仿佛盯着巡逻的士兵。

    巡逻的队伍经过我们,他们向他行礼。如果他是坏人,他们都是坏人吧,否则怎么都在归顺他?沧容城如此繁华,他应该功大于过吧……

    我是谁啊,我的标准是这天地的标准吗,我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的功过,他的功过是他的事情,是他的命运,与我何干,我在意什么?我能好好活着不就行了吗!是不是身负天下,人就不再单纯的是人,鱼恒那日在塔中告诉过我,鱼照初原来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怕……

    他对我的拯救不是单纯的拯救。我看着他的眼睛越来越像黑洞……我不禁腿一软倒在地上,我摸了摸胸口的玉坠,早就不知道丢在哪了。他抓着我的胳膊将我生生拉起来,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拉着我走。

    我摇摇晃晃被拉回侯府,他叫我去后院洗脸。

    后院里有口小井,旁边放着一桶水。这桶水恰逢其时,是提前就放好的吗?我跑过去,把头扎进水里,心像被捏紧,难受,我用力搓洗脸上的血,又把一身脏衣服丢进空池子里,鱼照初随后跟了过来,他把我扔了的旧衣服用那瓶药水如法炮制,把旧衣服化成灰。

    我洗干净脸面对他指了指阁楼,转身跑去阁楼上。我窝在自己的席子上,月光很亮,照的人睡不着,麻雀把旁边的断朽木当了窝,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又冷又饿又怕又烦。感觉此刻像在渡劫一样,我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十分期盼自己没有感觉,去像个木头一样,不痛不痒。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觉得我也是黑洞,就像我看见的鱼照初的眼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