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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成都(4)

    在成都,你能看到很多人在茶馆里一坐就是一个上午,很多人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在街上漫无目地转悠,打麻将、打牌总是围满了人,投入程度一点不差。单看这些,成都就像一些八线小城。

    但成都又是一座时尚的城市,它包容了所有的流行元素并将其融入生活,慵懒与时尚,就像地势落差,想着很陡峭,走入却协调。

    这一天的成都,阴雨绵绵,从早上到黄昏。

    祁佳丽来到郝远二人的房间,笑说:“乡下人把这样的天称作懒汉天,不用务农,可以心安理得休息。今天肯定不能出摊了,我请你们去吃火锅吧。”

    这一周时间,郝远倒像极了乡下人,肤色像胡麻籽,“我还是找个地方泡一泡吧,眨眼睛都能闻到孜然味。”

    祁佳丽斜着眼,“去哪泡?只泡自己吗?”

    浩武暗暗发笑,心中嘀咕起来,成都重逢之后的祁佳丽变化很大,像晌午晒蔫的麦穗在纳凉时挺直了脑袋。

    郝远不愿去吃什么火锅,但祁佳丽推推拽拽,只好从了。

    没走多远,他们进了一家火锅店,祁佳丽显然做好了攻略,鹅肠、坨坨牛肉、椰香鸡、红糖冰粉,没吃过的都点了一份。

    成都火锅尤为适合拉长局,分量不大种类奇多,明明觉得吃饱了,但其中某一道总能再度勾起食欲,甜咸油淡的调节、小吃零嘴纷至沓来,总能找到一个再提起筷子的动力。

    祁佳丽喜滋滋地给两个人夹菜。

    浩武古怪看着她,“祁姐,你这么殷勤,不会要跑路吧。”

    祁佳丽托着下巴,笑容不减,“跑路我会搭上这一顿?好几百块钱呢。”

    “你搞得这么奢侈,不大对啊。”

    “还有更奢侈的呢。”祁佳丽拿起包,居然从里面掏出三个手机来。

    两个一模一样的给了浩武,一个看上去质感更强一些的给了郝远。

    “郝远的这一个和你那两个加起来差不多钱,里面都有卡了,恭喜你们回归科技时代。”

    浩武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土豪啊!”

    “我们的钱都在她手里,这本来就是我们的。”郝远白了他一眼,随后侧过脸对着祁佳丽,“你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啊,我可还记得买烤箱时候某人那一脸的嫌弃。”

    “我觉得挺好的啊。”祁佳丽摊着手,“我呢,本来就是个俗人,见钱爆眼珠的那种,你能把我怎么样?”

    祁佳丽放下筷子,很是郑重地说:“我们来成都七天了,综合本人对账务的分析,我们在这里待够一个月才能开始后面的路程。”

    “你先说这七天我们赚了多少?”

    “就够买仨手机。”

    郝远顿时不想理她,低头吃着火锅,“等城管哪天收了摊子,立刻就走。”

    祁佳丽恨拍了他一把,“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浩武吃得差不多,天也黑下来,开车去上班了。

    祁佳丽要了两瓶酒,“郝远,你学过烤肉?”

    “没有,最早班级聚餐的时候,我从他们烤的鸡翅吃出血来,从那之后就我来烤了。”

    “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烤的比他们的好吃?”

    “天赋吧。”

    祁佳丽撇嘴,“是不是某种神秘的力量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现在烤的一定不是最好吃的吧。”

    郝远笑了笑,“所有的食物都是冷冰冰的,水平什么样做出来的就是什么样,所谓的有心都只是为了烘托气氛罢了,或者说你吃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心事。”

    祁佳丽摇头,“食物是有生命的,一次真正走心的下厨足以让人动情。”

    郝远沉默了一瞬,说:“就算我是全世界最顶级的厨师,你也会觉得那不是最好吃的吧。”

    “能和我说说她吗?”

    郝远喝了一杯酒,目光定格在滚沸的火锅中,“我小学时候父母离婚,之后一直和外婆住,十年没有和他们见面。她叫沈晴,高三转学和我成了同学,后来我们选择了同一所大学,大四毕业那会我才知道,她就是我母亲新家庭惟一的那个孩子。”

    “所以你们就没有办法在一起了?”

    “是没有办法说服他们,那样会让原来作为夫妻的大人变成亲家。每个人都有自以为的名誉,小人物把名誉看得更重,它包含着尊严、人际甚至是抬起头的勇气。”

    祁佳丽说:“观念确实很可怕,它毁掉人生却让人无力无法反抗,就像茧缚着蝶,没有茧却没有蝶。”

    “没错,它是世上最凶残的武器,理直气壮地杀人、剥皮抽筋地杀人,它绑架了道德还让法律束手无策。”

    祁佳丽绷着嘴唇,犹豫了很久问了出来,“你还爱沈晴吗?”

    郝远笑着说:“接受现实。”

    “为什么接受了现实的你,还活得如此挣扎呢?”

    “挣扎与不挣扎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天吗?我昨天挣扎,今天回忆挣扎,他昨天愉快,今天回忆愉快,然后一同走向死亡,不要随便否定任何一种情绪。”

    郝远的话越来越尖锐,他让祁佳丽明白那些她不想明白的事,人不能活得太清醒,太远太深处,就是死亡。她突然发现郝远真的无药可救了,他没有信仰、没有理想,目光穿透了峰峦叠嶂,用深切的经历为自己彻底洗了脑。

    那一番话让祁佳丽看到了一个更深刻的郝远,是他更可怕的地方——理智与癫狂的交错,疯魔当中他讨厌理智,理智之中他又害怕疯魔。

    可是他为什么又这样在意白龙塔呢?

    “郝远,如果没有成子,你和沈晴还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郝远不说话。

    “还是你要告诉我,这里面也有观念的问题?怎么都怪观念呢?难不成它只是个背锅侠?”

    “你还有完没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