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好学好问有诚信 惊雷一抱木犀笑
2
三度冬天过去，又迎来一季春天。百花盛开，莺歌燕舞。山峦青翠翠，瀑布白茫茫。
田间地头，耕牛的耕牛，插秧的插秧，挖地的挖地，种菜的种菜。仅仅十天后，不管是田里的秧苗，还是菜地的菜苗，都是一片绿油油。
桑田里的桑树郁郁葱葱，每天冒出的新叶伴着晨露鲜翠欲滴。蚕是那么有灵性，第一声春雷打过，女人们拿出一大张蚕茧纸一看，准有几只蚕破茧了！它们是听着春雷出世的，用抽成细长的纸尖将它们拨弄到最鲜嫩的桑叶上，又一轮养蚕开始了。
学堂内传出朗朗书声，学堂外偶有村民肩扛锄头走过，屏息聆听，微微笑，点点头。
8岁班6个学生，5男1女，女的是依欣。每个学生一张课桌，分两排，每排三桌，幸幸在左排第一桌，依欣在右排第一桌。学生课桌前方是老师的讲桌，讲桌后面坐着中年男老师，他不看教科书，微闭双眼，教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学生们对着书大声跟读：“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老师教：“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学生跟：“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老师教：“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学生跟：“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大约半个时辰后，挂在学堂操场边梧桐树上的青铜钟被高年级学生敲响了，老师宣布下课休息。有的学生来到操场上追逐嬉戏，有的用书本在打鸡毛毽子，有的去上茅厕。
他们的老师也走到操场上，对几个用书本在打鸡毛毽子的高年级学生说：“书本里是知识，知识是用来学习的，不是用来打鸡毛毽子的！所以，告诉你们一个道理，书要好好念，要珍惜，别弄破损了，否则年终不能参加优秀学生评选！”
一个胆大的女学生笑着问：“春树老师，那该用什么打毽子？”
“这个嘛，毽子不一定用来打，用来踢也很好玩是不是？”
“不是！我们踢了几年，没什么新鲜的了。打毽子才好玩！”
“唉，可惜没人发明出更好玩的游戏。这样吧，你们回家后制作一块轻巧的木板拿来拍打……”
幸幸和依欣站在梧桐树下，看着那个青铜钟。这钟不知被敲打了多少年，边沿已有一丝裂缝，里面有一个铜心，上下课的钟声就是用铜心敲打钟内壁发出的。计量一节课的时间是烧完一炷香的时间，计量课间休息时间是滴完一瓷杯水的时间，所以被安排轮流打钟的高年级学生要关注烧香、滴水的进度，有些麻烦。
但幸幸和依欣却希望早日敲上钟，他们私底下交换过意见：“敲上铜钟，就是高年级的学生了，有低年级学生的羡慕、尊敬。”“铜钟一敲，所有学生和老师都要听它的指令，多神气啊！”因此他们经常用期盼、敬仰的眼神看着铜钟。
上课钟声响了，他们回到教室。男老师开始讲解第一节课所教三句话的含义。第三节课教学生一笔一划地写。在他们前几天刚入学时，男老师说自己叫桃源春树，40岁。他留着浓黑的胡子，总是穿着灰色衣服，灰色经常是老人衣服的颜色，所以他看起来有些偏老。
中午放学路上，幸幸和依欣背着书包走在一块。依欣说：“我觉得我们老师很好笑。”说完这句她就呵呵笑了。
“为什么？”幸幸摸了摸平整的学生头问。
“你看他教书的样子，像闭目养神一样！怎么没睡着呢？还有，他爱管闲事，14岁班同学打毽子他也管！他是管我们8岁班的呀。呵呵。”
“我觉得不好笑。我爸爸说他是学堂里学问最大的老师。”
“那我妈妈呢？”
“我不知道。我爸爸没有说到你妈妈夏花老师。”
依欣撅着小嘴，显得不高兴了。过了一座年久的独木桥，依欣还是撅着嘴，头也不回地走上通往她家的路，马尾辫随着她的脚步一颤一颤的。幸幸站在岔道口喊：“依欣，你别生气，我回家问问爸爸怎么评价你妈妈好吗？”
依欣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幸幸走上另一条回自家的路。
吃过午饭，幸幸在那座年久的独木桥桥头等依欣。依欣一到，便问他：“问了吗？”
“问了！我爸爸说，能被村民选为学堂老师，他们的学问都好，只是春树老师为了研究学问读了很多很多书，至今连妻子都顾不上娶，是村民公认的学问最大的人。但是，他也说，你妈妈是学堂里惟一的女老师，非常了不起，会比男老师更关心体贴学生！”
幸幸说完问依欣：“这回满意了吧？”
依欣点点头，露出笑颜。
他们一前一后过了独木桥，并肩朝学堂走去。
“明天放假了，去遐思河边玩呢，还是去木犀树下？”依欣问。
“如果天晴，我就在遐思河边等你，阴雨天你就在木犀树下等我。”幸幸答。
……
傍晚，桃源幸幸放学回到家，问在厨房忙碌的妈妈：“妈妈，晚饭好了吗？”
“快好了。幸幸，叫爸爸吃饭。爸爸在菜地里。”桃源柔慈边做最后一道菜，边回头说。在做饭的时候她的长发用粉红的头绳随意地盘结起来，看上去是个清秀干练的家庭主妇。身着粉红裙子可以看出她依旧年轻娇丽。
“哦！”幸幸应声将小书包往餐厅凳子上一放，跑了出去。
柔慈身边6周岁的女儿桃源灵灵立即嚷嚷：“哥哥，我要跟你去，哥哥！”可是幸幸已经跑远了。灵灵身穿黄裙，黄色是女童服装最常见的色彩。
离家不到百丈的一块菜地，桃源力森正在用竹勺舀肥水浇菜。那竹勺是用最大的单棵毛竹根部做成的，圆柱形，装上长柄，便于使用。
力森平日穿黑色衣服，显得冷峻沉稳，加上他有一对比儿子的浓眉更粗的浓眉，更显冷厉，然而只要他开口说话，就知道他是一个心善的“内暖”之人。他种了很多很多的蔬菜和主食作物，两年不劳作都够吃了，但他乐善好施，经常把蔬菜、粮食分给他人。
而他此时穿着一件肩膀上和袖口有补丁的由黑色褪成灰色的上衣，灰黑的裤子双膝、裤脚部位也打了补丁，这套衣服专门在劳作时穿，比如砍柴、挑担、种田、收割，那缝补处都是被磨损破和汗水浸烂的。
“爸爸，该吃晚饭了，您浇完了吗？”
力森抬头一看，见到幸幸，答：“哦，是幸幸啊。快浇完了。”
“爸爸，您浇水做什么呀，昨天不是刚下过雨吗？”幸幸蹲在田埂上不解地问。
“嗯，我告诉你幸幸，我浇的不是一般的水，是肥水。什么是肥水呢？肥水就是往尿中加入了大量淡水的水。这里刚种的小菜苗需要养分，肥水就是菜苗需要的养分，最好每天都浇一次，这样小菜苗就长得快。你明白了吗？”
幸幸点点头。“可是，那肥水中有小便是脏的。”幸幸皱起眉头，又不解和担忧地说道，“小菜苗吃了肥水长大，我们怎么能吃这样的菜呢？”
“哈哈哈，幸幸，你不用担心。肥水只是短时间存在菜叶里，过不了多久，肥水就会被消化散失，只要一两天不再浇肥水，菜叶就差不多干净了，将菜叶采来泡在水中清洗后，就非常干净了。”
父子俩边说边向家的方向走去。
……
晚饭主食是大米、玉米，菜有“清煮调味空心菜”、“番茄炒鸡蛋”、“冬瓜瘦肉汤”。
饭前，力森擦洗了一把，换上了黑长服。几人等力森上了餐桌才动筷子吃饭。“我不是说过别等我了，让你们先吃的吗？”力森说着，左手拿起碗，右手拿起筷子。
幸幸说：“爸爸，妈妈让我们等您一块吃。说您辛苦，我们要孝顺，要懂礼貌守规矩。”
力森和柔慈对视一笑，说道：“你妈妈呀，总会替我们着想。哎，你今天在学堂学了什么？”
“前几天老师都教单个的字，上午老师才教了《论语》第一篇《学而》的第一章的三个句子。下午背诵、默写。我都会了。老师还表扬我字写得好！”幸幸自豪地说。
“呵呵，我们的幸幸真是聪明！”柔慈夸奖，给幸幸夹菜，“来，多吃点空心菜，你外婆常说吃空心的菜会使人更聪明呢，像空心菜啦、葱啦应该多吃。”
幸幸答道：“妈妈，我吃空心菜，但我不吃葱，葱的味道很臭！”
“傻瓜蛋，葱的味道是香的，不是臭的！好孩子应该什么菜都吃，不挑食。你看灵灵多乖，就喜欢吃葱呢！”柔慈劝导。
灵灵啃着玉米棒，嘿嘿嘿高兴地笑道：“妈妈，您叫我吃葱我就吃！”
幸幸露出为难的表情。
力森换个语气夸奖：“幸幸好样的！刚刚上了5天学堂，就学会了很多字，学到了很多知识，天天得到老师表扬。你是最优秀的！”
“还有呢，爸爸，刚才我还学到了肥水和菜苗的知识呢，您教的！”幸幸慧黠地补充道。
“哈哈哈，对对对……”“呵呵……”力森和妻子爽朗地笑了一长串，表示赞许。
灵灵感到奇怪了，问：“爸爸，妈妈，笑什么呀，哥哥好笑吗？”
“你哥哥呀，好问好学，很会说话，我们笑，是表示我们开心！”柔慈摸着灵灵的头说。
幸幸看了妹妹和妈妈一眼，又问爸爸：“爸爸，您什么都懂，为什么我要上学堂学习呢？您教我不好吗？”在幸幸心里，爸爸是很智慧的，没有能难倒他的问题。
“学堂是一个很好的学习场所，你和同学们一起学，既有做伴的，也可以争相学好，更利于上进。我平日要劳动，没有专门的时间教你。再说，每个孩子都在家由父母教的话，太费时间和力气了，在学堂一个老师可以同时教一个班学生，就合算了。”
“为什么一定要学习、写字呢？”
“为了更好地与人交流，为了记账、写信、作文章，为了桃源村世世代代的发展，为了使脑袋变得更聪明、使人更贤能，还为了一个美丽的传说——最有文化的人，会得到功名利禄，还可能得到天上神仙的眷顾。记得吗，上次我跟你说过天上有神仙，仙女很漂亮……”
幸幸眨着明亮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又问：“为什么我们村叫桃源村？”
“据说当年祖宗一帮人躲避战乱路过这个地方时，已经饿得快支撑不下去了，忽然发现了几棵桃树上长满了成熟的桃子，祖宗们靠桃子渡过了难关，从此在这里定居，并取村名为桃源村。”
……
柔慈栽桑种麻养蚕织布供一家人穿用，晚饭后睡觉前又喂了一次蚕，往几个蚕盆里多撒上一些桑叶，然后又操起织布机。她打算早点织出这批布，赶在过年前为他们再添置一件新衣，而自己的可以暂缓一下。
力森决定明天还要种植一片蔬菜，吃不完可以腌制起来，还可以送给河对岸的几户人家，那几户的蔬菜前几天刚被大水淹了。经过一天田间耕作，他穿着白色睡衣躺在床上不久就入睡了。柔慈给他轻轻盖上被子。
茶油灯下，幸幸坐在妈妈身边，读书、写字，一边教妹妹。
机杼声、读书声、时而几人说笑声，交织一起，其乐融融。
……
一早便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幸幸起床开门，看到院子上空阴暗的背景处飘着特别显眼的雨丝。这阴暗的背景，是院子内的小树和院子外高大的芭蕉。
院落的屋檐瓦沟落下滴滴雨水，幸幸伸手接了一滴，急忙缩回来，他身上仅存的从被窝里带出的余温被那一滴雨水消散了。他自语：“好凉！我得再穿件衣服。”
柔慈早早起来做饭，幸幸第二个起床。幸幸来到厨房的时候，柔慈有点惊讶：“幸幸，怎么起这么早，比爸爸还早，今天什么日子呀？”
“上学5天放假1天，今天放假了！”
“哦！是不是又要去跟依欣玩？今天下雨了呀！河边可千万别去，会发洪水的！”
“我知道了，您以前说过很多遍了！下雨天我就不去河边了。”
吃过早饭，雨下得更大了。柔慈劝道：“幸幸，雨下得这么大，别出去了！”
力森也说道：“雨这么大，我也种不成菜了。幸幸、灵灵，今天我们就在家玩猫捉老鼠游戏好吗？”
“多大了你呀，还和孩子玩这样的游戏。”柔慈浅笑，“下雨了，桑叶都湿了，不如你去采来一片片拭干吧！”
幸幸坚定地说：“我已经答应依欣去找她的！”
“好！幸幸，答应人家的事就要做到，爸爸支持你！去吧！”力森微笑着说，“老婆大人，我也答应你去采桑叶，回来一片片拭干！”
柔慈被力森一句“老婆大人”逗得扑哧一笑。
“哥哥，我要跟你去，我也要和依欣姐姐玩！”灵灵撒娇。
“我上学前你都跟着我玩了两年，上学后不能天天带着你了，今天虽然放假，但下着雨，你也不能跟着我。这几天你不是和邻居的燕珍玩得很好吗，去找她玩吧。”
幸幸在灵灵失望又羡慕的眼神中打伞离开家。灵灵心想：哥哥为什么老是和依欣玩呢？问妈妈，妈妈说：“不知道！”问爸爸，爸爸答：“缘分吧！”
灵灵又问：“什么是缘分？”爸爸答：“缘分就是，有一天你哥哥和依欣碰见，两个人很要好，想天天玩在一起，就像神的安排。就像我和你妈妈在一起是缘分，你和哥哥、爸爸、妈妈组成一家人也是缘分……”
村道，不宽不窄的蜿蜒路面。幸幸穿了高高的木底鞋，底鞋踩在石面上嗒嗒作响，踩在泥土上则是啧啧地响。
依欣已经在木犀树下等候了，一袭粉红裙子，静静地坐在树下石凳上，侧耳倾听雨打树叶的声音。雨伞撑着晾在一边。看到一身蓝装的幸幸走来，她站起来，高兴地招呼：“幸幸！”
幸幸进到树冠下，依欣接过他的伞和自己的伞晾在一起。幸幸边拧长衫的湿处，边问：“你很早就到了吗？”
“没有，刚到一会儿。来，我帮你拧！”依欣靠近他帮他拧，挤出的水只够湿了手心。拧完，幸幸看到依欣裙摆上也湿了一截，说：“你的裙脚也湿了，我帮你拧干！”
好古老好高大的一棵木犀树，世上木犀树难见大树种，惟有这棵雄伟挺拔，树冠方圆二三十丈，层层叠叠的枝叶不透光不漏雨，犹如一把撑开的巨伞。最神奇的是，洁白小巧的木犀花（桂花）浓香扑鼻，四季常开，每日代谢，村民走到十几里远的山上去砍柴都能闻见花香！
村民们把这棵二十人都难以合抱的木犀树当作村宝，闲暇时光常来看看它、陪陪它，或者聚在树下聊些什么。谁也说不上它的年龄，也许千岁千千岁了吧！
经过一夜风雨侵扰和它本身有规律的代谢，树下落满了枯叶和旧花。幸幸和依欣不忍心踩踏落花，有花的地方用脚扫了扫，才迈出一步，然后在空地玩跳绳。过去的两三年，他和她在树下玩耍时也是这么对待落花的。
他们跳绳跳累了，幸幸建议：“把落花捡起来吧，等会儿站在独木桥上，把花扔到遐思河里？”
依欣问：“为什么扔到河里？”
“让花香飘得更远！”
“对！看它枯烂在这里我也觉得可惜！但是，为什么要站在独木桥上扔呢？”
“我刚才从家里出来看到遐思河已经发洪水了，我们不能去河边了，爸爸妈妈会担心的，只能站在桥上扔。”
……
他们捡完落花，放在一处。然后一起坐在石凳上歇息、聊天。
“捡了一大堆花，脚都蹲麻了！你呢？”他问。
“我都酸了！”她说。
……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和你戴上了花冠，就是木犀花的花冠！很开心！”她说。
“是吗？那一定是个美丽的梦！为什么戴上花冠呢？”他问。
“不记得了……只记得很多人向我们庆祝！”
……
“今天我妈妈本来不让我出来了。”她说。
“因为下大雨吗？”他问。
“是。还有，她说男孩和女孩应该有区别，长大了不能随便玩在一起！”她撅嘴道。
“那你怎么办呢？”
“我不管，我不理，我不听！她就生气地走开了。不过我知道她是假装生气……”
……
“我有个奇怪的发现，很害怕！”他说。
“是什么呢？”她问。
“有的晚上，我从睡梦中醒来，会听见奇怪的声音，吓得不敢出声。妹妹和我睡在一起却什么也不知道，她睡得太沉了。”
“原来是这事！前些天我也发现了！你不用怕，我问了妈妈，她说这是幻觉，如果孩子长大了还和爸爸妈妈睡一个房间就听得见，只要不和爸爸妈妈睡一个房间就听不见了。后来，妈妈就帮我把床铺搬到楼上了，真的再也没听见怪声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也要搬到楼上睡了！”
……
轰隆隆一阵春雷响起，伴着闪电，依欣捂住耳朵惊叫起来：“我怕！我妈妈说打雷不能躲在树下的！”
幸幸心里也怕，但他强装镇定：“别怕！木犀树会保护我们！外面雨这么大，能去哪里呀？”又几道更亮的闪电划裂天际，紧接着将是更响的雷鸣。依欣坐不住了，一下站起来，嘤嘤地哭了。
幸幸慌了神，这是依欣第一次在他面前哭，该怎么办呢？他脑中马上浮现出一幅情景：小时候他摔伤哭泣，妈妈把他搂在怀里，妹妹哭的时候，妈妈也是将她搂在怀里，被搂抱着以后感觉舒服了许多，当然他表达不出那种所有的委屈、气闷、惊忧、痛楚都消失了的感觉，反正心里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哭声自然而然地停止了。
于是，他也站起来，勇敢地搂抱住依欣！“依欣别怕！”
依欣一愣，停了抽泣，抬眼看他。此时雷鸣阵阵，依欣慌忙抱紧幸幸，把头深深埋在他的小胸怀里。
风起了，风夹着雨把木犀树叶弄得淅飒作响，好似老木犀树发出的窃窃笑语。
两把晾在一旁的伞被风吹得越移越远。
他们依然抱得紧紧的。
三度冬天过去，又迎来一季春天。百花盛开，莺歌燕舞。山峦青翠翠，瀑布白茫茫。
田间地头，耕牛的耕牛，插秧的插秧，挖地的挖地，种菜的种菜。仅仅十天后，不管是田里的秧苗，还是菜地的菜苗，都是一片绿油油。
桑田里的桑树郁郁葱葱，每天冒出的新叶伴着晨露鲜翠欲滴。蚕是那么有灵性，第一声春雷打过，女人们拿出一大张蚕茧纸一看，准有几只蚕破茧了！它们是听着春雷出世的，用抽成细长的纸尖将它们拨弄到最鲜嫩的桑叶上，又一轮养蚕开始了。
学堂内传出朗朗书声，学堂外偶有村民肩扛锄头走过，屏息聆听，微微笑，点点头。
8岁班6个学生，5男1女，女的是依欣。每个学生一张课桌，分两排，每排三桌，幸幸在左排第一桌，依欣在右排第一桌。学生课桌前方是老师的讲桌，讲桌后面坐着中年男老师，他不看教科书，微闭双眼，教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学生们对着书大声跟读：“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老师教：“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学生跟：“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老师教：“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学生跟：“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大约半个时辰后，挂在学堂操场边梧桐树上的青铜钟被高年级学生敲响了，老师宣布下课休息。有的学生来到操场上追逐嬉戏，有的用书本在打鸡毛毽子，有的去上茅厕。
他们的老师也走到操场上，对几个用书本在打鸡毛毽子的高年级学生说：“书本里是知识，知识是用来学习的，不是用来打鸡毛毽子的！所以，告诉你们一个道理，书要好好念，要珍惜，别弄破损了，否则年终不能参加优秀学生评选！”
一个胆大的女学生笑着问：“春树老师，那该用什么打毽子？”
“这个嘛，毽子不一定用来打，用来踢也很好玩是不是？”
“不是！我们踢了几年，没什么新鲜的了。打毽子才好玩！”
“唉，可惜没人发明出更好玩的游戏。这样吧，你们回家后制作一块轻巧的木板拿来拍打……”
幸幸和依欣站在梧桐树下，看着那个青铜钟。这钟不知被敲打了多少年，边沿已有一丝裂缝，里面有一个铜心，上下课的钟声就是用铜心敲打钟内壁发出的。计量一节课的时间是烧完一炷香的时间，计量课间休息时间是滴完一瓷杯水的时间，所以被安排轮流打钟的高年级学生要关注烧香、滴水的进度，有些麻烦。
但幸幸和依欣却希望早日敲上钟，他们私底下交换过意见：“敲上铜钟，就是高年级的学生了，有低年级学生的羡慕、尊敬。”“铜钟一敲，所有学生和老师都要听它的指令，多神气啊！”因此他们经常用期盼、敬仰的眼神看着铜钟。
上课钟声响了，他们回到教室。男老师开始讲解第一节课所教三句话的含义。第三节课教学生一笔一划地写。在他们前几天刚入学时，男老师说自己叫桃源春树，40岁。他留着浓黑的胡子，总是穿着灰色衣服，灰色经常是老人衣服的颜色，所以他看起来有些偏老。
中午放学路上，幸幸和依欣背着书包走在一块。依欣说：“我觉得我们老师很好笑。”说完这句她就呵呵笑了。
“为什么？”幸幸摸了摸平整的学生头问。
“你看他教书的样子，像闭目养神一样！怎么没睡着呢？还有，他爱管闲事，14岁班同学打毽子他也管！他是管我们8岁班的呀。呵呵。”
“我觉得不好笑。我爸爸说他是学堂里学问最大的老师。”
“那我妈妈呢？”
“我不知道。我爸爸没有说到你妈妈夏花老师。”
依欣撅着小嘴，显得不高兴了。过了一座年久的独木桥，依欣还是撅着嘴，头也不回地走上通往她家的路，马尾辫随着她的脚步一颤一颤的。幸幸站在岔道口喊：“依欣，你别生气，我回家问问爸爸怎么评价你妈妈好吗？”
依欣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幸幸走上另一条回自家的路。
吃过午饭，幸幸在那座年久的独木桥桥头等依欣。依欣一到，便问他：“问了吗？”
“问了！我爸爸说，能被村民选为学堂老师，他们的学问都好，只是春树老师为了研究学问读了很多很多书，至今连妻子都顾不上娶，是村民公认的学问最大的人。但是，他也说，你妈妈是学堂里惟一的女老师，非常了不起，会比男老师更关心体贴学生！”
幸幸说完问依欣：“这回满意了吧？”
依欣点点头，露出笑颜。
他们一前一后过了独木桥，并肩朝学堂走去。
“明天放假了，去遐思河边玩呢，还是去木犀树下？”依欣问。
“如果天晴，我就在遐思河边等你，阴雨天你就在木犀树下等我。”幸幸答。
……
傍晚，桃源幸幸放学回到家，问在厨房忙碌的妈妈：“妈妈，晚饭好了吗？”
“快好了。幸幸，叫爸爸吃饭。爸爸在菜地里。”桃源柔慈边做最后一道菜，边回头说。在做饭的时候她的长发用粉红的头绳随意地盘结起来，看上去是个清秀干练的家庭主妇。身着粉红裙子可以看出她依旧年轻娇丽。
“哦！”幸幸应声将小书包往餐厅凳子上一放，跑了出去。
柔慈身边6周岁的女儿桃源灵灵立即嚷嚷：“哥哥，我要跟你去，哥哥！”可是幸幸已经跑远了。灵灵身穿黄裙，黄色是女童服装最常见的色彩。
离家不到百丈的一块菜地，桃源力森正在用竹勺舀肥水浇菜。那竹勺是用最大的单棵毛竹根部做成的，圆柱形，装上长柄，便于使用。
力森平日穿黑色衣服，显得冷峻沉稳，加上他有一对比儿子的浓眉更粗的浓眉，更显冷厉，然而只要他开口说话，就知道他是一个心善的“内暖”之人。他种了很多很多的蔬菜和主食作物，两年不劳作都够吃了，但他乐善好施，经常把蔬菜、粮食分给他人。
而他此时穿着一件肩膀上和袖口有补丁的由黑色褪成灰色的上衣，灰黑的裤子双膝、裤脚部位也打了补丁，这套衣服专门在劳作时穿，比如砍柴、挑担、种田、收割，那缝补处都是被磨损破和汗水浸烂的。
“爸爸，该吃晚饭了，您浇完了吗？”
力森抬头一看，见到幸幸，答：“哦，是幸幸啊。快浇完了。”
“爸爸，您浇水做什么呀，昨天不是刚下过雨吗？”幸幸蹲在田埂上不解地问。
“嗯，我告诉你幸幸，我浇的不是一般的水，是肥水。什么是肥水呢？肥水就是往尿中加入了大量淡水的水。这里刚种的小菜苗需要养分，肥水就是菜苗需要的养分，最好每天都浇一次，这样小菜苗就长得快。你明白了吗？”
幸幸点点头。“可是，那肥水中有小便是脏的。”幸幸皱起眉头，又不解和担忧地说道，“小菜苗吃了肥水长大，我们怎么能吃这样的菜呢？”
“哈哈哈，幸幸，你不用担心。肥水只是短时间存在菜叶里，过不了多久，肥水就会被消化散失，只要一两天不再浇肥水，菜叶就差不多干净了，将菜叶采来泡在水中清洗后，就非常干净了。”
父子俩边说边向家的方向走去。
……
晚饭主食是大米、玉米，菜有“清煮调味空心菜”、“番茄炒鸡蛋”、“冬瓜瘦肉汤”。
饭前，力森擦洗了一把，换上了黑长服。几人等力森上了餐桌才动筷子吃饭。“我不是说过别等我了，让你们先吃的吗？”力森说着，左手拿起碗，右手拿起筷子。
幸幸说：“爸爸，妈妈让我们等您一块吃。说您辛苦，我们要孝顺，要懂礼貌守规矩。”
力森和柔慈对视一笑，说道：“你妈妈呀，总会替我们着想。哎，你今天在学堂学了什么？”
“前几天老师都教单个的字，上午老师才教了《论语》第一篇《学而》的第一章的三个句子。下午背诵、默写。我都会了。老师还表扬我字写得好！”幸幸自豪地说。
“呵呵，我们的幸幸真是聪明！”柔慈夸奖，给幸幸夹菜，“来，多吃点空心菜，你外婆常说吃空心的菜会使人更聪明呢，像空心菜啦、葱啦应该多吃。”
幸幸答道：“妈妈，我吃空心菜，但我不吃葱，葱的味道很臭！”
“傻瓜蛋，葱的味道是香的，不是臭的！好孩子应该什么菜都吃，不挑食。你看灵灵多乖，就喜欢吃葱呢！”柔慈劝导。
灵灵啃着玉米棒，嘿嘿嘿高兴地笑道：“妈妈，您叫我吃葱我就吃！”
幸幸露出为难的表情。
力森换个语气夸奖：“幸幸好样的！刚刚上了5天学堂，就学会了很多字，学到了很多知识，天天得到老师表扬。你是最优秀的！”
“还有呢，爸爸，刚才我还学到了肥水和菜苗的知识呢，您教的！”幸幸慧黠地补充道。
“哈哈哈，对对对……”“呵呵……”力森和妻子爽朗地笑了一长串，表示赞许。
灵灵感到奇怪了，问：“爸爸，妈妈，笑什么呀，哥哥好笑吗？”
“你哥哥呀，好问好学，很会说话，我们笑，是表示我们开心！”柔慈摸着灵灵的头说。
幸幸看了妹妹和妈妈一眼，又问爸爸：“爸爸，您什么都懂，为什么我要上学堂学习呢？您教我不好吗？”在幸幸心里，爸爸是很智慧的，没有能难倒他的问题。
“学堂是一个很好的学习场所，你和同学们一起学，既有做伴的，也可以争相学好，更利于上进。我平日要劳动，没有专门的时间教你。再说，每个孩子都在家由父母教的话，太费时间和力气了，在学堂一个老师可以同时教一个班学生，就合算了。”
“为什么一定要学习、写字呢？”
“为了更好地与人交流，为了记账、写信、作文章，为了桃源村世世代代的发展，为了使脑袋变得更聪明、使人更贤能，还为了一个美丽的传说——最有文化的人，会得到功名利禄，还可能得到天上神仙的眷顾。记得吗，上次我跟你说过天上有神仙，仙女很漂亮……”
幸幸眨着明亮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又问：“为什么我们村叫桃源村？”
“据说当年祖宗一帮人躲避战乱路过这个地方时，已经饿得快支撑不下去了，忽然发现了几棵桃树上长满了成熟的桃子，祖宗们靠桃子渡过了难关，从此在这里定居，并取村名为桃源村。”
……
柔慈栽桑种麻养蚕织布供一家人穿用，晚饭后睡觉前又喂了一次蚕，往几个蚕盆里多撒上一些桑叶，然后又操起织布机。她打算早点织出这批布，赶在过年前为他们再添置一件新衣，而自己的可以暂缓一下。
力森决定明天还要种植一片蔬菜，吃不完可以腌制起来，还可以送给河对岸的几户人家，那几户的蔬菜前几天刚被大水淹了。经过一天田间耕作，他穿着白色睡衣躺在床上不久就入睡了。柔慈给他轻轻盖上被子。
茶油灯下，幸幸坐在妈妈身边，读书、写字，一边教妹妹。
机杼声、读书声、时而几人说笑声，交织一起，其乐融融。
……
一早便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幸幸起床开门，看到院子上空阴暗的背景处飘着特别显眼的雨丝。这阴暗的背景，是院子内的小树和院子外高大的芭蕉。
院落的屋檐瓦沟落下滴滴雨水，幸幸伸手接了一滴，急忙缩回来，他身上仅存的从被窝里带出的余温被那一滴雨水消散了。他自语：“好凉！我得再穿件衣服。”
柔慈早早起来做饭，幸幸第二个起床。幸幸来到厨房的时候，柔慈有点惊讶：“幸幸，怎么起这么早，比爸爸还早，今天什么日子呀？”
“上学5天放假1天，今天放假了！”
“哦！是不是又要去跟依欣玩？今天下雨了呀！河边可千万别去，会发洪水的！”
“我知道了，您以前说过很多遍了！下雨天我就不去河边了。”
吃过早饭，雨下得更大了。柔慈劝道：“幸幸，雨下得这么大，别出去了！”
力森也说道：“雨这么大，我也种不成菜了。幸幸、灵灵，今天我们就在家玩猫捉老鼠游戏好吗？”
“多大了你呀，还和孩子玩这样的游戏。”柔慈浅笑，“下雨了，桑叶都湿了，不如你去采来一片片拭干吧！”
幸幸坚定地说：“我已经答应依欣去找她的！”
“好！幸幸，答应人家的事就要做到，爸爸支持你！去吧！”力森微笑着说，“老婆大人，我也答应你去采桑叶，回来一片片拭干！”
柔慈被力森一句“老婆大人”逗得扑哧一笑。
“哥哥，我要跟你去，我也要和依欣姐姐玩！”灵灵撒娇。
“我上学前你都跟着我玩了两年，上学后不能天天带着你了，今天虽然放假，但下着雨，你也不能跟着我。这几天你不是和邻居的燕珍玩得很好吗，去找她玩吧。”
幸幸在灵灵失望又羡慕的眼神中打伞离开家。灵灵心想：哥哥为什么老是和依欣玩呢？问妈妈，妈妈说：“不知道！”问爸爸，爸爸答：“缘分吧！”
灵灵又问：“什么是缘分？”爸爸答：“缘分就是，有一天你哥哥和依欣碰见，两个人很要好，想天天玩在一起，就像神的安排。就像我和你妈妈在一起是缘分，你和哥哥、爸爸、妈妈组成一家人也是缘分……”
村道，不宽不窄的蜿蜒路面。幸幸穿了高高的木底鞋，底鞋踩在石面上嗒嗒作响，踩在泥土上则是啧啧地响。
依欣已经在木犀树下等候了，一袭粉红裙子，静静地坐在树下石凳上，侧耳倾听雨打树叶的声音。雨伞撑着晾在一边。看到一身蓝装的幸幸走来，她站起来，高兴地招呼：“幸幸！”
幸幸进到树冠下，依欣接过他的伞和自己的伞晾在一起。幸幸边拧长衫的湿处，边问：“你很早就到了吗？”
“没有，刚到一会儿。来，我帮你拧！”依欣靠近他帮他拧，挤出的水只够湿了手心。拧完，幸幸看到依欣裙摆上也湿了一截，说：“你的裙脚也湿了，我帮你拧干！”
好古老好高大的一棵木犀树，世上木犀树难见大树种，惟有这棵雄伟挺拔，树冠方圆二三十丈，层层叠叠的枝叶不透光不漏雨，犹如一把撑开的巨伞。最神奇的是，洁白小巧的木犀花（桂花）浓香扑鼻，四季常开，每日代谢，村民走到十几里远的山上去砍柴都能闻见花香！
村民们把这棵二十人都难以合抱的木犀树当作村宝，闲暇时光常来看看它、陪陪它，或者聚在树下聊些什么。谁也说不上它的年龄，也许千岁千千岁了吧！
经过一夜风雨侵扰和它本身有规律的代谢，树下落满了枯叶和旧花。幸幸和依欣不忍心踩踏落花，有花的地方用脚扫了扫，才迈出一步，然后在空地玩跳绳。过去的两三年，他和她在树下玩耍时也是这么对待落花的。
他们跳绳跳累了，幸幸建议：“把落花捡起来吧，等会儿站在独木桥上，把花扔到遐思河里？”
依欣问：“为什么扔到河里？”
“让花香飘得更远！”
“对！看它枯烂在这里我也觉得可惜！但是，为什么要站在独木桥上扔呢？”
“我刚才从家里出来看到遐思河已经发洪水了，我们不能去河边了，爸爸妈妈会担心的，只能站在桥上扔。”
……
他们捡完落花，放在一处。然后一起坐在石凳上歇息、聊天。
“捡了一大堆花，脚都蹲麻了！你呢？”他问。
“我都酸了！”她说。
……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和你戴上了花冠，就是木犀花的花冠！很开心！”她说。
“是吗？那一定是个美丽的梦！为什么戴上花冠呢？”他问。
“不记得了……只记得很多人向我们庆祝！”
……
“今天我妈妈本来不让我出来了。”她说。
“因为下大雨吗？”他问。
“是。还有，她说男孩和女孩应该有区别，长大了不能随便玩在一起！”她撅嘴道。
“那你怎么办呢？”
“我不管，我不理，我不听！她就生气地走开了。不过我知道她是假装生气……”
……
“我有个奇怪的发现，很害怕！”他说。
“是什么呢？”她问。
“有的晚上，我从睡梦中醒来，会听见奇怪的声音，吓得不敢出声。妹妹和我睡在一起却什么也不知道，她睡得太沉了。”
“原来是这事！前些天我也发现了！你不用怕，我问了妈妈，她说这是幻觉，如果孩子长大了还和爸爸妈妈睡一个房间就听得见，只要不和爸爸妈妈睡一个房间就听不见了。后来，妈妈就帮我把床铺搬到楼上了，真的再也没听见怪声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也要搬到楼上睡了！”
……
轰隆隆一阵春雷响起，伴着闪电，依欣捂住耳朵惊叫起来：“我怕！我妈妈说打雷不能躲在树下的！”
幸幸心里也怕，但他强装镇定：“别怕！木犀树会保护我们！外面雨这么大，能去哪里呀？”又几道更亮的闪电划裂天际，紧接着将是更响的雷鸣。依欣坐不住了，一下站起来，嘤嘤地哭了。
幸幸慌了神，这是依欣第一次在他面前哭，该怎么办呢？他脑中马上浮现出一幅情景：小时候他摔伤哭泣，妈妈把他搂在怀里，妹妹哭的时候，妈妈也是将她搂在怀里，被搂抱着以后感觉舒服了许多，当然他表达不出那种所有的委屈、气闷、惊忧、痛楚都消失了的感觉，反正心里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哭声自然而然地停止了。
于是，他也站起来，勇敢地搂抱住依欣！“依欣别怕！”
依欣一愣，停了抽泣，抬眼看他。此时雷鸣阵阵，依欣慌忙抱紧幸幸，把头深深埋在他的小胸怀里。
风起了，风夹着雨把木犀树叶弄得淅飒作响，好似老木犀树发出的窃窃笑语。
两把晾在一旁的伞被风吹得越移越远。
他们依然抱得紧紧的。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