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逃

    她钻进了后座，她的伞。她没问去哪儿，去哪儿都行。

    他说在停车场接了个电话所以出来晚了。“你的脚怎么了？”他问。

    “下楼踩空了，已经好很多了。”

    “瘸了还到处走？”

    “我来向你道歉。应该和你说一声我去不了了。”

    “为什么不说？”

    “我不能确定是不是有这个必要……你真的没事了？”

    “没事，饿的。”

    他们探究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相遇，她笨拙地一笑。他说是低血糖。

    他们的目的地位于某高层住宅的十楼，客厅里极简风透着股冷清，最热闹的陈设要属景观窗边的三角钢琴，不是某某某牌的。他倒了杯水给她说随便坐，她选择站着。

    “你家没我想的大。”

    “我这个是两栋楼里最小的户型，不到两百平。”

    “那也挺大的。”

    “我一个人够大了。”

    他从放在车后座上的帆布袋里往外拿饭盒，一共五个，盒盖上都有标签，饺子包子馅饼馄饨还有“缱绻”——蛋皮卷、燕皮卷、面皮卷、腐竹括号豆腐皮卷。粉丝投喂的，袋子里还有冬虫夏草、燕窝和海参。

    “中午你想吃这些还是叫外卖？现做的话家里只有米和蛋，”他打开空空的冰箱看了看说，“还有青瓜和胡萝卜。”

    “你平时在家吃什么？”她问。

    “麻油拌面再蒸点鱼，或者酱油拌饭再蒸点鱼，有时间的话做点意面，别的我没把握意面还能对付。”

    “你喜欢吃酱油拌饭？”

    “别说你也喜欢。”

    “我会再加点芝麻酱。我可以做蛋炒饭，但如果你不想装棚搭架的话……”

    “你做我有什么不想的？”

    也许他想用最短的时间最省力的方式吃上午饭，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很多不知道。她说：“你煮饭，我准备别的，加点青瓜和胡萝卜？”

    “我来做吧。”

    “那还不如吃这些现成的。”

    “这样，我们都说心里话，节省点时间。”他说，“我不想现做是因为有现成的我就想偷懒，反正我也做不了满汉全席招待你。”

    “我想现做是因为你这么懒这点口粮要给你留着多吃几顿。”

    “行，你做，米在那儿，”他指着一扇橱门说，“应该够了。”他自己从冰箱里拿出了鸡蛋、青瓜和胡萝卜。“胡萝卜半根？”

    “随你，我无所谓。”她是不是应该直接说“半根”节省大家的时间？“米要多少？你需要多少？”量杯满杯180毫升。

    “一杯差不多了。”他切了半根胡萝卜。

    “你的手上保险了吗？”她问。

    “上了，就是给保险公司送钱，真到需要理赔的时候钱已经不重要了。”

    “你可以不保。”

    “我又没那个底气。”

    手机响了起来，他犹豫要不要掐了。

    “不接电话？”她问。

    “你现在在哪？”毕妈劈头盖脸地问。

    “在家。”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她也在？”

    “谁也在？”

    “她上了你的车，车进了你家。”

    “跟踪我？”

    “你才知道有这种操作？她是谁？”

    “自己看。”

    “看不出才问你。我应该认识吗？”

    “网上怎么说？”

    “自己看。我现在有事晚上再说，别想躲，这事你必须说清楚。”毕妈愤然挂机。

    她终究还是成了“神秘女子”，好在几张照片不算清晰，至少难辨她的脸。

    “没时间做饭了，我送你回去，路上找地方吃点。”他说。

    “现在？”

    “我的经纪人随时会来。”

    “我坐高铁回去，很快的。”

    “我总得把你送到车站，他们说不定还在外面。等我一下。”

    他上了顶楼大平层，开门的保姆朝里喊：“肖老师来了！”

    “是今天吗？”他71岁的学生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

    “我想借你儿子的车。”

    “吓我一跳，我还没练好。年纪大了稀里糊涂的，我以为你晚上有事现在来了，想想又好像不是今天。我在做绿豆糕，做好了给你拿点过去——”

    他举起车钥匙无奈地打断了她，“我的车押你这里。”

    “押什么押随便拿，放着也是养灰。你的车坏了？”老太太走到门边拉开墙上的一幅现代画露出后面的暗格。

    “回头告诉你。”他在一溜车钥匙里选了辆轿跑区别自己的SUV。

    回到楼下她已经整装待发。“饺子什么的我都给你放冰箱了。”她说。

    “你的脚能开车吗？”

    “我右脚没事，只要你不怕——”

    “我借了辆车，你先开出去，找个地方我们再换。”

    她配合地点点头，他换了件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