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说客
她迟到了，还以为二点门铃会准时响起，她解释说飞机晚点了。
“口罩摘了吧。”谢仲琳靠在桌上没请她坐。她在电话里说是单位的事，能不能给她点时间当面谈？可以，答不答应是他的事。不出意外他是不会答应的，博物馆与他何干，她又以为自己是谁，要不是她他们兄弟至少表面上相安无事。“头发长了。”他看似热络地说。她这种邻家女孩型的并不少见，不知道看上了她什么。
“前段时间不能去理发店，干脆留——”
“说吧，什么事？”他打断了她。她真以为他对她的发型感兴趣？就算感兴趣他关心的也不是发型的WHATWHYHOW，他不管女人想怎么打扮自己，依据哪条法则参照什么风格，森女熟女仙女修女，他不关心流派只看效果是不是长在他的审美上。
“想请你做我们馆的代言人，免费的，因为我们是公益单位。”她厚颜无耻地说。
“逗我玩吗？”
“你是明城人，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公众人物，是你妈妈的儿子，还是我们馆金主爸爸指定的人，没有比你更合适的。”
“什么我是我妈的儿子？”
“去年你妈妈借别人的名义给明城捐了公共钢琴。”
“你怎么知道？”
“碰巧知道的。”
“还有谁知道？”
“就当事人和我。”
“肖煜也不知道？”
“不知道。”
“我妈捐钢琴我就要做代言？”
“那会是个优良传统。”
“想的挺美。”
“你愿意吗？”
“我没空。”
“拍个宣传片也不行？”
“不行。”
“那你能不能给我录个视频说一下？我怕他们不相信我找过你，当我来北江逛个街，回去机票一报销。”
“这有什么不相信的。”他们僵持了几秒。“还有别的事吗？”
“真的很对不起，给你造成了不愉快。”她神情凝重地说，就差对他三鞠躬了。
“算了，没耽误多少时间。”
“我不是说这件事。他不想让我上新闻所以公开了你们的关系，想用他的瓜换我的。”
“你还是上了新闻。”
“计划赶不上变化。以后你不会再看到我了。”她回到玄关换鞋。
“真的分手了？”他问。
“他说要隐退，我哪受得起？没我了你们兄弟好好谈谈。”
“你的车不是我粉丝弄的，确定。”让粉委会查过了，就怕有粉丝替他抱不平脑洞大开。
“我自己弄的，”她系完鞋带面不改色地说，“对不住大家的粉丝。”
“为什么？”他不由得问。
“我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就想着给他们一个正当理由拆散我们，然后要死不活地过一阵给他们看看。也算是冷静期吧，所有人都再想想。”
“为什么要让你爸妈拆散你们？”
“好端端的我不可能分手，但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对你爸妈来说只要你和他在一起危险就永远存在。”
“到时候我小姑会说都是她的主意，为了大家的幸福。”
“写小说的小姑？”
“小说我也能写，很烂而已。”
“他知道是你自己弄的吗？”
“一开始不知道，我很后悔告诉他。”
“他因为这个要隐退？”
“这个是导火线。”
“既然是导火线你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我后悔让我们提前结束了，好死不如赖活。”
“‘提前结束’？你们原来定的什么时候结束？”
“山无陵天地合的时候？”
“现在真的分手了你要死不活吗？”
“你没有让我对生活重拾兴趣。”她一边戴上了口罩。“没歪吧？”
“你们可以找他代言，应该比我好商量。”
“我们的金主爸爸只认你。”
“怎么就是你们的金主爸爸了？”
“我们要改陈，就是基本陈列改造，基本陈列就是固定陈列，一年到头都在，不像临时展览一年要换好几个。我们的基本陈列已经十年了，内容和展示手段都需要更新，更新要钱我们没有，有个曹总能资助我们一部分，他女儿非常非常喜欢你，他就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能不能由你来做明城博物馆的形象大使？我们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但我们倾向于等改造完成以后再请。”
“请不到我他就不赞助了？”
“他还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想请你陪她女儿过生日，我们都觉得这个想法确实不太成熟，有点那什么。”
“什么？”
“假公济私。”她从包里拿出化妆镜照了照，口罩没歪。
“对生活都没兴趣了还在乎口罩怎么样？”
“没兴趣也要有尊严。能不能给我同事签个名？”她一口气说完好像两件事有关系。她收起镜子拿出一个纸袋，里面有一张他给的杭中演唱会门票、几本他代言品牌的lookbook、一件白色的品牌T恤和两支笔，一支中性笔一支记号笔。她把东西一一放在地上，抬起头对他说：“专辑和写真她已经有签名版了。她叫林迪，双木林，迪士尼的迪。”
“签了这些不能证明你找过我？”
“又不会去做笔迹鉴定，同事相信我没用。求你了。”她蹲在地上巴巴地看着他。
他蹲下身拿起记号笔机械地写起来，“To林迪，谢谢你的支持”“To林迪，天天开心”“To林迪，永远美丽”（他不喜欢“美美哒”，太娘了）“To林迪，Keepgoing”“To林迪，yyds”……要多少有多少，写祝语比写歌简单多了。
“还有这个，”她又从包里拿出一张生日贺卡说，“我们领导想请你给曹总女儿写几句话，总比什么也没有好，让她爸知道我们努力过了。”
“卡片你们自己也能写。”
“他要实在不信我们也没办法，你又不肯录视频。”
“他还有别的不太成熟的想法吗？”
“他不是全额赞助所以我们不能用他的名字命名展厅。”
“非他的钱不可？”
“有一点是一点。”
“真不好意思，让你白走一趟。”他站了起来。
“在卡片上签个名也不行？”
“就签个名你觉得有意思吗？”
她把地上的东西收进纸袋，起身说：“也不是完全白走一趟。”
“你为什么留着我的电话？”
“我为什么不留？”
他们又僵持了几秒，他问：“单位不知道你分手了？”
“知道。”
“知道还让你来？”
“我们没钱付你出场费，不然就不是我来了。”
“你们知道我的出场费是多少？”她摇摇头。“和曹总的赞助比肯定是小钱，如果你们真的重视曹总的赞助就不会让你来打感情牌，死马当活马医吗？”
“我们当然知道带着报价来会更好，但我们不可能付你三十万让你到场给曹总女儿祝寿，我们收支两条线开支有严格规定，如果不是正式活动出场费没处列支，别说不够你塞牙缝的三十万了，三万都没办法，但曹总的赞助对我们真的很重要，所以我们只能厚着脸皮来打感情牌，希望你不会提钱。你要报价可以，三千。”
“三千能开支？”
“我出。”
“建议你们改陈的钱让员工募捐。”
“你哥之前给了我一支钢笔，折价卖个三千应该没问题。”
“你会把他给你的东西卖了？”
“不会，但我可以安慰自己我还有支笔能卖，我没损失。他给了我很多。”
“我不是他。”
“你不是。”
她的两眼泛着泪光，他负气地说：“所以我永远不能让我妈满意。”她眼里的惊讶让他感到些许满足。“我妈不爱我爸，我不知道她爱不爱我，应该爱吧，她刚给我寄了点我爱吃的来。我爸性格好，不然我们家早散了。”
“你哥羡慕你。”
“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有个哥哥，好像这是我从娘胎里带来的记忆，我忘了最早是谁告诉我的，应该是我爸，关于他的事很多都是我爸跟我说的。他在我们家有点像《蝴蝶梦》
的Rebecca，无形胜有形，我爸是那个女管家，我妈是男主人，有一次我听见我妈对我爸说不要挑拨她和我的关系，哈——”
“你是在前任阴影下挣扎的女主人公？”
“我妈从来没夸过我，现在她也听不惯我的音乐，她喜欢他那种的。就算她从没对我提过要求从没在我面前说他好我还是感到一种压力。”
“被父母认可的压力。”
“是她给自己的压力。”
“为什么？”
“说不清，反正我们没他想的那么和谐。”
“你让我去演唱会不是为了让你妈见我？”
“你没告诉他票是我给你的？”
“我说陪同事去，我没告诉他你和沈歆来找过我。”
“沈歆让你别说？”
“没有。”
“那为什么？”
“我能不回答吗？”
“你没说是我给的他怎么会突然来问我？”
“你说是你给的？”
“为什么不承认？”
“我听别人说坐我旁边的女士是你妈，和他提了一句。”
“他就想到是我干的？”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你为什么让我去演唱会？”
“一个小小的实验，那是我妈第一次去我的演唱会，为了看你——她大儿子的女朋友。”
“所以我不该让你跟随她的脚步。”
“我是学了古典乐，但我更喜欢流行乐。”
她把纸袋放回背包要走的样子。上回在博物馆他不能确定，这次她穿了他没有内增高的拖鞋他可以肯定地说她比沈歆要高一点，一六五到一七零之间，他倾向于一六八，很吉利的高度，背着个黑板那么大的包不显得比例失调。也许她的行李都在包里了，他感觉她是直接从机场来的，两手准备，结束得早回机场晚了去酒店。她预想几点能结束？为什么是她迟到七分钟而不是他迟到三小时？“也不是完全不能商量”，他说，“我可以免费给你们代言，不过有个条件。”
“为什么又能商量了？”她的镇定让他想反悔。
“留个好名声？”
“除了拍宣传片还要做直播，出席馆里的某些活动——”
“具体的再说。”
“还要陪金主爸爸的女儿过生日。”
“我说了有个条件。”
她微侧着头洗耳恭听，好像有求于人的是他。他说：“告你我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去找过你。”
“他救了我，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知道了。”
她答得出乎意料地利索，但他不是很明白，她本来不知道是他救了她？她解释了一下，说她不是为了报恩。他倾向于相信她，但是男方抽的什么风？“明城综合征”？
“改造要多少？”他问。
“彻改九千万，我们打算先改最紧迫的明城史迹陈列，四千万左右。”
“我用我妈的名义资助你们。”
“你？”
“比买豪宅有意义。”
“全额？”
“全额。”
“分期？”
“全款。那位女儿什么时候生日？”
“五月二十四号。”
“我去，粉丝就是上帝。”
她没有激动得跳起来。“我可以拿你的话回去复命？”
“说话算话。回头把代言内容和改陈资料发我。代言我的经纪人会和你们对接，友情提个醒，她没我那么好说话。要加微信吗？”
她任眼泪流进口罩，从容地和他加了微信后拿出纸巾淡定地擦拭，脸，鼻子，口罩。他看不下去了拿了只新口罩给她。他见不得女人哭，她不知道自己一直握着件秘密武器。说不清车是怎么翻的，大约摸是他自己疏忽了，类似心软人傻这种安全隐患防不胜防。
客人走后谢仲琳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忘了考虑肖大哥的感受。他会怎么看待他们的合作？对他的挑衅暗讽他留不住女朋友？可以肯定他不会把以林绯女士之名捐钱的举动理解成一种无厘头的反抗（公开VS匿名），这不是炫耀“我有妈”是什么？也许以谢文成夫妇的名义——炫耀“父母双全”？他不希望他们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好奇多过同情，也许有几分钦佩，也许想报团取暖，也许越挫越勇，反正他不想和这个没把他当弟弟的哥哥掰了。哥哥虐我千百遍，我待哥哥如初恋。现在唯一的补救措施是向哥哥汇报，假装哥嫂关系是重点。
“口罩摘了吧。”谢仲琳靠在桌上没请她坐。她在电话里说是单位的事，能不能给她点时间当面谈？可以，答不答应是他的事。不出意外他是不会答应的，博物馆与他何干，她又以为自己是谁，要不是她他们兄弟至少表面上相安无事。“头发长了。”他看似热络地说。她这种邻家女孩型的并不少见，不知道看上了她什么。
“前段时间不能去理发店，干脆留——”
“说吧，什么事？”他打断了她。她真以为他对她的发型感兴趣？就算感兴趣他关心的也不是发型的WHATWHYHOW，他不管女人想怎么打扮自己，依据哪条法则参照什么风格，森女熟女仙女修女，他不关心流派只看效果是不是长在他的审美上。
“想请你做我们馆的代言人，免费的，因为我们是公益单位。”她厚颜无耻地说。
“逗我玩吗？”
“你是明城人，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公众人物，是你妈妈的儿子，还是我们馆金主爸爸指定的人，没有比你更合适的。”
“什么我是我妈的儿子？”
“去年你妈妈借别人的名义给明城捐了公共钢琴。”
“你怎么知道？”
“碰巧知道的。”
“还有谁知道？”
“就当事人和我。”
“肖煜也不知道？”
“不知道。”
“我妈捐钢琴我就要做代言？”
“那会是个优良传统。”
“想的挺美。”
“你愿意吗？”
“我没空。”
“拍个宣传片也不行？”
“不行。”
“那你能不能给我录个视频说一下？我怕他们不相信我找过你，当我来北江逛个街，回去机票一报销。”
“这有什么不相信的。”他们僵持了几秒。“还有别的事吗？”
“真的很对不起，给你造成了不愉快。”她神情凝重地说，就差对他三鞠躬了。
“算了，没耽误多少时间。”
“我不是说这件事。他不想让我上新闻所以公开了你们的关系，想用他的瓜换我的。”
“你还是上了新闻。”
“计划赶不上变化。以后你不会再看到我了。”她回到玄关换鞋。
“真的分手了？”他问。
“他说要隐退，我哪受得起？没我了你们兄弟好好谈谈。”
“你的车不是我粉丝弄的，确定。”让粉委会查过了，就怕有粉丝替他抱不平脑洞大开。
“我自己弄的，”她系完鞋带面不改色地说，“对不住大家的粉丝。”
“为什么？”他不由得问。
“我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就想着给他们一个正当理由拆散我们，然后要死不活地过一阵给他们看看。也算是冷静期吧，所有人都再想想。”
“为什么要让你爸妈拆散你们？”
“好端端的我不可能分手，但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对你爸妈来说只要你和他在一起危险就永远存在。”
“到时候我小姑会说都是她的主意，为了大家的幸福。”
“写小说的小姑？”
“小说我也能写，很烂而已。”
“他知道是你自己弄的吗？”
“一开始不知道，我很后悔告诉他。”
“他因为这个要隐退？”
“这个是导火线。”
“既然是导火线你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我后悔让我们提前结束了，好死不如赖活。”
“‘提前结束’？你们原来定的什么时候结束？”
“山无陵天地合的时候？”
“现在真的分手了你要死不活吗？”
“你没有让我对生活重拾兴趣。”她一边戴上了口罩。“没歪吧？”
“你们可以找他代言，应该比我好商量。”
“我们的金主爸爸只认你。”
“怎么就是你们的金主爸爸了？”
“我们要改陈，就是基本陈列改造，基本陈列就是固定陈列，一年到头都在，不像临时展览一年要换好几个。我们的基本陈列已经十年了，内容和展示手段都需要更新，更新要钱我们没有，有个曹总能资助我们一部分，他女儿非常非常喜欢你，他就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能不能由你来做明城博物馆的形象大使？我们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但我们倾向于等改造完成以后再请。”
“请不到我他就不赞助了？”
“他还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想请你陪她女儿过生日，我们都觉得这个想法确实不太成熟，有点那什么。”
“什么？”
“假公济私。”她从包里拿出化妆镜照了照，口罩没歪。
“对生活都没兴趣了还在乎口罩怎么样？”
“没兴趣也要有尊严。能不能给我同事签个名？”她一口气说完好像两件事有关系。她收起镜子拿出一个纸袋，里面有一张他给的杭中演唱会门票、几本他代言品牌的lookbook、一件白色的品牌T恤和两支笔，一支中性笔一支记号笔。她把东西一一放在地上，抬起头对他说：“专辑和写真她已经有签名版了。她叫林迪，双木林，迪士尼的迪。”
“签了这些不能证明你找过我？”
“又不会去做笔迹鉴定，同事相信我没用。求你了。”她蹲在地上巴巴地看着他。
他蹲下身拿起记号笔机械地写起来，“To林迪，谢谢你的支持”“To林迪，天天开心”“To林迪，永远美丽”（他不喜欢“美美哒”，太娘了）“To林迪，Keepgoing”“To林迪，yyds”……要多少有多少，写祝语比写歌简单多了。
“还有这个，”她又从包里拿出一张生日贺卡说，“我们领导想请你给曹总女儿写几句话，总比什么也没有好，让她爸知道我们努力过了。”
“卡片你们自己也能写。”
“他要实在不信我们也没办法，你又不肯录视频。”
“他还有别的不太成熟的想法吗？”
“他不是全额赞助所以我们不能用他的名字命名展厅。”
“非他的钱不可？”
“有一点是一点。”
“真不好意思，让你白走一趟。”他站了起来。
“在卡片上签个名也不行？”
“就签个名你觉得有意思吗？”
她把地上的东西收进纸袋，起身说：“也不是完全白走一趟。”
“你为什么留着我的电话？”
“我为什么不留？”
他们又僵持了几秒，他问：“单位不知道你分手了？”
“知道。”
“知道还让你来？”
“我们没钱付你出场费，不然就不是我来了。”
“你们知道我的出场费是多少？”她摇摇头。“和曹总的赞助比肯定是小钱，如果你们真的重视曹总的赞助就不会让你来打感情牌，死马当活马医吗？”
“我们当然知道带着报价来会更好，但我们不可能付你三十万让你到场给曹总女儿祝寿，我们收支两条线开支有严格规定，如果不是正式活动出场费没处列支，别说不够你塞牙缝的三十万了，三万都没办法，但曹总的赞助对我们真的很重要，所以我们只能厚着脸皮来打感情牌，希望你不会提钱。你要报价可以，三千。”
“三千能开支？”
“我出。”
“建议你们改陈的钱让员工募捐。”
“你哥之前给了我一支钢笔，折价卖个三千应该没问题。”
“你会把他给你的东西卖了？”
“不会，但我可以安慰自己我还有支笔能卖，我没损失。他给了我很多。”
“我不是他。”
“你不是。”
她的两眼泛着泪光，他负气地说：“所以我永远不能让我妈满意。”她眼里的惊讶让他感到些许满足。“我妈不爱我爸，我不知道她爱不爱我，应该爱吧，她刚给我寄了点我爱吃的来。我爸性格好，不然我们家早散了。”
“你哥羡慕你。”
“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有个哥哥，好像这是我从娘胎里带来的记忆，我忘了最早是谁告诉我的，应该是我爸，关于他的事很多都是我爸跟我说的。他在我们家有点像《蝴蝶梦》
的Rebecca，无形胜有形，我爸是那个女管家，我妈是男主人，有一次我听见我妈对我爸说不要挑拨她和我的关系，哈——”
“你是在前任阴影下挣扎的女主人公？”
“我妈从来没夸过我，现在她也听不惯我的音乐，她喜欢他那种的。就算她从没对我提过要求从没在我面前说他好我还是感到一种压力。”
“被父母认可的压力。”
“是她给自己的压力。”
“为什么？”
“说不清，反正我们没他想的那么和谐。”
“你让我去演唱会不是为了让你妈见我？”
“你没告诉他票是我给你的？”
“我说陪同事去，我没告诉他你和沈歆来找过我。”
“沈歆让你别说？”
“没有。”
“那为什么？”
“我能不回答吗？”
“你没说是我给的他怎么会突然来问我？”
“你说是你给的？”
“为什么不承认？”
“我听别人说坐我旁边的女士是你妈，和他提了一句。”
“他就想到是我干的？”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你为什么让我去演唱会？”
“一个小小的实验，那是我妈第一次去我的演唱会，为了看你——她大儿子的女朋友。”
“所以我不该让你跟随她的脚步。”
“我是学了古典乐，但我更喜欢流行乐。”
她把纸袋放回背包要走的样子。上回在博物馆他不能确定，这次她穿了他没有内增高的拖鞋他可以肯定地说她比沈歆要高一点，一六五到一七零之间，他倾向于一六八，很吉利的高度，背着个黑板那么大的包不显得比例失调。也许她的行李都在包里了，他感觉她是直接从机场来的，两手准备，结束得早回机场晚了去酒店。她预想几点能结束？为什么是她迟到七分钟而不是他迟到三小时？“也不是完全不能商量”，他说，“我可以免费给你们代言，不过有个条件。”
“为什么又能商量了？”她的镇定让他想反悔。
“留个好名声？”
“除了拍宣传片还要做直播，出席馆里的某些活动——”
“具体的再说。”
“还要陪金主爸爸的女儿过生日。”
“我说了有个条件。”
她微侧着头洗耳恭听，好像有求于人的是他。他说：“告你我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去找过你。”
“他救了我，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知道了。”
她答得出乎意料地利索，但他不是很明白，她本来不知道是他救了她？她解释了一下，说她不是为了报恩。他倾向于相信她，但是男方抽的什么风？“明城综合征”？
“改造要多少？”他问。
“彻改九千万，我们打算先改最紧迫的明城史迹陈列，四千万左右。”
“我用我妈的名义资助你们。”
“你？”
“比买豪宅有意义。”
“全额？”
“全额。”
“分期？”
“全款。那位女儿什么时候生日？”
“五月二十四号。”
“我去，粉丝就是上帝。”
她没有激动得跳起来。“我可以拿你的话回去复命？”
“说话算话。回头把代言内容和改陈资料发我。代言我的经纪人会和你们对接，友情提个醒，她没我那么好说话。要加微信吗？”
她任眼泪流进口罩，从容地和他加了微信后拿出纸巾淡定地擦拭，脸，鼻子，口罩。他看不下去了拿了只新口罩给她。他见不得女人哭，她不知道自己一直握着件秘密武器。说不清车是怎么翻的，大约摸是他自己疏忽了，类似心软人傻这种安全隐患防不胜防。
客人走后谢仲琳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忘了考虑肖大哥的感受。他会怎么看待他们的合作？对他的挑衅暗讽他留不住女朋友？可以肯定他不会把以林绯女士之名捐钱的举动理解成一种无厘头的反抗（公开VS匿名），这不是炫耀“我有妈”是什么？也许以谢文成夫妇的名义——炫耀“父母双全”？他不希望他们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好奇多过同情，也许有几分钦佩，也许想报团取暖，也许越挫越勇，反正他不想和这个没把他当弟弟的哥哥掰了。哥哥虐我千百遍，我待哥哥如初恋。现在唯一的补救措施是向哥哥汇报，假装哥嫂关系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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