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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桂林(5)

    方磊总喜欢说他与郝远是“神交”,因为郝远的话总能戳到他所想,他认为这是一种默契,从他人身上得不来的珍贵。

    方磊刚好比郝远小一百天,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不帅也不丑,非要找出个特点的话,是与眼镜有关。方磊戴着方框拉丝的眼镜,他的鼻梁很坚挺,眼镜也不宽松,不知为什么却有一个总是要扶一扶眼镜的习惯。

    “远哥,我承认这次确实渣了点,但是我不后悔,就像你说的,一切都是经历,经历的本身没有对错。”

    郝远不确信他有没有说过后半句,眼下两口子都挤了进,仿佛都要从这里找个解法,郝远从未发觉千里迢迢的动力居然还有这样的。不过再一想,方磊担心的应该是祁佳丽和秦可的关系过于密切吧。

    “远哥,我觉得这就是注定的事,你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的巧合,但凡有一次没有缘分,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我和秦可结婚快四年了,可你知道吗,她从来不允许我有自己的圈子,任何时候她都以自我为中心,这件事情是我错了,但家里人都说只是时间不对,我不该在她坐月子的时候搞出来这档子事,这说明什么?”

    方磊在等着郝远“更深刻”的话,换来的却还是一阵沉默,实际上并非郝远不愿说话,而是他既不知怎么插话更不知如何接话,面对方磊那直勾勾的殷切眼神,郝远只能说得更大说得更宽,说着“放之四海皆准”的东西。

    “其实是你的内心有所缺失,而杨妍恰恰弥补了这一点,和秦可比,她更善解人意,甚至于她会告诉你她喜欢你的味道,而不是秦可那样让你赶紧去洗洗。”

    方磊的神色突然沉了下来,只见他用力扶了扶眼镜,“远哥,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你这样的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说得出来。”

    反倒是郝远,从前说起这些普世的话总觉得自己站在“至高点”,任你是个老经略也最多能和自己打平。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的这番话“难以下咽”,味不味道他已经说得很露骨,对方却似乎享受其中,还以为只是在比喻一个大道理。

    就好像很多歌词、诗歌中的那样,成功、理想、生活、信仰这些东西,真的比不了格桑花开、绿衣短笛、深井里的黑猫、小巷口的青苔。那些很多人以为“深入灵魂”的话,郝远突然觉得没有比不痛不痒再好的形容了。

    人不能靠通行的大道理活着,比如一句“得失心太重”能够说中八成人的心结,但又有什么用呢?患得还是患得,患失依旧患失,还有人说不是患得患失,而是这次输不起。

    郝远发现,他不喜欢总结了,也不喜欢说通透的话了。当尝试着走进现实之后,他发现自己就是物质丰裕的时代里,万千无病呻吟者当中的一个,他的过去无法遣怀,可谁的过去又晶莹剔透跟果冻也似的?又何必总是一副爱说伪命题乱讲哲学论动辄众生相一副“全世界欠老子一个答案”的臭嘴脸!

    接下来,方磊一边强调着客观一边数落着秦可,一边说不为自己开脱一边说原本他不想说。方磊说,秦可之前居然无缘无故退了家族群,每次她做饭自己都要把菜洗好,过年在老家打个麻将都会被反锁在外面。

    没有量变就没有质变,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可避免的,方磊又说起杨妍来。郝远明显觉得他对这段关系的热情还没有退却,眼中写满了遗憾,连语气都透着浓切。用他的话说,杨妍不图“拥有”只图“有过”,这段时间以来他在杨妍身上连一千块都没花过,反倒是杨妍给他买表买鞋,还多次要借钱给他进烟。

    方磊甚至说,如果杨妍敲诈勒索他一笔,他反而心里舒坦许多,偏偏是这样让他无法释怀。

    “君子论斤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君子。”

    听到郝远这句话,方磊就像家猪得了土蒿菜,这话说得太妙了。看看杨妍做过的,再看看秦可做过的,简直让他觉得自己没那么渣了。这样的话他做梦都听不来,郝远无疑是最懂他的人了。

    可郝远忽然觉得恶心,他不想再说话了。

    “远哥,秦可最近太能闹了,她也和我交了底线,这件事只有她出轨一次,我们才能打平,才能回到原来的日子。”

    郝远一口酒差点呛出来。

    ……

    西街另一个方向的小酒馆里,祁佳丽和秦可坐在一起。

    秦可是个很瘦的女子,个子也不高,一点也看不出来像刚刚生过孩子,他穿着白色的T恤套着牛仔的坎肩,画着淡淡的眼线,涂着珊瑚粉的口红。

    看来郝远的预测是对的,自打见到秦可,并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疯狂痛骂。点了她们在青岛一起常喝的巴利特,一种酸酸的啤酒。

    秦可笑着举杯,“祁姐,我们有半年多没见了,真有些怀念在青岛谈天说地的日子。”

    “小可,你没事吧。”在祁佳丽看来,秦可哭闹发泄一通也比眼前这笑不由心的模样好很多。

    秦可笑了笑,“事已至此,说多了显得矫情说少了不痛不痒,倒是你呀,和远哥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小可,你可能错意了,我和郝远只是一起出来走走,再没什么其他瓜葛?”

    “真的?”秦可歪着头来看着祁佳丽。

    这反倒让祁佳丽有些不自然,“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你和远哥相识不比我晚多少,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一句话,如果以年头衡量人们的关系,那一定是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祁佳丽有些奇怪看着秦可,一时有些不解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秦可把半杯酒喝完,而后神色有些冷峭,“祁姐,远哥对你几分心,要不要我帮你试试?”

    “什、什么意思?”

    秦可并未说话,而是低头翻起斜挎的小包,随即拿出手指厚的一摞明信片,对于搞文字的祁佳丽来说,心思都放在了那一行行小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