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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白衣轻柔似牡丹

    两人骑马快行,不一会穿过茫茫绿野,世值炎夏,天空青碧无垠,正与地契阔交映。

    草场上散落着一群又一群的人儿,有的嬉戏打闹,追蜂逐蝶,有的负手后背,吟诗高歌。江南飞和张三牛下马徒步,抬眼远眺,一处庞大屋舍如明珠般直嵌旷原,因其宏伟已极,前端虽有密林迎客,属实难以障目。

    沿路道贺声不绝于耳,正门广场前挤满了武林人士,众皆簇拥之下,一个中年武人不住作揖,满面悦色,正是赵季良。江南飞和张三牛方走进密林,身后传来一声“这不是神剑门十二少杰之一的江副使和张副使么?”,两人勒马止步,赶忙回头,见对方有十余人,均是穿戴整洁的青年,为首一人拱手笑道:“数月前在下曾到神剑门拜访王门主,有幸得见两位副使尊容。”

    江南飞略一合眼,当即回礼:“原来是鱼书山庄的马二庄主。江某和张副使奉命来送礼。当日一别,大庄主、二庄主俱都安好!”张三牛一并拱手。

    为首青年姓马,名衢,乃是当今鱼书山庄庄主马衡堂弟。七年前鱼书山庄险遭灭门,因马衢与堂兄马衡到江南省亲,才侥幸躲过一劫,其后龙门、双刀门及威远镖局等牵头,助马衡、马衢召集旧部重建了山庄,马衡是为大庄主,马衢便是二庄主,兄弟俩经过几年不懈努力,眼下的鱼书山庄固然无法与马老庄在世时相提并论,于收集消息、传递暗讯等事务上仍达一流水准。近日马衡应邀赴鹤庄做客,故派马衢至龙门参加赵季良的生辰宴席。

    马衢道:“龙门主虽令上下替赵堂主大肆庆祝一番,只怪赵堂主向来勤俭节约,因此今日来的大多是河南府本地的武林朋友,可以说席间都是自己人。两位率安民堂弟子为神剑门事业奔波劳苦,做了许多桩人人称颂的好事,马某早想结识两位。马某虚长两位几岁,如蒙不弃,别二庄主二庄主叫了,就唤马某一声‘马兄’便好。”江南飞道:“马氏兄弟的大名,在下和张副使早就如雷贯耳,鱼书山庄与本门相距不远,在下从没登门拜访过,于此甚是失礼。难得今日有缘,能与马兄做朋友,实是我等大幸。”马衢正色道:“自从伯父被奸人杀害之后,鱼书山庄不复昔日荣光,幸奈各派极力扶持,我和大哥才勉强保住祖宗基业。我和大哥平生愿望也就是一能将伯父的精神发扬光大,二能……二能有朝一日找黑面大盗报仇!”

    江南飞听他说到“黑面大盗”四字,心头免不了咯噔一声。当年周天羽和四妹曾追踪捕头张通那条线索,但因女真人势力太大,最终杀人真凶的名头算给了姬破虏,一来周天羽突然失踪,再无人寻找幕后黑手,二来龙门右护法上官宁等人在凶案现场和姬破虏有过照面,姬破虏那时已半痴半巅,上官宁等人先入为主,自然确信姬破虏乃是真凶。虽然也有个别门派稍有异议,终究寡难胜众,三人成虎,是故姬破虏便成了杀人大魔头。

    四妹未免江南飞因此与人争执打斗,几年前就将所见所知尽数相告。但江南飞想到姬破虏纵横半生,到头来竟遭受如此不白之冤,每当听到事件相关,内心都极为触动。

    张三牛略晓内情,望一眼江南飞,正欲开口替他分辩几句,马衢身旁几人齐声道:“姬破虏泯灭人性,猪狗不如,早晚教我等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马衢点了点头,江南飞对姬破虏崇敬无比,本来强压心神,听众人辱骂姬破虏,那还能忍?顾不上是否会得罪马衢,即道:“马兄,在下听说黑面大盗当年多盗贪官污吏、武林奸邪的宝贝,还称‘破虏为盗,盗亦有道’,他常将盗得之物换成钱财粮食送给疾苦百姓……这样一个侠义之辈,怎的莫名其妙杀那么多人?中间会不会有甚么误会!”

    “误会?甚么误会?上官右使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有官府出的公告,那还有甚么误会!”马衢登时怒火中烧,他身旁众人也都恶狠狠瞪着江南飞和张三牛。

    江南飞道:“马兄消消气,在下就事论事。只是不想……不想……不想冤枉好人,反而令真凶逍遥法外……”

    马衢大喝一声道:“马某念你是堂堂神剑门副使,对你本来十分尊重,岂料你竟帮姓姬的说话,你颠倒黑白,马某不知你是何居心!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鱼书山庄虽然广交天下朋友,却绝不肯不报门楣大仇!”说完右手猛力一挥,率众忿忿而走。

    江南飞摇了摇头,和张三牛相顾长叹。这时身后传来一女子声音,“你当真相信黑面大盗是被人冤枉的?”

    江南飞和张三牛随声望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禹王镇上的白衣少女,她身旁站着那位面如冠玉的青年。

    白衣少女眉目微张,内心欣喜溢于言表,那青年却是皮肉不开,半眯眼蹬着江南飞和张三牛。

    江南飞半晌回她道:“当日虽然有人在案发现场见过黑面大盗,官府的确也出了告示,只不过其中疑点颇多。”白衣少女笑道:“有甚么疑点?”江南飞虽不知她来历如何,想她恰似牡丹的样子和妙比天籁的声音,自无一丝恶意,遂将心中所思全然说出:“黑面大盗轻功天下无双,既然要杀人,绝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原地被人发现,还被几个河南府名门的人发现,另外官府说鱼书山庄收集了他作恶的罪证,他为了抢夺罪证而杀人……这就更说不通了,据在下所知,黑面大盗向来‘劫富济贫’,于官府而言是罪证,于他而言,那些东西可助他名扬天下,况且,他向来与官府作对,从来不喜与官府为伍,怎的要联合几名小小捕快?那也太有损威名了。”

    白衣少女激动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怎么不向武林和官府的人解释?”

    江南飞叹口气道:“在下所言只是疑点,同样也无真凭实据。况且武林中人和官府只须说一句就可反驳在下的疑点。”

    “一句话就可反驳你的疑点?是哪句话?”

    江南飞道:“龙门、双刀门、威远镖局的人说那晚黑面大盗举止怪异,可能曾经练功走火入魔,导致心智不如从前,这才犯下灭门大案。”

    白衣少女忽然冷哼一声道:“他们可真会强词夺理。总要设法将罪名扣在我……扣在黑面大盗的头上。”身旁那青年轻轻拍了拍她。

    江南飞道:“黑面大盗失踪多年,这件事也就很少有人管了。所幸他轻功卓绝,他们无论如何找,总是找不到他。”面含宽慰之色,白衣少女走近他道:“你认识黑面大盗么?你怎么……怎么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说他是杀人大魔头,都想找出他然后杀了他,有的如鱼书山庄一般,当真想杀他报仇,有的却是想借着杀他而扬威于天下。唯独……唯独你一直帮他说好话。”江南飞道:“在下……在下也只是就事论事。”说完低下了头,他要隐藏身份,自然不能说出自己和姬破虏的关系,也不能在旁人面前称他为“姬叔叔”,但白衣少女每问发来,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见白衣少女似当沉思,轻声问道:“姑娘你认识黑面大盗么?你似乎也很关心他。”白衣少女嫣然一笑,不回江南飞的话,只对身旁那青年道:“咱们先去送礼,表哥。”说完提裙往前跑了。那青年且追且道:“你跑慢点,萋萋,你伤才好了一点。”

    “萋萋?这位姑娘也叫萋萋。”

    “她和送你手绢的那位姑娘一个名字么?”

    “好像都叫萋萋。”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江南飞望着白衣少女远去的背影,摸了摸怀中随身携带的手绢,喃喃自语道:“莫非她当真是姬萋?她受了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