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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食饵

    院子里的海棠抽出了新芽,博取寸寸生机。赵清一正和赵清玄下着棋,苏慕尘站在她身侧看着。

    局面有些胶着,白子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步步杀机。就像赵清玄,面上看去是个体贴细微的温柔之人,却无人不知他是战神,至今从未打过败仗。再看赵清一的黑子,苏慕尘微微一怔,她欲逼得白子落入她的圈套,甚至连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清儿的杀气何时如此之重了?赵清玄也是一眼便能看穿,倒也不急,慢慢吊着,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最终还是赵清一输了。

    赵清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使的不大高明啊!”

    “哪里不高明了?”

    苏慕尘道,“太过心急了。你为了引白子入局,连黑子都算计进去了,诱惑太大,就显得格外刻意。”

    赵清一听了,哀怨道,“以兵法为计,以棋局布阵,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哥哥一样融会贯通、驾轻就熟啊!”

    赵清玄摸了摸她的头,“你年纪尚小,能理解到这种程度已实属不易,我日后慢慢的、细细的教你,假以时日,实力必定不容小觑。”

    赵清一惊喜的抬头,两眼闪着光,“哥哥是答应收我为徒,教我兵法了?”

    赵清玄一脸宠溺,“那是自然,资质如此好的徒弟我又怎么舍得错过呢。”

    泊然匆匆走了过来,“主子,季棠死了。”

    赵清玄落子的手一顿,“死了?”

    “昨夜死在了都察院监。”

    赵清玄倒吸了一口气,看来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

    苏慕尘道,“季棠关押的地方就像是刻意安排的,想到可能会出事,但没想到会这么快。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泊然道,“轮班的狱卒发现没有人在看守,便进去瞧,发现季棠七窍流血而亡,验了饭菜,果然是被下了毒。那名看守的狱卒也不知所踪,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所以初步判定是那名失踪的狱卒所为。现下刑部已经派人去四处搜查了。”

    “刑部?不该是锦衣卫吗?”

    “锦衣卫那帮人精,呵,说是找了个要查证季二公子案件人证物证的理由,脱不开身了,就交由刑部了。”

    赵清玄哼笑道,“锦衣卫千余人,竟找了这么个拙劣的借口。看来此事与沈逸翀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跟锦衣卫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件事一定不能和世子扯上关系。”

    赵清玄闻声抬头望去,见韩律不知何时坐在了屋顶上,“你怎么来了?”

    韩律站起来拍了拍衣袍,足尖轻点,稳稳落地。走到了石桌前坐了下来,拿起茶壶又是一顿灌,“咳、咳咳......”

    泊然冲他翻了个白眼,“怎么每次来你都跟八百年没喝水一样。”

    韩律摆了摆手道,“你懂什么。”

    赵清玄道,“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你想,为什么季棠偏偏要关押在都察院监。刑部、大理寺狱哪个不比都察院监更合适?钟颐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结果季棠死在了他的地方,就算他钟颐无辜,他也确实无辜,但在季家心里,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再加上之前为保季棠,季家折了季桓,而钟家却安然无恙,这一趟下来,钟季两家还结什么秦晋之好?”

    赵清一沉声道,“而钟季两家一旦交恶,那么季家和定北侯府将会被推上风口浪尖。季蔚和安平军的关系是在明面儿上的,藏不掉。所有人都会认为季家必定会靠向定北侯府,而最让人不可防的是,季家一定会靠过来,因着季蔚的关系,甚至无法将他们拒之门外。朝中官员结党营私已是大忌,更何况是侯府?如此一来,下一个要动的就是定北侯府了。”

    赵清玄冷冷道,“他们要的不是定北侯府,而是安平军的兵权。”

    韩律灌着茶,开不了口,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激动的附和着。

    苏慕尘道,“既已入局,既来之则安之。无论走到哪一步,他们对药阁还是有所忌惮的。我们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季蔚提着酒壶倚坐在门槛边儿,眼前来来往往的路人连连侧目。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季家门外挂着的白布依旧没有撤下,在张灯结彩的长街里显得无比违和,像极了无声的控诉,却又无奈至极。

    刑部查不到任何线索,锦衣卫也能推则推。只因薄家小公子一句很满意,天圣帝对着季鸿一番语重心长,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人证物证俱在,求证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季大人就能保证那人不是季棠所杀吗?”

    高芝鸥的一句话堵的季鸿哑口无言。季鸿当然知道,如果不是天圣帝默许,一个阉人怎会在他面前如此猖狂,再气不过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元宵节难过的不止季家,钟家也过的很不痛快。钟鹤亭病了一场,稍稍能起床活动,指着钟颐气得手直发抖,“糊涂啊你!糊涂啊!”

    钟颐也是有苦说不出,沈逸翀摆的这道,迫使钟季两家彻底翻了脸。

    钟盈盈正月十六去了趟季家,季蔚早早等在了府门外,淡淡的说了一句,“回去吧。”

    憋了些许日子的气闷,钟盈盈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她委屈的看向季蔚,看得季蔚心直发颤,他又何尝不心痛,从懂事以来,他就认定了这个妻子。如今,情意再深的两人,却成了牺牲品,他悲愤交加。季蔚想着,等拼一身功名回来,风风光光的迎娶过门,可如今是不敢再奢求了。那点仅有的自信早随着季棠的死烟消云散了,隔在他们两个之间的这道鸿沟,他该如何迈过去?

    二月初春,寒潮渐退,新绿抽枝,人事都在茶饭闲聊下慢慢被抹了去。

    萧揽倾去了趟宫里,也不知说了什么,天圣帝便气的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太医纷纷进了寝殿,第二日连朝都未能上。

    赵清玄回了府,澄和接过他手里的氅衣,皱褶眉头,欲言又止。

    赵清玄道,“有事就说,你能憋着就不是你了。”

    澄和气的直跺脚,叉着腰道,“那个什么狗屁太子要娶二小姐!”

    “话说清楚。”

    “回主子,现在酆都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是北凉太子要娶二小姐做太子妃,那随他入京的十几台大红木箱子,便是订亲用的。”

    “荒谬!我们赵家怎能与北凉结亲?血债他还未偿还,却又来千方百计的膈应人,简直是禽兽不如!”

    澄和第一次见赵清玄生这么大的气。在他眼里,赵清玄虽是个武将,但私下也是个从不失风度的少年公子,如玉琢似雕砌,饱读诗书,温文尔雅。

    “让泊然去查,好好的查!细细的查!把萧揽倾给我扒干净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命,敢来打我妹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