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灰

    觉民手记

    1989年6月1日阴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记？

    我不想再动笔了，我也没必要再动笔了。

    什么都没了。

    1989年6月3日阴

    余病矣。

    1989年6月11日

    翻来覆去，还是决定拿起笔。

    一周的变化，青年的血无谓地流着！时代的一粒尘，压在一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吾国青年，何时我们才能挺起胸膛啊！

    十年前左右，我步入大学校园，胸上钉着不知道什么人发的章。

    我不懂这章有什么内涵，也不懂得它有哪里好珍贵的，只觉得硌人，而且颜色刺眼得可怕！现在回想起，我当时就应该拔下它！

    它阻挡了我和许多青年的友谊，面对着这些弄潮儿，我只敢远远地看着，看着他们成长，长成我羡慕的样子，而后又无谓地走。走，我不怕！我只怨当时为何没有同他们一起！

    从希望到绝望，这正是我们一代青年人的真实写照！

    余病矣！

    1991年8月19日晴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1991年12月25日晴

    漫卷诗书喜欲狂。

    1992年1月18日晴

    我不能再颓废下去，也许我该多干些什么才好。

    母亲的身体不是很妙，我要照顾她才是。凭着几篇文章几首诗歌的钱根本养活不了我们，作家也许是行不通的。

    下海？下海应该是可以的！或许我能做些小生意，以后或许能做大也说不定。

    动起来吧，觉民！

    1993年7月23日晴

    呵呵。

    1993年9月20日阴

    听说虹去做了教师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想祝福她。

    也许她那边正阳光灿烂吧，当初我刚毕业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就触到了光明，可最终还不是到了这步田地。

    形式比人强。我曾经努力过，奋斗过，可最终输给了不知道什么人，虹的命运会不会也和我一样呢？

    我还是忘不了她，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刻在我心中。她是我心中完美女性的代表，但同时，她也是一位充满着朝气的青年人。

    可是谁又毁了我们呢？

    我愿她摆脱冷气，飞吧，只是飞吧，越过围墙，向自由之乡飞去。

    1999年5月8日阴

    罗马人要对蛮族发动进攻了？

    2000年1月1日阴

    怎么冯学军这类人还活着？

    2001年3月6日

    阿伟成作家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我的感染，如果是，那我也算曾经影响过一些人。

    无憾矣。

    2001年4月1日晴

    不清楚，不评论，不相信。

    2003年5月1日阴

    对抗这种病症，我们需要的不是特效药。

    真正需要什么大家都知道，可就是做不到，我尝试过，失败过。

    2012年11月14日阴

    某些人的自娱自乐，我只关心同类人。

    2015年9月3日晴

    （寥寥几道钢笔划过的痕迹）

    2016年1月17日阴

    母亲走了。

    回想过去的几十年，感觉时光对我就是浑浑噩噩地过去一般。没有能孝敬母亲，没有能减轻她的痛苦，反而是加剧了她的负担。

    从编辑社离职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就待在家里。平日除了写写文章帮忙做做家务，对于家中的经济支持我是没有什么的了。

    后来见母亲身体越来越坏，恰巧赶上许多政策出台，就打算出门做些小生意。先是进些水果来卖，后来发现自己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连叫卖都不敢开口，还是托了一个朋友，到他开的小补习班去任教，转眼就新千年了。

    回想这么多年，母亲并没有怨过我，我不明白。我分明已经成为拖累，可是母亲总是带着笑。

    唉，这一辈子总算干了一件事，那就是陪着母亲。

    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