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似是故人来

    他们都有比他更重要的人，唯一把他当作全部的人可能不会再醒了。她看上去是那么安详，像睡着了。他记得《斜阳》里的母亲去世时容貌几乎没有改变，反倒比活着的时候更加亮丽，像pieta里的圣母玛利亚。他一直记着这个描述，不知道是出于怀疑还是相信。最爱他的人已经走了，躺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体面的躯壳，再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愚蠢和疯狂，不会有人知道他晕倒是因为一个女人。他怕她出事了，他不相信她会故意躲他的电话，但他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她没来北江，她不想见到他。她不曾走近，他的自我却日益远去，他该怎么办？再没有人能告诉他。

    （分隔符）

    骆佳打车赶到了“豆腐皮”，伸缩门紧闭。她隔着伸缩门喊岗亭里的保安问能不能让她进去她找肖煜，保安说参观往前面走。她知道音乐厅有广场能逛有咖啡能点附近还有个她很想去的音乐博物馆但她是来道歉的，不管他是否接受，过去的五天她度日如年。饭群说他上午在这里和乐团排练，大概九点开始排两三个小时，按两个小时算她还有二十来分钟，去停车场出口等？万一他的车不在停车场？她只能问万能的饭群从哪里能进。

    “他已经走了”，很快有人@她。

    “这么快？”

    “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们就在里面，乐团在排别的”

    “走了多久？”

    “十分钟”

    “他们明天录音，不确定是上午还是下午，你可以试试”

    “我今天就回去了”

    “他后天有独奏会”

    “我来不了，家里有事”

    群友爱莫能助。

    她站在门口妄想发现他的踪迹。打电话问他能不能见个面？她想让他看到她的诚意，她更想看到他的脸——柔和的，冷峻的，还是漠然的？如果他愿意接电话，如果他愿意见面，也许她还有希望。什么的希望？现在这样才是事情该有的样子，他们各走各的路，尽快结束这一切，错过才是最好的结果。

    手机在她手里响了起来。

    XY。

    “拒绝”和“接听”，她选择了“拒绝”。

    她还能再自私点吗？

    （分隔符）

    他发现自己的问题比他想的更严重，等红灯的时候他竟然在路边看见了她，不仅看见了她还把她看成了瘸子，他有多恨她？

    深一脚浅一脚，左脚不对劲。

    不接电话。他要打到她接为止，有本事再关机。

    终于。

    “是我。”他怀疑这两个字对她真有什么意义。

    “不好意思，刚刚不方便接电话。”她听起来很诚恳。

    “你在外面？”

    “单位有点事。”

    “上次在电话里……对不起。”

    “没关系，真的。”

    “你知不知道我后天有个独奏会？”

    “知道。”

    “为什么你不来汕海听我的独奏会要去北江？”

    “我小姑的预产期在月底，我怕到时候来不了。”

    “你说她住院了？”

    “她没事了。”

    “北江的票你退了吗？”

    “我忘了。”

    “赶紧退了吧。”

    “嗯。”

    “就想和你说一声我这周六回德国了，之前的事都过去了，好吗？”

    “你不回来了？”

    “我一直都来来去去的。”

    她不说话。

    “再见。”

    她还是不出声。

    他摁了“挂断”。

    她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在围栏墙的墙脚上坐了下来望着马路。有几个人经过，但都把她当成了透明人，要想被这座大城市看见她起码得哭出来才行。他下了违停的车上去对她说：“帮个忙先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