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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海晏(1)

    在雨中行了五个多小时,天终于放晴。

    浩武停下了车,在方向盘上趴了一趴,“远哥,你来开会吧。”

    郝远开着车,祁佳丽也坐到了前面,侧身对着郝远。

    “把骨灰坛给我吧。”

    “不相信我开车技术?”

    “我是觉得你这样对安和有些不敬。”

    郝远清了清嗓子,把夹在大腿间的骨灰坛给了祁佳丽,随后看向浩武,“浩武,你的吉他呢?”

    “放后备箱了。”

    “要不要拿出来弹一首?”

    “不了。”

    祁佳丽说:“海晏离青海湖非常近,我们不如来一次环湖之旅吧!”

    郝远点头,“青海湖是一定要去的。”

    浩武也来了兴致,“据说七月的青海湖是最美的,青海湖都到了,怎么能不去茶卡盐湖,我们环湖一半然后往西很快就到了。”

    郝远长长按着喇叭,“对!我们还可以走上315,一直开到喀什!”

    祁佳丽忽然大喊,“茶卡盐湖?这么近吗?”

    浩武点头说:“也就几十公里,我们环湖一半也不耽误看青海湖。”

    “太好了!”祁佳丽拍了一下手,“我之前有个同事去过茶卡盐湖,看他的朋友圈简直美死了,回来以后他和我们讲茶卡盐湖,羡慕得不得了。”

    “郝远,我们备点酒吧,环绕青海湖,再去茶卡盐湖,好激动啊!”

    他们不愿在沿途任何一个城市停留,三个人轮流开,第二天早上到达西宁。

    315国道,起点青海西宁,经过青海湖、柴达木盆地,翻过阿尔金山,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终于喀什,全程3000多公里。

    相比被万千驴友车友颂道的川藏318、超高人气的独库公路,315是苍凉的,你甚至可以称它公路中的“流浪者”。

    其实315不缺少美,不仅如此,它还美得孤独。

    它缺少关注,却并不渴望关注。

    路,本就太多。

    相比高速,国道是自由的,可以在路边临时停车,看到一个喜欢的地方可以随时下路。

    给车加满了油,他们来到315的起点,“315只跨过两个省,走这条路的几乎没有是去故乡的,都是像我们这样的人。”

    西宁到海晏不到100公里,他们上路了。

    真正的大西北出现在他们眼前,如墩子一样的山,像巨石铺着一层黄沙,被风塑造的沙岭像裸露的背脊。看惯了城市的他们就像看到了一个精灵世界,比乡下佬进城还要炽烈,看惯了酒店大堂,心慕这千里苍黄。

    几百里茫茫荒原,不见一户人家。路上的车很少很少,道路两边能看到残破的旗子、废弃的瓶子、掉落的车灯,埋在沙土中露出一半的帐篷和棉袄甚至还有不知哪位骑手遗失的雕花马鞍。

    “停车!停车!”祁佳丽大喊,她抻起披肩,在公路边上一圈圈转着,甚至于她用披肩扫起来近处的黄沙。一边抖着尘土,一边放声笑着。

    恼人的是,她的电话忽然响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声音不是很友好。

    “你猜猜看?”

    “祁佳丽!你想干什么!这些天你不审稿,甲方那里出了一大堆错!上海的项目也没拿下,你到底怎么回事!”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公司这几天在面试创作总监,你最好快点回来!”

    祁佳丽忽然唱起歌来,“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才隐居在这沙漠里,该隐瞒的事总清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对方很快不能忍了,叱了一声挂了电话。

    郝远和浩武坐在轮胎前抽着烟,“真想有瓶酒啊。”

    郝远笑说:“没有吉他,我觉得你怪怪的。”

    “我也是。”浩武苦笑,然后看着祁佳丽,“如此释放,之前是有多压抑呀。”

    “她可能已经疯了。”

    浩武凝目看郝远,“远哥,你一定有很多刻骨铭心的故事吧。”

    “刺骨锥心还差不多。”郝远站起来吆喝祁佳丽:“疯子,我们该走了!”

    祁佳丽回头一笑,“郝远,我们一直待在大西北吧,这里真能把一切都忘了。”

    “要真忘了就不会说忘了。”郝远把她拉回按在了副驾,又把骨灰坛塞在她的怀里,祁佳丽瞪着眼睛。

    中午时候,他们到了海晏。

    海晏是个汾阳那般的县城,三人几乎一天一宿没睡,找到酒店之后顿时把青海湖的事忘了,一觉醒来已是黄昏。

    晚上他们吃了海晏最有名的羊肠面,可以尝到肠壁油特有的气息,它不像内蒙的羊食那样膻,也不像山东的羊食那样淡。

    饭后他们开始为明天的青海湖之行做准备,可能是因为他没有见过喝多了的祁佳丽,浩武在后备箱足足放了四箱酒。

    郝远和祁佳丽坐在酒店楼下。

    祁佳丽直盯着郝远,“郝远,你是不是永远都无法忘记安和了,西安乃至从前的每一幕都会跟随你一辈子。”

    “为什么这么说?”

    祁佳丽没有回答,“我突然发现你挺惨的,身后一屁股的事排解不得,现在又多了一桩,你只会越来越辛苦,我们的出发就是一个错误。”

    郝远点了支烟,“在你不确定前面会发生什么的时候,或者说在我们到达白龙塔之前,所有的事都没有定论。我从前一直求解,怎么也解不出答案,现在我有点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是出题的人太操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