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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恩义不抉自茫然

    五人吃饱歇足,在院中比武切磋。王况以神剑门断荷掌法对阵张三牛的猛虎神拳,两人饮酒尽兴,身子舒展,有意在众人面前显示功夫,前五十回合由王况进攻,断荷掌法以内功驱动手掌,隔远击打。神剑门先祖王询幼时常在水榭前以瓦石激水,水花越低,同水面接触越多,越是欢喜,每到夏季荷花盛开,不免击中荷杆,成年后再玩儿时游戏,力道稍重,轻易便将荷杆削断,其后将这般自小便习的手法与武功结合,创了一套手劈顽石、掌开山路的上乘内功。江南飞等储备营弟子不曾学习此功,但王况从不隐晦,甚而将开篇几式教给了众人。

    张三牛肩宽体健,活脱脱一个大力士模样,王况与兄长王冲、堂兄王凛近年不断练习巩固家传武功,只传世绝学碧波微浪剑法未曾熟读,他武学天赋虽远不及兄长王冲,也比堂兄的身手弱一大截,但胜在勤学不辍,加上江南飞时而提点,一般家传武功倒也使得方寸不差。张三牛见对方掌势连贯,仿似手中有用之不竭的瓦石向自己击来,只得翻身后退以拳隔挡。猛虎神拳乃是朱文武生平绝学,七十二孩在营期间,他只粗略教了几遍,张三牛加入义厚堂后,朱文武看他憨厚忠实,数次单独传他拳法要旨,张三牛悟性尚可,不到三年时间就将全套猛虎神拳融会贯通,连朱文武对此也大加赞誉。两个你来我往,各攻五十回合未分胜负,却都大呼痛快。

    欧阳虎长得既瘦且高,不像儿时那般憨态可掬,近年重心在家业之上,极少奋力练功,江南飞无可奈何,其兄欧阳龙见他无疾无恙,于此事也便不催。欧阳蜓本想和二哥过过招,欧阳虎以醉酒为由再三推辞,她只好对江南飞道:“你醉了没?倘若没醉,你我来打一场。”江南飞才向她道了歉,不好立时逆她意,即使当真有些头晕,仍起身道:“这点酒难不倒我。”吴鹏子吃过饭后就去了客栈,四妹在内屋整理家务,事毕正巧走出,见江南飞和欧阳蜓即将比武,赶忙大声咳嗽,示意江南飞不可当真动手。

    江南飞微一点头,欧阳蜓冷哼道:“我倒要看看堂堂江副使有何能耐。”说完从右侧一排兵器中取出一支长枪,枪随手动,一招冷眼刺朝江南飞杀将过来,江南飞随手取了一把长剑,纵身挥舞使出落叶剑法,一招“叶归于尘”做好防守之态。欧阳蜓身形轻柔,步如凌波,霎时翻身横掠,一招“犀牛望月”险些把江南飞长剑击落。江南飞且退且道:“阿蜓你这几招岳家枪法着实厉害,当年岳家军打得金……打得敌军落荒而逃,想来是何等的慷慨激越!”欧阳蜓不与纷说,见江南飞剑势轻摆,看似平平,实则招招避敌,于是连续使出“水滴石穿”、“雁门克敌”、“推山塞海”等招,江南飞兵器稍短,不得力抗,加上姑姑在旁督战,遂只闪躲避让,脚步一动,快如脱兔,欧阳蜓刺掠拨挑,百余回合未见上风,王况和欧阳虎叹道:“唉!没救了没救了。”张三牛低声问道:“甚么没救了?”欧阳虎道:“阿飞……不解风情,唉,总之没救了。”张三牛仍觉茫然,王况在他耳旁絮语几句,张三牛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阿飞当真没救了。”

    欧阳蜓见江南飞予取予求,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不过徒损气力,累得气血上涌,满面绯红,待到两百招时,索性将长枪扔回,嘟嘴道:“不打了不打了,打不过你。”江南飞收剑挺立,皱眉道:“怎的不比了?我还想瞧瞧你内功有无长进哩!对了,上次我教你呼气增气之法,你学会了没?”欧阳蜓摇了摇头道:“没学。”江南飞大步前跨,正想说道一番,王况起身拦道:“好了阿飞,今日点到为止,咱们都不是你的对手!所幸时日尚早,大伙去城南逛逛稀奇。”江南飞将长剑放回原处,问姑姑是否同去,四妹笑道:“你们几个年轻人去玩儿个尽兴,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众人不再多劝,稍加整理后结伴走出院子。

    四妹看五人朝气蓬勃的模样,想起自己十七八岁时随义兄江修走南闯北的岁月,那时义兄、王鸿、周翔和自己形影不离,四人既行侠仗义,也游山玩水,直到自己决定开办醉鸡坊,才暂时和三人分开。她在离开大理头一夜分别收到了王周二人的书信,“两个人早预料到会九死一生,所以不约而同地把我托给对方。”她呆呆站在院中,细数王周二人待自己点滴,那时自己只望能留在义兄身边,顺带打理好醉鸡坊的生意,别的一概没想,到底喜欢谁多一点,或者对二人都只兄妹之义,均无儿女之情,懵然间实难定论,不时念道:“还是飞儿他们好,年轻时不留遗憾,藏起来苦的是自己,喜欢谁、厌倦谁,都须脱口便出,才不负年少青春一场。”

    说完这话,忽想到一处紧要关节,“蜓儿对飞儿关切照顾,谁都看得出来的,只是飞儿在这上头不太灵光。但飞儿小时已由嫂子和姬大侠做主,将来是要迎娶姬大侠的女儿。唉!这可不好办了,蜓儿乖巧懂事,和飞儿从小认识,可说是青梅竹马,而且还救了飞儿一命。不过……不过嫂子当年先和姬大侠说好了这门亲事,不久嫂子被人杀害,姬大侠不知所踪,嫂子临终前定牵挂此事,那时我们躲避仇人,身无长物,姬大侠肯将女儿许配给飞儿,情深意重,不须言表,我们又怎能辜负他一番苦心……”

    她一时没了主意,既不能隐瞒江南飞,又不愿欧阳蜓伤心难过。思虑再三,决定过些日子再将儿时婚约告诉江南飞,到时连同他身上的血海深仇也一并说了。

    且说五人逛到傍晚时分,正想听个小调,神剑门弟子找到江南飞和张三牛,称孟山河有要事相商,令两人速回总坛。欧阳虎、欧阳蜓回城西跟四妹打声招呼,江南飞、张三牛则与王况一道赶往神剑门。

    孟山河请江南飞、张三牛坐定,沉声道:“本来想让两位多休息几日,但老夫接到密报,有件事刻不容缓,需要你们着手去办。大约十年前,本门旷世绝学碧波微浪剑法险被人盗取,根据种种证据表明,是本门义厚堂副使周邕连同外人作案,周邕时年不到三十岁,十八岁就跟在朱堂主身边,为义厚堂及本门立下不少大功。按照本门戒律,偷盗本门物件是为重罪,何况是碧波微浪剑法,门主念在周邕平日名声极好,加上朱堂主多次求情,就只罚其身中三刀之刑,同时逐出本门。虽是三刀,执法弟子却懂分寸,只是令其昏厥而已。谁知他清醒之后却放下狠话,说迟早有一日要重返神剑门,以洗当日之辱。”江南飞道:“这人偷盗本门至圣之物,按理应当自行了断。门主罚其三刀而已,若当年证据确凿,他何必说重返本门、以洗当日之辱这番话呢?”

    张三牛道:“莫非当年他并没承认自己连同外人偷盗碧波微浪剑法?”

    孟山河叹口气道:“当年不止从他家里搜出大量书信,信中数次提及碧波微浪剑法,而且守卫藏剑楼的弟子均称,当晚是他带了几瓶杜康酒说请大伙尝尝鲜,接着十几名弟子就不省人事了。幸好门主得报有人要来盗取剑法,提前将剑法转移,否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抓他时,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朱堂主对此自是痛心疾首。”

    江南飞道:“此事过去多年,到底真相如何,实难查证。孟右使叫我们来也绝非为了查出真相。”孟山河点点头道:“周邕被逐出本门之后,确切消息是去了西夏。以后十年,武林中从来没有他的行踪。只是……只是日前有人在河南府看见了他,他不止重新回到中原,还一连几日悄悄和龙门一位要员见面。龙门和本门同为天下第一门,这几年他们亲近女真人,暗中受了不少金廷扶持,实力已比本门强了不少,许多小门派见风使舵,多是巴结他们去了。老夫已向门主禀明此事,门主怕朱堂主知道了惹出乱子,因此决定派你们暗中调查。周邕当年说定要重返本门洗当日之辱,他性子坚韧,说过的话一向作数。门主和老夫担心他亲近龙门是有甚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江南飞、张三牛拱手道:“属下领命。”

    孟山河从桌上取出一幅人像图,低声道:“为避免恐慌,你们务必严守密令。这是周邕的画像,好生瞧一瞧。”画上之人双目细长,鼻梁高挺,右脸有一块疤痕,两人迅速将其记在心头。

    孟山河道:“明日是龙门天威堂堂主赵季良的生辰,他邀请了门主参加,门主说不如借此机会让你二人暗中查探。老夫知江飞你有几件大事要办,你也说替本门再立功劳后便辞去副使之位。人各有志,门主和老夫虽有万般不舍,不想勉强留你令你抱憾终身,只盼你办妥此事,除去本门一大隐患。”江南飞道:“属下和三牛定不辱使命。”孟山河浅笑半晌,令两人速去准备明日赴龙门诸事。

    江南飞问张三牛道:“本门威名当真不如从前么?”张三牛道:“本门是否不如从前我倒没注意,只不过龙门最近的确办了几件大事,例如剿灭黄河九沙帮,铲除河朔魔教白衣教等等。”江南飞叹道:“只可惜安民堂另有任务,朱禄、易小福他们又去了大宋,要不然本门也可剿灭九沙帮、铲除白衣教……”张三牛笑道:“你这不是事后诸葛亮么?总不能样样好事都让咱们去做,那可不得活活累死。”江南飞道:“你先跟我说说,龙门如何铲除白衣教的?听说白衣教兴起于数年之前,教中弟子本来人人仁义爱民,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