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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Auld Lang Syne

    长三角博物馆考察活动结束后不久宣教部出了点状况,有竞价单位对数字社教项目的在线询价结果提出质疑,既然成交规则是最低价中标,而他们是最低报价,为什么不选他们?投诉书发到局里,局里责令院里限期回复,院里找项目负责人萧洁谈话,小姐说采购公告是她发的但是采购的技术要求是主任定的,从审核投标人资质到确定中标单位都是以主任为主,她只负责点鼠标,一直都是这个模式。蒋主任解释说他不选投诉的这家是因为他们的报价明显低于市场价,他怕对方不具备完成项目的能力,占了茅坑拉不出屎。对于投诉书反映的“采购技术要求”罗列的投标人应具备的软著或专利,其名称与中标单位提供的相关技术名称一字不差的情况,蒋主任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最后他承认设置技术要求的时候他参考了中标单位的参数,他希望他们中标,因为之前合作过,他知道他们有实力。蒋主任说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把项目做好没有其他原因,没有证据表明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把项目做好。院长办公会议经过再三研究定下了投诉回复的基调:承认错误,自留余地。蒋辉有嫌疑但不宜一棍子打死,为了个人的清白和单位的声誉只能说是项目经办人员对技术要求的把握有偏差,错误地否定了投诉方的竞价资格。和投诉方、中标方沟通之后院里决定现有结果作废重新询价。

    全程列席了院长会的小姐向姐几个传递了第一手信息。她不信蒋辉一心为公但无凭无据拿他没辙,院部认为当务之急是完善采购流程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小姐无所谓自己做了炮灰,反正领导知道和她没关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她们聚在骆佳的出租房里吃火锅,胡同学搜罗的油管up主同款餐具下午到了一些晚上正好用上。最近出了不少料,几个人吃得不亦乐乎。

    “骆佳那时候一个人是去找谢仲琳还好,要是找别人就难说了。”胡同学说。

    “要是找别人就不是我去了,让你去。”她说。

    “你看你看,你就是带着那样的暗示去的,能怪别人把你怎么样。”TT说。

    “照你这么说他们还有理了。”胡同学说。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禽兽。我觉得这种事和性别没关系,不是说猥亵强奸一定是男人的专利,你是女人你就一定不会干这种事,说到底这是个人道德品质的问题,你看着干这事的都是男人,那是因为这个社会给了男人更多的机会。”TT说。

    “你就是想说你的偶像是天使。”胡同学说。

    “现在最了解你们偶像的人是骆佳。”小姐说。

    “我只能说我感觉他们不是那样的人。”她说。

    “啊呀,大多数男人还是正常的嘛。想想自己身边,你爸是那样的人吗?你老公是那样的人吗?我们领导是那样的人吗?”小姐说。

    “老黄还自己掏钱买口罩发给员工。”胡同学说。

    “金健一直说他捐了多少多少口罩,那个时候还一箱箱地堆在办公区门口准备寄出去,我怎么不记得他给我捐过口罩。”TT说。

    “你不给他发荣誉证书他干嘛捐给你。”小姐说。

    “上次让媒体给他写个事迹报导,他打开橱给我看,全是荣誉证书,他说家里还有。”TT说。

    “人家就是做得好嘛。”胡同学说。

    “开一个安全会议写一篇新闻稿,院里的官网快成了他的台账库。你说这种稿子有什么新闻价值,群众不感兴趣,领导不会真的去看,无非就是将来万一出了什么事能帮他免责,程序他都走到了。”TT说。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至少他把事做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馆里没出过安全事故总是事实。”她说。

    “你那是什么角度?他敢不把事做了吗?出了安全事故全都吃不了兜着走。”TT说。

    “在哪儿出了安全事故都是吃不了兜着走,那为什么还会出事?就是因为不重视。金健是喜欢红本本但他至少重视这个事,安防这块他确实没少盯,你再看不惯也不能把他开了,还不如想想他好的一面,哪天明城馆像巴黎圣母院那样着了而你被困在馆里……你要感谢他到目前为止没让那样的事发生。为了你自己,你还要希望他能做得更好。”她说。

    “要做得好他得懂行,他懂管理吗?报导说单位内控是他建的内部管理是他搞上去的,搞上去了还让蒋猪钻空子?”TT说。

    “内部也不处理太便宜他了,警告总要给一个。”她说。

    “你林姐姐要的不是警告,她要蒋猪从宣教部滚蛋。”小姐说。

    “他把你怎么了?”她问。

    “扣了她一个月的全勤奖。”小姐说。

    “我他妈就提前一个小时,用调休多不划算,我就和蒋猪说能不能算公事外出别算我早退,赤佬让我走OA单子填上去,结果没给我批,说忘了。”TT说。

    “每个月不是给了机动时间吗?以前一次现在加到两次,谁家没点事偶尔迟到早退也正常。”她说。

    “两次那是从七月开始,六月还是一次,被我用了。早知道就调休请他一下午了,调休没了还能用加班补回来。我他妈平时中午晚上加班加起来也不止一两个小时了,哦,一次性加班不到四个小时不能算加班,早走一个小时要算你早退,讲不讲道理?我不占单位便宜单位也别占我便宜。”TT说。

    “他们典藏部加班还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加起来算。”胡同学说。

    “那个时候就是觉得他们太过分了所以定下加班四个小时起算,十分钟二十分钟都填加班,奉献精神呢?结果现在,他们照旧我们吃亏。”TT说。

    “只要下面人填上去严院就会批,她的人最忙最辛苦,恨不得年底先进积极的名额全给展览部典藏部。”小姐说。

    “领导该管管,不然对其他部门不公平。”她说。

    “怎么管?你让她严格执行加班规定,她说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她的人做了这么多不能打击他们的工作积极性。你要是和她硬来她就跟你摆烂,她那个轴脾气不是没有这个可能。”TT说。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她挺护犊子的,”她说,“工作也很严谨。”

    “你给我闭嘴。”TT说。

    “领导真不好当呀。”她说。

    “领导已经给了我们安全的工作环境。”TT说。

    “啊呀,要求别太高,别以为谁都是她爸,知人善用。”胡同学对她说。

    “你才谁都是你爸。说到你爸,三水哥又有了。”TT说。

    “什么速度这是?第一个才多久。”她说。

    “奔三胎去的。”TT说。

    “我们这里有人要一胎吗?‘双减’来了,重大利好。”小姐说。

    “我再等等。”TT说。

    “我也再等等。”胡同学说。

    “别等了,国家需要你们。”小姐说。

    “国家也需要你。”胡同学说。

    “我又没有老公。”小姐说。

    “知道取消社会抚养费是什么意思吗?英雄不问出处。”TT说。

    “骆佳你也出一份力。”小姐说。

    “我不想要。”她说。

    “肖老板不想要?”TT问。

    “凡事都要按他的意思来吗?”她反问。

    “不用,您说了算,他不是也被您踹了嘛。”TT说。

    “你们也不相信是我要分手的?”她问。

    “不是不相信,我们分析了一下,觉得事情有点复杂。如果你是因为被甩了要面子故意说是你要分手,那你从一开始就可以这么说,不给别人想象的空间,对吧?但你一开始只说你们分手了,我们问为什么,你说不合适家里也不同意,我们问哪里不合适,你说哪里都不合适,然后才说分手是你提的。其实你还是可以不提是谁要分手,反正外界都会默认是他要分手,你解释了也没人信,但你提了,如果不是因为不想被我们几个笑话你分手了那就是因为你说的是事实。我们会笑话你吗?不会,所以你说的是事实,但你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而是他的面子,你不想让别人以为他是个渣男。所以我们认为的确是你要分手,但是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被逼无奈。”TT说。

    “我真是服了你。”她说。

    “还没说完。如果是被家里逼的倒没什么,但如果是被肖老板逼的,如果明知道他没那么好却还是喜欢他,这就有点麻烦了。”TT说。

    “你们很替我捉急吧?”

    “你请年假是不是找他去了?”小姐问。

    “和他有什么关系?”

    “薛主任说他不太舒服。”小姐说。

    “薛主任也这么八卦。”

    “矜持点,别让他看轻了。”TT说。

    “他中间来找过我。”

    “我说呢,看你也没怎么样,还以为你想通了。”

    “您老好像不太支持我们。”

    “怕你受伤,姑娘。”

    “大家都让我防着他,但他什么也没做,没前科没绯闻,是不是太单调了?”

    “你自己没防着他?还是不够喜欢他?他都来找你了还不和他走?”

    “可能他不够高冷霸道,激不起我的征服欲。”

    “洪虹是不是肖老板弄走的?”小姐问。

    “他不知道洪虹,我没和他说,那时候我们没联系。不是洪虹的亲戚吗?”

    “不是肖老板那就是亲戚了。也是,如果是肖老板早把你弄走了。”TT说。

    “你怎么会觉得是肖老板?”

    “你受益了呀,罗院也受益了,没错,洪虹也没受害,但他们可以走别的路去罗马而在那条路上你继续被压迫。罗凯明可以去当海丝博的筹建办主任,也是正处,洪虹在院里再等个一两年接替退休的老黄。我觉得对洪虹来说那样更好,报国寺的老大还年轻,一两年她上不去,除非把老大拿掉,那肯定比等老黄退休麻烦。”TT说。

    “说不定过个一两年洪虹去海丝博当馆长,艺术馆、博物院、报国寺,在三家博物馆工作过资历够老了吧。筹建的累活先让别人干着,她坐享其成。”她说。

    “也有可能。”TT说。

    “你那点小算盘,连蒋辉都算不过。”她说。

    “还是太天真。”胡同学说。

    “来来来,祝我永远天真。”TT说。

    四人举起了杯子,有陶瓷杯也有玻璃杯,有马克杯也有手握杯——其他三人把自己的杯子筷子勺子存在她这儿,聚餐或者借宿的时候用。她的出租房是她们的大本营,前不久还一起在这里录了个制作发糕的视频代表院里参加市文卫工会“儿时的味道”微视频比赛,胡同学的手出境小姐掌镜她脚本TT后期,视频拿了一等奖,胡导大喜连做带点准备了一桌菜慰劳她们。她们的画面早已融入出租房的记忆,她们的一举一动它都看着,不止这些,它还能看到她们心里的秘密,能看到她是个叛徒。上个月有一天她去看皮肤科晚到了四十五分钟,单子填上去后又被部门负责人退了回来,私信她明写迟到欠妥让她改成公事外出,她当时还觉得蒋辉妨碍她行使一个月一次的正当迟到权益……TT被扣了钱而她受到优待,她变得和他们不一样。蒋辉和TT猜到一块去了还是女士对他说了什么?

    (分隔符)

    机会是个好东西,但它不会驾着七彩祥云在你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落下,像那些毫无预警的变故,它会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突然击中你的生活,让“有准备的人”也措手不及。她一如往常走进院长办公室,砰——,那说不上是种特别愉快的感觉。

    对于她罗凯明似乎采取了中立,既不打击也不巴结,给她和其他人无差别待遇,要说有什么细微的差别,也许对她更热情一些。她难免怀疑笑里藏刀,但骆思洁说男女有别,妻子的眼中钉可能是丈夫的心头好。她不觉得自己在罗凯明眼里是最美,院里的其他女人也没有哪个特别受他青睐的,他是不是假正经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对宣教工作是支持的,有什么事也喜欢和闻院商量。他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所以把别家的点子揉一揉捏一捏当做自己的思考提出来,但他至少想做点事给明城博物院提提名气。目前的情况比她想的好太多,她“先制辞职”的计划可以先放一放。

    罗院召的她,她以为要和她说高总那事,但他说院里打算对中层进行微调。询价投诉的事虽然不是纪律问题但影响不好,蒋辉不适合继续担任宣教部这种窗口部门的负责人,准备让他去新设的学术研究部,宣教部再提个副主任负责宣传和社教活动,他和闻院都觉得她很合适,问她有什么想法。她想她已经没有资格挑剔他们看中她是因为她的业务水平还是她背后的人(她问了骆思洁),一直受着别人的恩惠再扯什么他是他我是我太欠,光靠自己走不了太远,有借力的机会就抓住,就怕没有机会。

    “柴姐仍然负责讲解和开放服务?”她问。

    “你们都向闻院汇报,暂时他兼主任。我是这么想的,找个主任很容易,关键是要把工作做好,一边做好工作一边锻炼能力,你年纪还轻,多学习学习,对你以后有帮助。”

    她说不出感激的话。以后她的每次“成长”都会被归功于她背后的人,某某的谁或者以前是某某的谁将成为她的定义,借他的光,她将不再是她自己。

    “能不能把我和柴姐的分工对调一下?我一直做志愿者管理,也参与讲解,在艺术馆也协调接待服务工作,不是完全没有经验。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接触一下其他岗位?”她问。

    “是不是怕有人不支持你的工作?”罗院问。

    “不是不是,我们都处得很好。”

    罗凯明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说和闻院通个气,让她好好干。

    她能回明城馆了,但一切并未如初,改变一旦发生就别指望还能和从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