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请自来
车到了楼下，天已经黑了，他的心情也暗沉沉的。
“等我一下”，她像早有打算没等他说话已经下了车。他猜给他拿吃的去了，先垫垫肚子，换了他也会这么做。他很想再为她做点什么，偷偷跟在她们后面跟到医院跟到病房然后在需要的时候跳出来？他想不出能有什么需要他的。他下了车打量四周，是个带点设计感的高档小区，一个住高档小区的单身母亲，他无聊地分析着这其中的奥妙——一个拿了一大笔离婚费的前妻，一个被安置在这里的情人，或者一个只想要孩子的有钱女人。现在有不少只想要孩子的独立女性，只想要什么样的孩子？如果它不能满足她的要求她还会继续要它吗？
她空着手回来了。“小姑让你上去吃了饭再走。我叫了外卖，留了你的电话。车你停小姑的位子，我和你一起下去。”
“你吃什么？”他跟着她上了车。
“小姑随便弄了点，我带过去吃。那个，”她小心翼翼地说好像怕他拒绝，“你要是不赶时间住一晚再走吧，开回去挺累的。”
“我会考虑的。”
“睡我房间好了，有书架的那个卧室。早饭家里有，面包牛奶，冰箱里有速冻食品。”
“你小姑知道我是谁吗？”
“还没来得及说。”
“不急。”
进了地库他发现自己记得车位的方向，一辆黑色的SUV从前面开了出来头朝他们停在过道上。“就那儿。”她指着SUV腾出来的车位说。开近了他确认开车的是个女人，仅此而已，碍于礼貌他不能盯着她看。他在SUV附近停下车。
“快去吧。”他假装洒脱。
“2001室，密码9491001949。你就记1949，中间两个零，前面四位倒个个儿。”
“记住了。”
“从车库走不用刷卡。电梯直接能坐。”
“知道了。”
“本来要刷的，后来坏了一直没修好，不知道物业怎么想的。”
为他想的。
“别忘了开手机，不然小哥联系不上你。哦——”她从衣袋里拿出个一次性口罩，“小哥来的时候戴这个，以防万一。随便点的你凑合着吃。”
“去吧，你小姑等着。”
“你没打呼。”她说完带走了车里的暖意。
他想都到人跟前了不露脸说不过去，于是下了车对她说“再联系”。
（分隔符）
“他是认真的？”
见到真身骆思洁多少吃了一惊，她很想上去听他亲口说，听他的声调看他的表情，他的肢体语言蕴含着大量的信息，但她只能听侄女讲。骆思洁认为如果把她侄女和钢琴家凑在一起的不是缘分那它就什么也不是，当然缘分也分好坏。
“现在是吧。”
“你呢？”
“我怎么认真？”
“那你还去汕海？你已经和他解释了你为什么不能去北江，你不欠他，不用过意不去。”
“我知道。”
“他晕倒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
“你还是去了。”
骆佳知道如果她没去现在他还在生她的气，如果没在路边看到她他不会给她打电话，尽管他看起来不是她想象中骄横跋扈的样子但肖煜终归是肖煜，他必须被摆在第一位，你要放下一切去听他的演奏会，你要以他把车停在你的车位他和你走在一起为荣，你必须取悦他迎合他，稍加怠慢他就会翻脸不认人。他只能做他自己，而她不想再为谁做别人。
一旦和他拉开距离她就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我就是喜欢被他关注，这不难理解吧？他那么看得起我，虽然我不知道他看上我什么了，我不舍得马上说再见。”
“你想什么时候说？”
“他马上回德国了，等他回来——不用等他回来这事已经过去了。我没傻到真以为我们能怎么样，我都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你没问他看上你什么了？”
“他说我都好。中邪了吧，在他车上哭一通成都好了。”
“你在他车上哭？”
“就他要送我去医院那次，我当时觉得他很霸道，和救我的那个人一比心里特别难过就哭了。其实他是好意，是我自己太情绪化。”
“你为什么会把他和救你的人比？”
“不知道，因为他和我们不一样吧，我就想比比有多不一样虐虐自己。你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可能。”
“也有可能你希望救你的人是他，因为不是所以你特别难过。”
“也对，帅哥万岁。”
骆思洁想到了什么，一个没边的猜想。二到三分钟，扼死所需要的时间取决于扼颈的力量和部位，十到二十秒受害者失去意识。十秒不短，二十秒更长，比此刻等在红灯前的十秒二十秒要长得多。“它太强大”，骆思洁似乎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怀抱，像被坚硬的岩石挤压，她无法挣脱，但有人把她拉了出来。那是怎样的一种壮举，注定要输的战争，但在“有人”的帮助下也许能赢得几场战役。
车又经过老年大学，骆思洁注意到那东西被人转了过来。学校已经搬了，暗红色的花岗岩牌石上铜字被摘了，从留下的痕迹能看出“老年大学”字样。那东西在传达室和电动伸缩门之间的通道上，每次去产检都看到，应该是把白色的塑料靠背椅，有那么点潘东椅的意思，但她一直觉得那像个马桶。传达室的窗下有个木质的简易快递柜，也许快递太多那东西被从别处搬过来堆包裹。骆思洁觉得不雅，她知道那不像马桶但她就是会想到马桶，她怎么也没想到那是张人脸，一张带脖子的大型面具。她不是没看到椅背上的两个孔，但她就是没想到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长在一张忧伤的脸上。
“你紧张吗？”骆佳问。她刚想起来又把伞落在他那儿了，放在鞋柜附近，出门的时候硬是又忘了。
“能不紧张吗？”
能“不紧张不害怕”吗？骆思洁担心自己坚持不到最后。一把年纪了，生活没少体验，不差这一次。自然分娩不适合她，做单身母亲也是。最轻松、最浪漫、最上镜、最容易理解、最多人共鸣的部分即将结束，接下去，血腥的，泥泞的，混乱的，疲惫的。她需要支援，除了月嫂和保姆她更需要一个长期的战友。两个男人，他们能给她什么？痛苦，绝对是痛苦。
（分隔符）
肖煜在杂物间发现了小姑的身份，陆恒“O”系列犯罪小说的代理商，两排架子上全是库存，出了十四本，每本备个八九册，外加几块伪造的年度十大畅销书的奖牌促销。书房里有她和侄女的合影，侄女是更年轻的她，她是更成熟的侄女。从家里的装潢和唱片收藏来看有点品味。他承认，之前他确实有点烦这个“小姑”，但要不是小姑“破坏”他无法进入她的小天地，如果他想他可以拿起书桌上看了大半的《游艺黑白》躺在她的床上替她看完。房间井然有序，没有粉色也没有毛绒玩具，她的少女心似乎都给了书架上的绘本——各种语言各色画风，他最喜欢其中一本希腊文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差点没看出来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他一个人的晚饭很丰盛，糖醋排骨、红烧带鱼、栗子鸡块和西兰花炒木耳，他吃了大部分，剩下几块鸡和鱼决定带回去。正要短信她说他先走了毕妈杀了出来。
“我在你家，什么时候回来？”
“你要我说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不回去了，我在明城，她家。”
“再说一遍？”
“我明天上午回去。”
“她是明城人？”
“明城人怎么了？”
“去探班的时候认识的？她在明城博物馆工作？”
“你都知道还问什么？”
“你特地为她开个演奏会她感动死了吧？”
“我们没讨论过这个。”
“你们讨论哪天是黄道吉日？”
“我挂了。”
“等一下，你帮我问问他们单位有没有拍过集体照，全家福。我等着。”
“问这个干嘛？”
“就让你问一句，快点。”
“她现在不在，陪她妈生孩子去了。”
“生孩子？她妈？”
“不是她爸。”
“后妈？”
“亲妈，很年轻。”
“有多年轻？”
“应该有四十了，看着不到。”
“她爸是不是还得管我叫哥？”
“我没见过她爸。”
“出差了？”
“离婚了。”
“她的照片发我看看。”
“我没有她的照片。”
“我不是记者。”
“真的没有。”
“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还是你不相信我？”
“我说——是，我是希望你和沈歆在一起，因为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跟她我放心。不是说这位就图你什么，但我不了解她。”
“看照片就能了解了？”
“至少让我有个概念，我现在怎么想都是狐狸精。”
“我真的没有照片。”
“家里也没有？”
“没她同意我不能给你看。”
“家里就你一个人？”
“我没看见别人。”
“你要等生完了再回来？”
“生孩子要多久？”
“剖的一两个小时，自己生几小时到几天的都有。”
“你偷偷当爸爸了？”
“我朋友都偷偷当爸爸了。她妈我估计是剖的，高龄产妇都剖。”
“知道了，明天上午回去。”明天下午录音，后天晚上演出，大后天中午的飞机，没时间再见面了。留一晚，兴许还能见上一面。
四个多小时后毕妈又来了电话，他正坐立不安。干什么都不落位，想弹琴没琴，想跑步没鞋，怕时间过得太快又嫌它太慢。
“生了吗？”
“没有，自己生。”她不知道还要多久，本来想明天生，结果到医院羊水破了不得不把明天提前。她听上去孤立无援，他只能说如果需要什么就让他送过去，多晚都可以。
“快了，第二胎比第一胎快。”毕妈见多识广地说，“我下高速了，发个定位给我。”
“你来干什么？”
“给你送跑步装备。”
“你进不来。”
“您老能出来？”
他以为拿了装备就完事了，但他的经纪人左手提着他的衣服鞋子，右手拎着被留在桌上的帆布袋，胳膊下还夹着一大提尿不湿。
“等我一下”，她像早有打算没等他说话已经下了车。他猜给他拿吃的去了，先垫垫肚子，换了他也会这么做。他很想再为她做点什么，偷偷跟在她们后面跟到医院跟到病房然后在需要的时候跳出来？他想不出能有什么需要他的。他下了车打量四周，是个带点设计感的高档小区，一个住高档小区的单身母亲，他无聊地分析着这其中的奥妙——一个拿了一大笔离婚费的前妻，一个被安置在这里的情人，或者一个只想要孩子的有钱女人。现在有不少只想要孩子的独立女性，只想要什么样的孩子？如果它不能满足她的要求她还会继续要它吗？
她空着手回来了。“小姑让你上去吃了饭再走。我叫了外卖，留了你的电话。车你停小姑的位子，我和你一起下去。”
“你吃什么？”他跟着她上了车。
“小姑随便弄了点，我带过去吃。那个，”她小心翼翼地说好像怕他拒绝，“你要是不赶时间住一晚再走吧，开回去挺累的。”
“我会考虑的。”
“睡我房间好了，有书架的那个卧室。早饭家里有，面包牛奶，冰箱里有速冻食品。”
“你小姑知道我是谁吗？”
“还没来得及说。”
“不急。”
进了地库他发现自己记得车位的方向，一辆黑色的SUV从前面开了出来头朝他们停在过道上。“就那儿。”她指着SUV腾出来的车位说。开近了他确认开车的是个女人，仅此而已，碍于礼貌他不能盯着她看。他在SUV附近停下车。
“快去吧。”他假装洒脱。
“2001室，密码9491001949。你就记1949，中间两个零，前面四位倒个个儿。”
“记住了。”
“从车库走不用刷卡。电梯直接能坐。”
“知道了。”
“本来要刷的，后来坏了一直没修好，不知道物业怎么想的。”
为他想的。
“别忘了开手机，不然小哥联系不上你。哦——”她从衣袋里拿出个一次性口罩，“小哥来的时候戴这个，以防万一。随便点的你凑合着吃。”
“去吧，你小姑等着。”
“你没打呼。”她说完带走了车里的暖意。
他想都到人跟前了不露脸说不过去，于是下了车对她说“再联系”。
（分隔符）
“他是认真的？”
见到真身骆思洁多少吃了一惊，她很想上去听他亲口说，听他的声调看他的表情，他的肢体语言蕴含着大量的信息，但她只能听侄女讲。骆思洁认为如果把她侄女和钢琴家凑在一起的不是缘分那它就什么也不是，当然缘分也分好坏。
“现在是吧。”
“你呢？”
“我怎么认真？”
“那你还去汕海？你已经和他解释了你为什么不能去北江，你不欠他，不用过意不去。”
“我知道。”
“他晕倒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
“你还是去了。”
骆佳知道如果她没去现在他还在生她的气，如果没在路边看到她他不会给她打电话，尽管他看起来不是她想象中骄横跋扈的样子但肖煜终归是肖煜，他必须被摆在第一位，你要放下一切去听他的演奏会，你要以他把车停在你的车位他和你走在一起为荣，你必须取悦他迎合他，稍加怠慢他就会翻脸不认人。他只能做他自己，而她不想再为谁做别人。
一旦和他拉开距离她就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我就是喜欢被他关注，这不难理解吧？他那么看得起我，虽然我不知道他看上我什么了，我不舍得马上说再见。”
“你想什么时候说？”
“他马上回德国了，等他回来——不用等他回来这事已经过去了。我没傻到真以为我们能怎么样，我都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你没问他看上你什么了？”
“他说我都好。中邪了吧，在他车上哭一通成都好了。”
“你在他车上哭？”
“就他要送我去医院那次，我当时觉得他很霸道，和救我的那个人一比心里特别难过就哭了。其实他是好意，是我自己太情绪化。”
“你为什么会把他和救你的人比？”
“不知道，因为他和我们不一样吧，我就想比比有多不一样虐虐自己。你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可能。”
“也有可能你希望救你的人是他，因为不是所以你特别难过。”
“也对，帅哥万岁。”
骆思洁想到了什么，一个没边的猜想。二到三分钟，扼死所需要的时间取决于扼颈的力量和部位，十到二十秒受害者失去意识。十秒不短，二十秒更长，比此刻等在红灯前的十秒二十秒要长得多。“它太强大”，骆思洁似乎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怀抱，像被坚硬的岩石挤压，她无法挣脱，但有人把她拉了出来。那是怎样的一种壮举，注定要输的战争，但在“有人”的帮助下也许能赢得几场战役。
车又经过老年大学，骆思洁注意到那东西被人转了过来。学校已经搬了，暗红色的花岗岩牌石上铜字被摘了，从留下的痕迹能看出“老年大学”字样。那东西在传达室和电动伸缩门之间的通道上，每次去产检都看到，应该是把白色的塑料靠背椅，有那么点潘东椅的意思，但她一直觉得那像个马桶。传达室的窗下有个木质的简易快递柜，也许快递太多那东西被从别处搬过来堆包裹。骆思洁觉得不雅，她知道那不像马桶但她就是会想到马桶，她怎么也没想到那是张人脸，一张带脖子的大型面具。她不是没看到椅背上的两个孔，但她就是没想到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长在一张忧伤的脸上。
“你紧张吗？”骆佳问。她刚想起来又把伞落在他那儿了，放在鞋柜附近，出门的时候硬是又忘了。
“能不紧张吗？”
能“不紧张不害怕”吗？骆思洁担心自己坚持不到最后。一把年纪了，生活没少体验，不差这一次。自然分娩不适合她，做单身母亲也是。最轻松、最浪漫、最上镜、最容易理解、最多人共鸣的部分即将结束，接下去，血腥的，泥泞的，混乱的，疲惫的。她需要支援，除了月嫂和保姆她更需要一个长期的战友。两个男人，他们能给她什么？痛苦，绝对是痛苦。
（分隔符）
肖煜在杂物间发现了小姑的身份，陆恒“O”系列犯罪小说的代理商，两排架子上全是库存，出了十四本，每本备个八九册，外加几块伪造的年度十大畅销书的奖牌促销。书房里有她和侄女的合影，侄女是更年轻的她，她是更成熟的侄女。从家里的装潢和唱片收藏来看有点品味。他承认，之前他确实有点烦这个“小姑”，但要不是小姑“破坏”他无法进入她的小天地，如果他想他可以拿起书桌上看了大半的《游艺黑白》躺在她的床上替她看完。房间井然有序，没有粉色也没有毛绒玩具，她的少女心似乎都给了书架上的绘本——各种语言各色画风，他最喜欢其中一本希腊文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差点没看出来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他一个人的晚饭很丰盛，糖醋排骨、红烧带鱼、栗子鸡块和西兰花炒木耳，他吃了大部分，剩下几块鸡和鱼决定带回去。正要短信她说他先走了毕妈杀了出来。
“我在你家，什么时候回来？”
“你要我说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不回去了，我在明城，她家。”
“再说一遍？”
“我明天上午回去。”
“她是明城人？”
“明城人怎么了？”
“去探班的时候认识的？她在明城博物馆工作？”
“你都知道还问什么？”
“你特地为她开个演奏会她感动死了吧？”
“我们没讨论过这个。”
“你们讨论哪天是黄道吉日？”
“我挂了。”
“等一下，你帮我问问他们单位有没有拍过集体照，全家福。我等着。”
“问这个干嘛？”
“就让你问一句，快点。”
“她现在不在，陪她妈生孩子去了。”
“生孩子？她妈？”
“不是她爸。”
“后妈？”
“亲妈，很年轻。”
“有多年轻？”
“应该有四十了，看着不到。”
“她爸是不是还得管我叫哥？”
“我没见过她爸。”
“出差了？”
“离婚了。”
“她的照片发我看看。”
“我没有她的照片。”
“我不是记者。”
“真的没有。”
“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还是你不相信我？”
“我说——是，我是希望你和沈歆在一起，因为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跟她我放心。不是说这位就图你什么，但我不了解她。”
“看照片就能了解了？”
“至少让我有个概念，我现在怎么想都是狐狸精。”
“我真的没有照片。”
“家里也没有？”
“没她同意我不能给你看。”
“家里就你一个人？”
“我没看见别人。”
“你要等生完了再回来？”
“生孩子要多久？”
“剖的一两个小时，自己生几小时到几天的都有。”
“你偷偷当爸爸了？”
“我朋友都偷偷当爸爸了。她妈我估计是剖的，高龄产妇都剖。”
“知道了，明天上午回去。”明天下午录音，后天晚上演出，大后天中午的飞机，没时间再见面了。留一晚，兴许还能见上一面。
四个多小时后毕妈又来了电话，他正坐立不安。干什么都不落位，想弹琴没琴，想跑步没鞋，怕时间过得太快又嫌它太慢。
“生了吗？”
“没有，自己生。”她不知道还要多久，本来想明天生，结果到医院羊水破了不得不把明天提前。她听上去孤立无援，他只能说如果需要什么就让他送过去，多晚都可以。
“快了，第二胎比第一胎快。”毕妈见多识广地说，“我下高速了，发个定位给我。”
“你来干什么？”
“给你送跑步装备。”
“你进不来。”
“您老能出来？”
他以为拿了装备就完事了，但他的经纪人左手提着他的衣服鞋子，右手拎着被留在桌上的帆布袋，胳膊下还夹着一大提尿不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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