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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这个有什么用?”

    “强身。”

    “我没见过,我也不想吃。”

    “监察使吩咐,必须吃。”

    “他又不盯着,谁吃都行,你吃了吧。”

    我窝在玉榻上,如此的厌烦所有人和所有声音,翠奴突然扑上来,捏着药丸要逼我吃,我愤怒的看着他,可他根本不懂我的愤怒,他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我趁势死死咬住他捏着药丸的手指,用我最大的力气将他手指咬断,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精密的机械……机械一断,药丸被丢在地上,监察使出现在翠奴身后,他抓住翠奴的脖子将他拽开随手丢在一边,零件与皮肉散落一地……其他翠奴微笑着麻木的在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监察使炽热的大手几乎要捏碎我的脑袋,他捏开我的嘴,将药丸丢在我嘴里,再将我嘴紧紧捂住,我挣扎着手脚并用踢他的手臂,他一动不动,只是冷漠的盯着我,此时,整个大殿都在抖动。那药丸接触到体温就化成了一滩水流进肚子,我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流水冲掉的污浊,一下子被冲走了。

    见我没有力气再反抗,监察使松开了手。

    他盯着我,我亦盯着他。

    “鱼照初的命不好,你怎么算都是凶。”他冷漠的说。

    “…大人还有兴致来监视我?”

    “你从侯府来,着实让我不放心,若不是密信所示,我绝对不会让侯府的人来。不过你还是不要对鱼照初这样忠心,他不是什么好人。”

    监察使长了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说出的话极没有情商,心里话都不加掩饰的说出来,他若不是这个身份,早就被人打死了。不过…这世上谁能比他更厉害?他有资本这样。

    “你这样说,不怕我和鱼照初打小报告吗?侯府怎么了?他们对赤真忠心耿耿!”我为侯府辩解着。

    我双臂支撑着玉榻艰难的坐起来,小小的动作需要大口呼吸才能缓解疲惫,力气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刮尽,伤的我不轻。

    他注视着我,像看一只被踩扁的虫子还能不能站起来。

    “侯府对赤真之忠诚无可挑剔。可鱼照初是支坏掉的火枪,我疼惜那支火枪,却不知道它还有没有用子弹…他和禁族渊源很深,如今禁族又开始慢慢侵蚀世间,我怀疑禁族这场反扑和他有关系。”

    “蓝昭塔下,镇压的不会是禁族吧?”我试探的问。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身体自然的将我挤去一边坐在玉榻上。

    我错愕的缩在一边,仔仔细细的看着他,以为自己眼花了,这监察使刚才还一副威严的样子,现在竟然和我同坐一处……他是不是不把别人的情绪当回事,他是不是没有情绪啊,刚才他伤人,现在就若无其事的和被伤的人坐在一起……不怕我砍了他吗?

    “当时,鱼照初的祖父将禁族全部杀死埋在了荒野。我还因此封赏他一个小官。到了鱼照初这一代,他有个衣食无忧的官不做,却费尽心思的想做青麟侯…”

    “他有自己的抱负。”

    他缓缓摇头继续思索:“他有这样的抱负,不行。”

    “怎么不行?”

    “感觉不行…”

    “你堂堂监察使,四方天祥都听你的,你听感觉的???”

    “荒野埋禁族的地方燃起天妖火,为何只有鱼照初能熄灭?熄灭后不久,为何就有禁族出现?他们一定有蹊跷。蓝昭塔的每一块石头我都看过,可是没什么问题……他自作聪明的杀大巫师,大巫师的卜书绝不仅仅是赤真危矣…一定还有别的。仅仅是赤真危矣,他不至于巧立名目杀了大巫师。我总觉得,他和禁族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手眼通天的,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隔着生死的鬼我都能看见,可隔着一层肚皮的心却看不见……”他缓缓转头看向我,“你在侯府,你一定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我不得不扑灭他的期望:“大人,我虽在侯府,但我只是杂兵,杂兵您知道吗?我平时几乎都看不到青麟侯的。”

    “他拖着病殃殃的身体,一直踩在我的底线上……”

    “那你为什么不杀他?”

    “不是跟你说过了?他即便坏掉了,也是不可多得的赤真之盾。我还是愿意给他机会的,除非有绕不开的罪名。”他真诚的说。

    我也真诚的对他说:“你应该把这话说给鱼照初听,他一感动没准儿就跟你说心里话了。你跟我说没用,我见不到他。”

    “我是监察使,不可对任何人偏心。”他郑重的说。

    可他明明在对鱼照初偏心,上次府中窝藏禁族之事应该连坐,死的却只是我一个!

    我别过头,不让他看到我的脸,然后偷偷的对他翻白眼:一点都不真诚,却要别人的真诚,不平等换不来真心,我小声嘟囔着,他却命令道:“下玉书,召他来述职。今日赤真频起荧祝之火,其如星斗,闪烁又破灭,一亮一熄之间,很多生命破灭。都三日了,青麟侯还没找到荧祝之火症结所在,罪魁祸首仍逍遥法外。”

    我心情复杂:“大人您直接去找他不就行了吗?为何要我召他来?”

    “我从不因小事出现,我的出现可能会引起百姓恐慌。”

    “那你偷着见他,给他写信,约定在人少的地方见面就好了啊。让他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再说了,百姓就算知道事情已经发现的很严重了又怎么了?他们应该有知道啊,没准他们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呢。”

    他突然严肃道:“下玉书,召他来!”他把玉书丢在我面前。

    突然严正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抬眼看向他:“你满心猜疑,实际你并不了解他。你不会觉得自己去见他有什么危险吧?你害怕他了?这皇宫里都是你的人,在这里见他,你很有安全感吧?”

    他炽热的大手突然按在我脸上,我恰好能在他指缝里看到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太像一只白狮子在地上打滚了。

    他把玉书强放在我手上,捏着我的另一只手写诏书,再丢给翠奴,让他们去“请”鱼照初。

    说那么多理由干什么,还不是因为恐惧?我在心里碎语。

    他出门消失了,不知道去哪里发泄他的情绪了。

    我忍不住问一边的翠奴:“监察使几岁了?”

    他却说:“哪一个?”

    我惊讶回应:“不就一个吗?”

    “不,有很多。”

    “那…他们分别多少岁?”

    “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说这么多?”

    “陛下问了,自然要答的。”

    “那…监察使为什么总盯着鱼照初?”

    “因为他不是完全的忠诚,他不是好人。”

    说白了,还是害怕。这个鱼照初千万要抓住让监察使恐惧的东西,现在的监察使就等着鱼照初失去威胁,迫不及待的吞掉他,垂涎三尺了都。

    我还未平静,那个大巫师突然踹开出入天藏殿的木门,他气冲冲的跑了过来,手里攥着一块石头向我砸来,我赶紧躲去翠奴身后,翠奴危险着替我挡下那一记石头,而大巫师并未善罢甘休,他又把石头拾起来,再次砸向我。

    “鱼照初很快会来皇宫,你想杀杀他不行吗?”我故意拖延道。

    “你觉得他来了,我还有机会杀他吗?我还有机会活吗?”

    “那你欺软怕硬还报什么仇!正主来了你不敢,只敢欺负我这种打不过你的人!你根本不想报仇,你只想泄愤!欺负弱者泄愤!懦夫!”

    他恼羞成怒,已经不在乎仇恨正主应该是谁了,只在乎这话是谁说的,小东西气乎乎的提着石头跑来,像一只五颜六色奔跑的野鸡,他被翠奴轻而易举的擒住。

    “你努力过了,是不是就安生了?”我对筋疲力尽的大巫师说。

    他白了我一眼把头低下,许久才说话:“是监察使帮我解开绳子的,他让我凭本事杀你,如今看来,我没本事跟你硬碰硬。”

    刚才我说的话惹了监察使,他竟然背后使坏,跟个小孩子似的。

    “但我有本事背地里使坏。我已经给你下了最恶毒的诅咒。”他阴险的盯着我,慢慢露出奸笑,嘴里倒数:“三,二,一……”

    可周围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变化。

    他的表情渐渐凌乱:“不可能啊……”他被翠奴擒着,四肢不得动弹,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叨着什么,可周围连阵风都没有……

    “你是不是巫族的?”我嘲讽他。

    他低着头,急切的念着他的咒语,周围安静下来,只有他的咒念……

    我坐在地上看着他脸上冷汗大颗大颗的向下掉,眼睛渐渐晦暗,慢慢陷入自我怀疑。

    “与生俱来的东西,我不可能弄错!!”他几乎疯狂的喊。

    “人又不是机械,怎么能一点不犯错啊,你再好好想想。”我宽慰他,他却更着急了,脑袋上的青筋都冒出来,手脚都快挣扎着扭断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休要侮辱我!!”

    他红着眼,虽然没有说脏话,但我感觉到他已经骂的很难听了。我闭嘴,跑去沉甸甸的大门后等待鱼照初,只剩大巫师自己在那里疯魔。

    不久后,门缓缓开了,几粒雪花飞落进来,门的外面铺了一层白霜,我的心揪紧,缓缓抬头看去,直到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面具,心才缓缓松快,心里憋着的酸楚在这一刻化成了不争气的眼泪流了出来,我见他,为何要哭……

    “在这坐着干什么?”他走进来,身子挡住寒气。门缓缓关了,他扶我起来,而他的手比外面的天还冷。

    我心里堵着复杂的情绪,不知先说什么,想来想去终是说了一句客套话:“一路奔波,辛苦了。”

    “你我不必说这些。”他低声说。

    他的声音比以往更清澈了些,想必最近寻了好药。

    “你我去墨玉云台。”我不等他说话就拉着他往墨玉云台走,大巫师仍旧念着他的咒语,他突然盯着盯着鱼照初念叨起来,鱼照初突然停下,缓缓向他走去,他越走近,大巫师嘴里的咒语念的越急…他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白玉瓶,取出一枚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白丸,送到大巫师嘴里。他捂住大巫师的嘴,大巫师气急败坏的咬着他的手心,无论大巫师怎么做,他都不能再说话了。待到大巫师把白丸咽下,他才把手收回。

    “大巫师心性急躁,本侯赐你宝物助你冷静下来。”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向我走来,他的手心被咬破了,血缓缓的流,他的血已不似往日的红,已经近乎黑色……

    “发生了什么?”我问他。

    他什么也不说,拉着我向云台走。

    到了那个开阔不憋闷的地方,他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墨玉台上,我们相对而坐。星海之光穿过云层照到云台上,仿若斑斓极光柔缓的流过。泉水潺潺,寒风拂面,冰冷始终在提醒我,这不是权力的顶峰,而是囚笼。

    “玉书不是我写的。”我对他解释着。

    他摘下面具,坦诚的面对我:“我知道。你的字没有那么好。”

    “荧祝之火现在真的很严重吗?”

    “如雨后春笋。”

    我开始焦急不安:“还没找到荧祝人的真身所在吗?”

    “没有。”他没有像我一样着急,反而太过平静。

    “监察使还在怀疑你,他认为你与荧祝有勾结,故意不抓他们的。”

    “身为青麟侯,赤真在我所有的目的之前。若我不是青麟侯,赤真将在我所有的目的之后。”他淡然的对我说,仿佛又不是对我说的。

    “我听山兽和我说,荧祝之灾因御兽族而起也因御兽族而终,我也听山兽说,你会比任何人都忌恨荧祝人。你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淡淡一笑说:“是监察使让你问的吗?”

    “不是,我也想知道。”

    “此番前来,我主要想借机看看你。”他笑着转移了话题,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

    我也不想为难他。我从怀里掏出一个水果,在泉水里洗干净递给他。

    他先是一阵错愕,而后微笑着把我的手推回来:“我不吃这些东西。”

    “你不吃我吃。”我啃着水果,心里念叨着他的奇怪。

    “大巫师给你算了一卦,他说,大凶…”我低着头边吃边说,尽量语气平和,像说闲话一样,可我的确很担心,这一句大凶,像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的石头,我得让他时时小心,日日小心。

    “难为你记得我。”他笑着,明明眼中流露着苦涩。

    “你小心些…”我吃着水果,牙齿发酸,鼻子发酸,总是想哭。

    “巫族人总说,顺心为吉,逆心为凶。对我而言,顺逆皆如常。不必为我担心。”

    “我不想在这……”我不争气的抽泣起来,“这里是孤岛,机械围墙…他们掐着手指算着时间,让我的生命精确的流逝…你带我走吧。”

    “会的。”他冷静的可怕,答应我却不说带我走的具体时间。

    我一边哭一边生气的对他说:“到底什么时候啊!”

    “不管发生什么,请你相信我,我任何时候都不会弃你不顾。”

    “我问什么时候……你不回答我,说这些话做什么?这皇宫不是我待的地方!”

    我哭泣不止,他悄悄的靠近我,将我的手放进他的宽袖里,小心的写下几个字:二十一,江流转塔上,揽星祀,监察使,四方天祥与真皇都会到场,到时,我带你走。

    我半信半疑的凝视他,擦干了眼泪,让自己看他看的更清楚。

    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我自以为是之举,的确伤害了你。但求,你能始终信我。”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起身准备离开,我跟在他身后,他走的不快不慢,门被推开一条缝,仅容一人通过,他没有回头,直接离开了,寒气随着他的离开而慢慢被阻挡在外。我顺着门边坐下来,期待着它再次被打开。

    二十一,还有三天。度日如年……

    我靠着门,无意中发现,大巫师和擒住他的翠奴身体已经变成冰块了,我跑过去看,还未接近他们就突然风化……我强停住脚步,身体却被收住向前扑倒,满身站满了五颜六色的冰渣子,我赶忙起身避开这个地方,把自己身上的冰渣子向下掸,这个时候监察使突然出现,他看了看地上的冰渣子,又看了看我,一脸狐疑:“你和他说话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杂兵…”

    “他人都来了,你躲起来不见,现在又来挖苦我?”

    “我想看看,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难以置信,这个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