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野猪侵扰缺粮食 渔猎为业度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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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晚稻、玉米、番薯、芋头等主食作物都成熟了。往年，人们脸上必定露出秋收的喜悦，而今年却没有。
昨天还是好好的一片金黄的稻田，今天就变得东倒西歪，倒伏的稻秆上的稻穗所剩无几。多数玉米茎干折断倒地，在秆的玉米棒寥寥可数。有些裸露在外的番薯被咬掉了一半，敞开乳白的薯心。田埂、番薯地、芋头地被拱翻得一塌糊涂。
仅仅一夜之间，美好的果实就变得面目全非，令人难以置信，愤怒，心疼。只有那些稻草人毫无感情地僵立着，还有一些竹竿悬吊着的用鸡毛鸭毛破布条之类做成的恐吓道具，随风摆动，没有遭损。
人们清楚，这些成熟作物的残象都是野猪所为。田间地头留有野猪的脚印。甚至有几个村民清晨上山砍柴还看到了半山腰的梯田里有几只大野猪在糟蹋稻谷。村民站在对岸大声喊叫想吓跑野猪，岂料野猪根本不理会，继续踩踏、咬食，直到天大亮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于是人们可以想像：对于能直接吃到的稻谷、玉米，野猪就张开大口狼吞虎咽，够不着的就咬断、踩折，用身子躺、滚、推、压倒一片；对于不能直接吃到的番薯、芋头，不论埋在土里的根茎能不能吃，它们就用鼻端掘地，拱土觅食。
两个妇女的对话——
“惨了，惨了，庄稼颗粒无收了，这叫人怎么活呀！吃剩粮也挨不了两个月。”
“可不是嘛，我家的玉米、番薯也全被糟蹋了！这些该死的野猪，多可恨哪！”
两个男人的对话——
“平日鸟雀吃掉一些也就罢了，怎么经得起野猪糟蹋呢！说来也怪，稻草人、恐吓道具我都做了，以前可是很管用的，现在鸟雀越来越胆大，还敢站在稻草人身上拉屎！何况野猪呢，肯定对稻草人理都不理的！气死人了！”
“唉，这年头变了！每家的遭遇都差不多，事到如今，生气也没有用，抱怨也没有用，想想怎么过日子，怎么阻止野猪再来侵害吧。”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说着有关农作物损失、野猪猖獗侵扰之事。
力森家的菜、粮比较富足，每天采摘新鲜蔬菜，将蔬菜和部分粮食分给最需要的村民。但是，就算他把自家的菜、粮搬空，也填补不了多数村民食物的短缺。他绞尽脑汁想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江河鱼虾那么多，能不能吃呢？慈，明天我去捞一些回来尝试一下！”
“村里从没有人尝试吃鱼虾，万一有毒怎么办？森，我不准你去！”柔慈担忧地说。
力森毅然说：“人们不能等死，总得找到出路。我不尝试，能叫别人尝试吗？如果尝试食用鱼虾的结果是安全的，就算为大家谋福利了！我愿意去冒这个险！”
次日，力森拿簸箕到家门前不远的遐思河里捕捉了些鱼虾回来，又拿编织好的鱼网到比较远的江湖中捕捞了些鱼虾，三餐煮食，连吃三天。第四天起床后，力森发现自己仍旧安然无恙，兴奋得顾不上吃早饭，赶紧写几份公告贴于会堂、学堂、庙堂外。
相传，百年前的桃源村，也是遭到大批野猪侵害，有勇有谋的祖先制造弓箭、猎枪、刀剑等工具，经过三十年的猎杀，几乎将野猪杀绝，零星的野猪奔逃远离了桃源村。难道，野猪的祖先也一代传一代，要其子孙们记取耻辱和教训，有朝一日足够强大了卷土重来、蓄意报复？
已经一百多年未遇野兽侵扰了，没有人当猎人。不少村民家中祖宗遗留下来的打猎器具已经锈迹斑斑，有的村民早把这些器具丢弃了。惟有力森，每个月将打猎器具拿出来擦拭一次，保持它们雪亮雪亮的。幸幸很早就看见了，问那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得到答案后就要爸爸带他去打猎。力森说，不能随便杀生。
柔慈曾问他：“又用不着这些器物，为什么当宝贝一样疼惜维护？”他答：“这些就是宝贝！抚摸着祖宗遗物，我想像到先人利用这些猎具勇敢猎杀的情景，叫人敬佩和激动。月有阴晴圆缺，世事终有轮回，说不定哪一天，我或者我的子孙还用得上这些宝贝呢！”
这一天，力森又将猎枪、弓箭、刀剑搬到院子里擦拭，正午的秋阳照在他手里的刀身映到脸上，脸就显得半白半黑，将刀移动反光映到双眼处，他眯起眼睛道：“哇，这光太强烈了！比铜镜的反光还厉害！”
柔慈挑着两个竹篓走到院门口，回头对力森说：“擦一遍就行，别磨蹭。下午要把剩下的番薯挖完全部挑回家，不然难保晚上不被野猪抢食了。我看，如今你真的可以用那些宝贝对付野猪了！”
“哎，你等等我！这下你知道我擦拭猎具有用了吧……”力森向走出院子的柔慈高喊。
……
秋收过后的一天，5名会堂召集人召集全体村民到会堂开会。
会堂召集人是在上一次全体村民会议上选出的，他们必须担当热心关注时事、接待群众反映问题、协调处理困难和召集开会的工作，这些工作是无偿地为民服务，村民信任他才会选他，这也是一种荣誉。力森是其中一员。5名会堂召集人没有特别的权力，1名召集人要提议开会，至少得有另2名召集人同意才能开。
秋收后的这次会议，得到5名会堂召集人和全体村民的同意，顺利召开，主题是“讨论如何补足粮食和对抗野猪”。
村民到会。首先是召集人发言。
“大家知道，在秋收前，所有的田间庄稼和山地作物都遭到野猪抢食、破坏，惨不忍睹的景象令人心痛！仅仅是一夜之间，就遭受这么广泛、严重的破坏，足见野猪数量之多、势力之大。我们不可轻敌啊！如何同它们抗争呢？”
“根据统计，全民今秋收入的主食作物不足往年的三分之一，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粮食短缺的危机，余粮都吃不到明年早稻收割季节。既然野猪不放过今年秋收，明年收成同样受威胁。因此，我们可能面临着的长期的困难就是粮食不足，怎么解决呢？”
“针对粮食不足问题，我建议，一面开垦山地，扩大种植面积，一面探求、培育多季节和反季节作物。另外，对自己田间地头的作物要加强守卫。”——这一建议得到了半数村民的掌声。建议人是会堂召集人之一桃源聪奇。
“我建议，上山打猎，下水捕捞，充分利用资源！野猪疯狂扫荡，我们打死野猪，不仅报仇解恨，保卫庄稼，而且一只野猪可供很多人吃上一天呢。我们的祖先吃过野猪肉，绝对无害。江河广大，水里的鱼虾多得很，我试着吃过，不仅没有毒而且味道鲜美，先前我已经贴出公告了，大家何不都去捕捞呢？”——力森的建议得到了全体村民热烈的掌声。
许多村民议论：“我看了公告，也去捕捞鱼虾了，那鱼虾真的能吃！”“是的，那味道真的鲜美！”“这些天我一直吃鱼虾呢！”“我看打猎更是好主意，既报仇、又保卫庄稼、还能有食物，一箭三雕啊！”
力森接着说道：“既然大家都赞成渔猎，那么，选择上山打猎的人回家准备猎具，选择捕捞鱼虾的人回家准备鱼具。从散会起，我们就行动，用我们的勤劳、勇敢和坚强战胜困难，有难同担，有食共享！”——又是一阵掌声。
“我要提醒大家，不论是打猎还是捕鱼，都有一定的风险，最好大家是三五成群出动，有情况可以互相照应。”他顿了顿，又说，“另外，我觉得桃源聪奇的建议也很好，只是需要较长的时间去开发新田地、探索新作物，不喜欢从事渔猎的人可以去施行他的建议。”——村民们表示赞同。
散会了，大家的心情由沉重变得轻松起来。
5
冬天，天气晴朗的日子，野兽常外出为过冬觅食，人们农闲无事，正是狩猎的好时机。
整个村庄，有五分之二的人选择打猎，有五分之二的人选择捕鱼，另有五分之一的人选择开发山地，培育新食物。
经过村民们刻苦研造，现在每家每户都具备了必要的渔猎工具。经历秋末初冬一段时间的磨练，村民们渔猎的技术日趋成熟，每次出手都不会空手而归。
大家尝到了甜头，饭桌上的荤菜逐渐比素菜多，有时候干脆只吃荤腥，家庭主妇们变换着烹饪方法。有肉吃为什么不可以尽享口福呢？但吃腻了鱼兽肉味，又想念吃米饭和玉米番薯了。
力森当然选择当猎人，之前他每个月擦拭一次猎具，如今是每天多次端详、上油，本是雪亮的猎具更加亮得耀眼了。
钢和檀木制的双管猎枪，青铜和牛筋做的弓，箭是铁头、竹身、鹅毛尾，钢铁弯刀，精致匕首。佩带这些猎具上山，多么威武和自豪，力森感觉无所畏惧所向无敌了。
通常和力森同行上山的是桃源木春和桃源杰明，他们的家就在力森家前后，相距不足百米。每回上山，谁先准备好就招呼另二人去。带上几个玉米棒、番薯当午饭和点心。
他们约定，不打飞禽，只打走兽，重点打击野猪。三人各带一只猎犬，猎犬由普通的家犬训练而来，身材不大，但很管用，嗅觉灵敏，奔跑飞快，纵横山林，每次都能发现野猪的踪迹。一旦找到野猪，三只猎犬狂吠不止，并上前围住野猪，与野猪周旋，直到主人到来。野猪被捕杀倒地后，猎犬围着野猪团团转，摇头摆尾，低声嘤嘤呜呜，好似在请功。主人当然不会无视它们的功劳，待解剖了野猪，会给它们一块很大的骨肉。
力森的猎犬浑身黑毛，只有两眼上方的眉头、嘴巴两侧、四只爪子是黄色，黑黄搭配，特别醒目，它温顺、忠诚、灵敏、勇猛，是所有猎犬中的佼佼者。幸幸识字后给它起名叫黑豹。
三人只要早上出门，下午或傍晚总能抬一只野猪回来。一般上山一天只捕杀一只，两人抬，一人轮休，若多捕杀几只搬不走，也耗费精力，都在离村20里以外的密林里打猎，一个来回就要大半天。为了养精蓄锐，劳逸结合，三人每隔两天上山一天。
全村有几十户猎户，除了力森、木春、杰明三人一组，其余再分几组，平均每一天都能捕获一两只野猪，每户都能分得三五斤野猪肉。哪一组猎户打到的野猪他们可以多留一份“战利品”，但力森总把属于自己多得的那份野猪肉再分给老弱村民。
偶尔，猎人也会逮到野鹿、野兔、山羊、豺狼或狐狸。但人们不吃狐狸，因为怕染狐臭，打死它后取皮毛，然后将它喂猎犬。将狐狸的皮毛清洁、晒干后可做无袖狐皮马褂穿，十分保暖、美观。
野猪肉瘦肉多，韧性大，劲道十足，或煮或炒或炖，除了必要的调料如油盐酱外，柔慈掌厨时不忘再加老姜、老酒、老醋，烹制完成开吃品尝，味道极其浓香可口，力森边吃边夸柔慈好厨艺，幸幸和灵灵更是乐得手舞足蹈，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野猪肉好吃，但得来不易。野猪性情凶猛，猎手稍有不慎便会遭到致命的攻击。已有几名猎手在猎杀野猪时，不慎反被野猪袭击受了轻伤。幸幸几次请求跟力森去打猎，都遭到拒绝：“你应该好好读书！打猎是大人做的事，很危险的。”
“学堂已经放长假了，您只带我上山砍柴，却不带我上山打猎，不公平呀！”幸幸不服。
“为了你的安全，只能对你不公平！读书不是只在学堂读，在家也要读！”对于这两件事，力森的口气是比较强硬的。
既然力森不带他去打猎，那么他依旧可以和依欣玩，他暗想：“至于读书，我还有什么不会的吗？晚上，我背诵给您听、默写给您看，任何一篇课文都没问题！”
幸幸和依欣玩到傍晚的时候，听到附近山头上响起熟悉的号角声，便飞快地跑回家，因为，那是力森的猎组打猎凯旋的号角。幸幸和依欣在等待他们抬着野猪到来，然后在野猪身上查找受伤部位，看哪里是枪伤，哪里是箭伤或刀伤，然后让力森讲述野猪受伤的经过，然后等待解剖捡子弹壳，然后帮忙把100多等分野猪肉送到每家每户。
整个过程，柔慈惟独不让几个孩子看野猪被解剖的过程。每次柔慈提来滚烫的开水时，她就叫幸幸和依欣带着灵灵离开现场：“将野猪开膛破肚太可怕太恶心了，你们看了要做噩梦的！赶快离开，到楼上去，杀好了再叫你们！”
于是三个孩子处在楼上的小阁楼里，三个小脑袋伸出小窗户，远距离看家门外空地上解剖野猪场景——将野猪抬进椭圆的杀猪大桶，一桶一桶开水淋在野猪身上，热气冒起来，当开水倒得差不多了，众人拿木棍伸进杀猪大桶搅动野猪、戳其皮毛以便清洗、使毛脱落，野猪浸泡了一阵，然后有人拿刀伸进大桶里刮其毛，而后将光溜溜的野猪抬上杀猪架，四脚朝天，几人按住，一人持刀剖其腹……
柔慈抬头看见几个孩子的头从阁楼窗户上伸出来，便喝道：“嚯，嚯！你们竟敢偷看！晚上准做噩梦了！”
依欣说：“阿姨，太远了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一团团白气。”
灵灵说：“妈妈，我闻到野猪肚子里的臭味了！”
幸幸说：“跟杀家猪一样啊，只是杀家猪应该更可怕，活生生的，白刀子刺进去拿出来就是红刀子了，它会大声惨叫，流了很多很多血，是吗妈妈？”
“难道你也偷看杀家猪了吗幸幸？那要变成瞎子的！”柔慈吓唬道，“总之，不管大人杀鸡杀鸭杀猪杀野兽，连杀鱼你们都不能看！再看真要成为瞎子啦！”
……
全村有20多户渔民，捕捞很顺利。他们或在江河边抓摸、扎网，或驾小木船在水中央撒网、垂钓。有的渔民特制一把带柄的尖细利器叫鱼箭，往水中投下诱饵，待鱼游上水面吃食的一刹那，将鱼箭直刺向鱼，能把鱼刺穿了。这种鱼具适合诱捕大鱼。
也有人制作了泥鳅叉，待天热的夜晚，田间的泥鳅钻出泥土乘凉，人们举着火把去叉泥鳅，用叉子对准泥鳅垂直往田里叉去，从泥里拔出叉子，泥鳅便被卡在叉子的两个分杈间了。
渔民们也像猎人们分享兽肉一样，将鱼虾分给全体村民。每个村民都有吃到兽肉和鱼虾的口福。有时渔民还能网上一些水中稀客：甲鱼、乌龟、乌贼、鳗鲡等。
诚如力森所说，打鱼也有一定的风险，江河湖泊多处深不可测，虽为渔民，但大多人还不识水性，假如不慎跌入深水将会葬身水中。特别是刮大风下大雨的天气绝不能下水捕捞，大风可以把人刮倒、把船掀翻，大雨致使山洪暴发、江河水位暴涨，平日潺湲的溪流此时也会疯狂得足可以吞没任何牲畜了。
依欣的爸爸桃源宏智也经常去捕鱼、叉泥鳅。这天宏智提着鱼具又要到通畅江捕鱼，依欣跟着央求：“爸爸，您就带我去一次吧！妈妈和弟弟都不在家，您偷偷带我去吧！”
“不行，回来还是会被你妈发现了！再说，船上也确实不安全。你和幸幸玩去吧！”宏智劝道。
“幸幸又和他爸爸上山砍柴了。就您这个爸爸不带我！”依欣撅嘴道。
“唉！你9岁了，也可以带你识水性了，就你妈那个木瓜脑袋不同意，还当老师呢。好吧，我顶住你妈的唠叨和责骂带你去，你晚上可得陪我下围棋啊！”
“噢，老爸最好啦！不过，每天晚上不是有爷爷和弟弟陪您下棋吗？”
“唉，你爷爷棋艺太高我下不过他没意思，你弟弟棋艺太低他下不过我也没意思！”
……
东海龙王在水晶宫议事殿召开每一季节例会，通畅江水神、遐思河水神等汇报：“禀报龙王，近几个月来，在本江水域出现大批渔民捕捞鱼虾。请问龙王要否予以惩戒？”“龙王，在本河桃源村水域也出现大批渔民捕捞鱼虾……”
“哦？你们那也遭到人类侵犯了？哎呀，那些可怜的鱼虾子民，何处才可以安身呢！鱼虾子民不能安身，本王怎么睡得着觉呢？可是，纵观我辽阔的东海海域，又有哪一处是安乐窝呢！人类真是可恶，本来是要惩戒的！”龙王喘着粗气，停顿了一下。接着问：“本王说到哪了？”
众水神面面相视，嘀咕：“老龙王怎么老这样！”“该退休了！”
龙王拨弄着自己的龙须，略一沉吟，道：“哦，本王想起来了。人类真是可恶，本来是要惩戒的！但是呢，上次本王就此事请示玉皇大帝，他说‘既为凡鱼凡虾，既为凡身凡体，总有消逝的一天，那又何必在乎怎么消逝的呢？凡间自有食物链，各生物食来食去本是本能，只要人类的手段不是太残忍，也就罢了！’他说罢了，那也就罢了！只得提醒鱼虾子民提高自我防范能力了！唉！”
……
十来户从事开发山地、培育多季节农作物的村民，在当初的建议人桃源聪奇的带领下，新开垦了几十亩山地，正在满怀信心地搞试验，若播种的新型作物给家畜吃了以后没问题，聪奇还要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尝试着先吃，调制新型作物的口感、体验对生理的影响。
半年来，人们靠渔猎安全度过了缺粮危机。
秋天，晚稻、玉米、番薯、芋头等主食作物都成熟了。往年，人们脸上必定露出秋收的喜悦，而今年却没有。
昨天还是好好的一片金黄的稻田，今天就变得东倒西歪，倒伏的稻秆上的稻穗所剩无几。多数玉米茎干折断倒地，在秆的玉米棒寥寥可数。有些裸露在外的番薯被咬掉了一半，敞开乳白的薯心。田埂、番薯地、芋头地被拱翻得一塌糊涂。
仅仅一夜之间，美好的果实就变得面目全非，令人难以置信，愤怒，心疼。只有那些稻草人毫无感情地僵立着，还有一些竹竿悬吊着的用鸡毛鸭毛破布条之类做成的恐吓道具，随风摆动，没有遭损。
人们清楚，这些成熟作物的残象都是野猪所为。田间地头留有野猪的脚印。甚至有几个村民清晨上山砍柴还看到了半山腰的梯田里有几只大野猪在糟蹋稻谷。村民站在对岸大声喊叫想吓跑野猪，岂料野猪根本不理会，继续踩踏、咬食，直到天大亮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于是人们可以想像：对于能直接吃到的稻谷、玉米，野猪就张开大口狼吞虎咽，够不着的就咬断、踩折，用身子躺、滚、推、压倒一片；对于不能直接吃到的番薯、芋头，不论埋在土里的根茎能不能吃，它们就用鼻端掘地，拱土觅食。
两个妇女的对话——
“惨了，惨了，庄稼颗粒无收了，这叫人怎么活呀！吃剩粮也挨不了两个月。”
“可不是嘛，我家的玉米、番薯也全被糟蹋了！这些该死的野猪，多可恨哪！”
两个男人的对话——
“平日鸟雀吃掉一些也就罢了，怎么经得起野猪糟蹋呢！说来也怪，稻草人、恐吓道具我都做了，以前可是很管用的，现在鸟雀越来越胆大，还敢站在稻草人身上拉屎！何况野猪呢，肯定对稻草人理都不理的！气死人了！”
“唉，这年头变了！每家的遭遇都差不多，事到如今，生气也没有用，抱怨也没有用，想想怎么过日子，怎么阻止野猪再来侵害吧。”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说着有关农作物损失、野猪猖獗侵扰之事。
力森家的菜、粮比较富足，每天采摘新鲜蔬菜，将蔬菜和部分粮食分给最需要的村民。但是，就算他把自家的菜、粮搬空，也填补不了多数村民食物的短缺。他绞尽脑汁想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江河鱼虾那么多，能不能吃呢？慈，明天我去捞一些回来尝试一下！”
“村里从没有人尝试吃鱼虾，万一有毒怎么办？森，我不准你去！”柔慈担忧地说。
力森毅然说：“人们不能等死，总得找到出路。我不尝试，能叫别人尝试吗？如果尝试食用鱼虾的结果是安全的，就算为大家谋福利了！我愿意去冒这个险！”
次日，力森拿簸箕到家门前不远的遐思河里捕捉了些鱼虾回来，又拿编织好的鱼网到比较远的江湖中捕捞了些鱼虾，三餐煮食，连吃三天。第四天起床后，力森发现自己仍旧安然无恙，兴奋得顾不上吃早饭，赶紧写几份公告贴于会堂、学堂、庙堂外。
相传，百年前的桃源村，也是遭到大批野猪侵害，有勇有谋的祖先制造弓箭、猎枪、刀剑等工具，经过三十年的猎杀，几乎将野猪杀绝，零星的野猪奔逃远离了桃源村。难道，野猪的祖先也一代传一代，要其子孙们记取耻辱和教训，有朝一日足够强大了卷土重来、蓄意报复？
已经一百多年未遇野兽侵扰了，没有人当猎人。不少村民家中祖宗遗留下来的打猎器具已经锈迹斑斑，有的村民早把这些器具丢弃了。惟有力森，每个月将打猎器具拿出来擦拭一次，保持它们雪亮雪亮的。幸幸很早就看见了，问那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得到答案后就要爸爸带他去打猎。力森说，不能随便杀生。
柔慈曾问他：“又用不着这些器物，为什么当宝贝一样疼惜维护？”他答：“这些就是宝贝！抚摸着祖宗遗物，我想像到先人利用这些猎具勇敢猎杀的情景，叫人敬佩和激动。月有阴晴圆缺，世事终有轮回，说不定哪一天，我或者我的子孙还用得上这些宝贝呢！”
这一天，力森又将猎枪、弓箭、刀剑搬到院子里擦拭，正午的秋阳照在他手里的刀身映到脸上，脸就显得半白半黑，将刀移动反光映到双眼处，他眯起眼睛道：“哇，这光太强烈了！比铜镜的反光还厉害！”
柔慈挑着两个竹篓走到院门口，回头对力森说：“擦一遍就行，别磨蹭。下午要把剩下的番薯挖完全部挑回家，不然难保晚上不被野猪抢食了。我看，如今你真的可以用那些宝贝对付野猪了！”
“哎，你等等我！这下你知道我擦拭猎具有用了吧……”力森向走出院子的柔慈高喊。
……
秋收过后的一天，5名会堂召集人召集全体村民到会堂开会。
会堂召集人是在上一次全体村民会议上选出的，他们必须担当热心关注时事、接待群众反映问题、协调处理困难和召集开会的工作，这些工作是无偿地为民服务，村民信任他才会选他，这也是一种荣誉。力森是其中一员。5名会堂召集人没有特别的权力，1名召集人要提议开会，至少得有另2名召集人同意才能开。
秋收后的这次会议，得到5名会堂召集人和全体村民的同意，顺利召开，主题是“讨论如何补足粮食和对抗野猪”。
村民到会。首先是召集人发言。
“大家知道，在秋收前，所有的田间庄稼和山地作物都遭到野猪抢食、破坏，惨不忍睹的景象令人心痛！仅仅是一夜之间，就遭受这么广泛、严重的破坏，足见野猪数量之多、势力之大。我们不可轻敌啊！如何同它们抗争呢？”
“根据统计，全民今秋收入的主食作物不足往年的三分之一，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粮食短缺的危机，余粮都吃不到明年早稻收割季节。既然野猪不放过今年秋收，明年收成同样受威胁。因此，我们可能面临着的长期的困难就是粮食不足，怎么解决呢？”
“针对粮食不足问题，我建议，一面开垦山地，扩大种植面积，一面探求、培育多季节和反季节作物。另外，对自己田间地头的作物要加强守卫。”——这一建议得到了半数村民的掌声。建议人是会堂召集人之一桃源聪奇。
“我建议，上山打猎，下水捕捞，充分利用资源！野猪疯狂扫荡，我们打死野猪，不仅报仇解恨，保卫庄稼，而且一只野猪可供很多人吃上一天呢。我们的祖先吃过野猪肉，绝对无害。江河广大，水里的鱼虾多得很，我试着吃过，不仅没有毒而且味道鲜美，先前我已经贴出公告了，大家何不都去捕捞呢？”——力森的建议得到了全体村民热烈的掌声。
许多村民议论：“我看了公告，也去捕捞鱼虾了，那鱼虾真的能吃！”“是的，那味道真的鲜美！”“这些天我一直吃鱼虾呢！”“我看打猎更是好主意，既报仇、又保卫庄稼、还能有食物，一箭三雕啊！”
力森接着说道：“既然大家都赞成渔猎，那么，选择上山打猎的人回家准备猎具，选择捕捞鱼虾的人回家准备鱼具。从散会起，我们就行动，用我们的勤劳、勇敢和坚强战胜困难，有难同担，有食共享！”——又是一阵掌声。
“我要提醒大家，不论是打猎还是捕鱼，都有一定的风险，最好大家是三五成群出动，有情况可以互相照应。”他顿了顿，又说，“另外，我觉得桃源聪奇的建议也很好，只是需要较长的时间去开发新田地、探索新作物，不喜欢从事渔猎的人可以去施行他的建议。”——村民们表示赞同。
散会了，大家的心情由沉重变得轻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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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天气晴朗的日子，野兽常外出为过冬觅食，人们农闲无事，正是狩猎的好时机。
整个村庄，有五分之二的人选择打猎，有五分之二的人选择捕鱼，另有五分之一的人选择开发山地，培育新食物。
经过村民们刻苦研造，现在每家每户都具备了必要的渔猎工具。经历秋末初冬一段时间的磨练，村民们渔猎的技术日趋成熟，每次出手都不会空手而归。
大家尝到了甜头，饭桌上的荤菜逐渐比素菜多，有时候干脆只吃荤腥，家庭主妇们变换着烹饪方法。有肉吃为什么不可以尽享口福呢？但吃腻了鱼兽肉味，又想念吃米饭和玉米番薯了。
力森当然选择当猎人，之前他每个月擦拭一次猎具，如今是每天多次端详、上油，本是雪亮的猎具更加亮得耀眼了。
钢和檀木制的双管猎枪，青铜和牛筋做的弓，箭是铁头、竹身、鹅毛尾，钢铁弯刀，精致匕首。佩带这些猎具上山，多么威武和自豪，力森感觉无所畏惧所向无敌了。
通常和力森同行上山的是桃源木春和桃源杰明，他们的家就在力森家前后，相距不足百米。每回上山，谁先准备好就招呼另二人去。带上几个玉米棒、番薯当午饭和点心。
他们约定，不打飞禽，只打走兽，重点打击野猪。三人各带一只猎犬，猎犬由普通的家犬训练而来，身材不大，但很管用，嗅觉灵敏，奔跑飞快，纵横山林，每次都能发现野猪的踪迹。一旦找到野猪，三只猎犬狂吠不止，并上前围住野猪，与野猪周旋，直到主人到来。野猪被捕杀倒地后，猎犬围着野猪团团转，摇头摆尾，低声嘤嘤呜呜，好似在请功。主人当然不会无视它们的功劳，待解剖了野猪，会给它们一块很大的骨肉。
力森的猎犬浑身黑毛，只有两眼上方的眉头、嘴巴两侧、四只爪子是黄色，黑黄搭配，特别醒目，它温顺、忠诚、灵敏、勇猛，是所有猎犬中的佼佼者。幸幸识字后给它起名叫黑豹。
三人只要早上出门，下午或傍晚总能抬一只野猪回来。一般上山一天只捕杀一只，两人抬，一人轮休，若多捕杀几只搬不走，也耗费精力，都在离村20里以外的密林里打猎，一个来回就要大半天。为了养精蓄锐，劳逸结合，三人每隔两天上山一天。
全村有几十户猎户，除了力森、木春、杰明三人一组，其余再分几组，平均每一天都能捕获一两只野猪，每户都能分得三五斤野猪肉。哪一组猎户打到的野猪他们可以多留一份“战利品”，但力森总把属于自己多得的那份野猪肉再分给老弱村民。
偶尔，猎人也会逮到野鹿、野兔、山羊、豺狼或狐狸。但人们不吃狐狸，因为怕染狐臭，打死它后取皮毛，然后将它喂猎犬。将狐狸的皮毛清洁、晒干后可做无袖狐皮马褂穿，十分保暖、美观。
野猪肉瘦肉多，韧性大，劲道十足，或煮或炒或炖，除了必要的调料如油盐酱外，柔慈掌厨时不忘再加老姜、老酒、老醋，烹制完成开吃品尝，味道极其浓香可口，力森边吃边夸柔慈好厨艺，幸幸和灵灵更是乐得手舞足蹈，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野猪肉好吃，但得来不易。野猪性情凶猛，猎手稍有不慎便会遭到致命的攻击。已有几名猎手在猎杀野猪时，不慎反被野猪袭击受了轻伤。幸幸几次请求跟力森去打猎，都遭到拒绝：“你应该好好读书！打猎是大人做的事，很危险的。”
“学堂已经放长假了，您只带我上山砍柴，却不带我上山打猎，不公平呀！”幸幸不服。
“为了你的安全，只能对你不公平！读书不是只在学堂读，在家也要读！”对于这两件事，力森的口气是比较强硬的。
既然力森不带他去打猎，那么他依旧可以和依欣玩，他暗想：“至于读书，我还有什么不会的吗？晚上，我背诵给您听、默写给您看，任何一篇课文都没问题！”
幸幸和依欣玩到傍晚的时候，听到附近山头上响起熟悉的号角声，便飞快地跑回家，因为，那是力森的猎组打猎凯旋的号角。幸幸和依欣在等待他们抬着野猪到来，然后在野猪身上查找受伤部位，看哪里是枪伤，哪里是箭伤或刀伤，然后让力森讲述野猪受伤的经过，然后等待解剖捡子弹壳，然后帮忙把100多等分野猪肉送到每家每户。
整个过程，柔慈惟独不让几个孩子看野猪被解剖的过程。每次柔慈提来滚烫的开水时，她就叫幸幸和依欣带着灵灵离开现场：“将野猪开膛破肚太可怕太恶心了，你们看了要做噩梦的！赶快离开，到楼上去，杀好了再叫你们！”
于是三个孩子处在楼上的小阁楼里，三个小脑袋伸出小窗户，远距离看家门外空地上解剖野猪场景——将野猪抬进椭圆的杀猪大桶，一桶一桶开水淋在野猪身上，热气冒起来，当开水倒得差不多了，众人拿木棍伸进杀猪大桶搅动野猪、戳其皮毛以便清洗、使毛脱落，野猪浸泡了一阵，然后有人拿刀伸进大桶里刮其毛，而后将光溜溜的野猪抬上杀猪架，四脚朝天，几人按住，一人持刀剖其腹……
柔慈抬头看见几个孩子的头从阁楼窗户上伸出来，便喝道：“嚯，嚯！你们竟敢偷看！晚上准做噩梦了！”
依欣说：“阿姨，太远了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一团团白气。”
灵灵说：“妈妈，我闻到野猪肚子里的臭味了！”
幸幸说：“跟杀家猪一样啊，只是杀家猪应该更可怕，活生生的，白刀子刺进去拿出来就是红刀子了，它会大声惨叫，流了很多很多血，是吗妈妈？”
“难道你也偷看杀家猪了吗幸幸？那要变成瞎子的！”柔慈吓唬道，“总之，不管大人杀鸡杀鸭杀猪杀野兽，连杀鱼你们都不能看！再看真要成为瞎子啦！”
……
全村有20多户渔民，捕捞很顺利。他们或在江河边抓摸、扎网，或驾小木船在水中央撒网、垂钓。有的渔民特制一把带柄的尖细利器叫鱼箭，往水中投下诱饵，待鱼游上水面吃食的一刹那，将鱼箭直刺向鱼，能把鱼刺穿了。这种鱼具适合诱捕大鱼。
也有人制作了泥鳅叉，待天热的夜晚，田间的泥鳅钻出泥土乘凉，人们举着火把去叉泥鳅，用叉子对准泥鳅垂直往田里叉去，从泥里拔出叉子，泥鳅便被卡在叉子的两个分杈间了。
渔民们也像猎人们分享兽肉一样，将鱼虾分给全体村民。每个村民都有吃到兽肉和鱼虾的口福。有时渔民还能网上一些水中稀客：甲鱼、乌龟、乌贼、鳗鲡等。
诚如力森所说，打鱼也有一定的风险，江河湖泊多处深不可测，虽为渔民，但大多人还不识水性，假如不慎跌入深水将会葬身水中。特别是刮大风下大雨的天气绝不能下水捕捞，大风可以把人刮倒、把船掀翻，大雨致使山洪暴发、江河水位暴涨，平日潺湲的溪流此时也会疯狂得足可以吞没任何牲畜了。
依欣的爸爸桃源宏智也经常去捕鱼、叉泥鳅。这天宏智提着鱼具又要到通畅江捕鱼，依欣跟着央求：“爸爸，您就带我去一次吧！妈妈和弟弟都不在家，您偷偷带我去吧！”
“不行，回来还是会被你妈发现了！再说，船上也确实不安全。你和幸幸玩去吧！”宏智劝道。
“幸幸又和他爸爸上山砍柴了。就您这个爸爸不带我！”依欣撅嘴道。
“唉！你9岁了，也可以带你识水性了，就你妈那个木瓜脑袋不同意，还当老师呢。好吧，我顶住你妈的唠叨和责骂带你去，你晚上可得陪我下围棋啊！”
“噢，老爸最好啦！不过，每天晚上不是有爷爷和弟弟陪您下棋吗？”
“唉，你爷爷棋艺太高我下不过他没意思，你弟弟棋艺太低他下不过我也没意思！”
……
东海龙王在水晶宫议事殿召开每一季节例会，通畅江水神、遐思河水神等汇报：“禀报龙王，近几个月来，在本江水域出现大批渔民捕捞鱼虾。请问龙王要否予以惩戒？”“龙王，在本河桃源村水域也出现大批渔民捕捞鱼虾……”
“哦？你们那也遭到人类侵犯了？哎呀，那些可怜的鱼虾子民，何处才可以安身呢！鱼虾子民不能安身，本王怎么睡得着觉呢？可是，纵观我辽阔的东海海域，又有哪一处是安乐窝呢！人类真是可恶，本来是要惩戒的！”龙王喘着粗气，停顿了一下。接着问：“本王说到哪了？”
众水神面面相视，嘀咕：“老龙王怎么老这样！”“该退休了！”
龙王拨弄着自己的龙须，略一沉吟，道：“哦，本王想起来了。人类真是可恶，本来是要惩戒的！但是呢，上次本王就此事请示玉皇大帝，他说‘既为凡鱼凡虾，既为凡身凡体，总有消逝的一天，那又何必在乎怎么消逝的呢？凡间自有食物链，各生物食来食去本是本能，只要人类的手段不是太残忍，也就罢了！’他说罢了，那也就罢了！只得提醒鱼虾子民提高自我防范能力了！唉！”
……
十来户从事开发山地、培育多季节农作物的村民，在当初的建议人桃源聪奇的带领下，新开垦了几十亩山地，正在满怀信心地搞试验，若播种的新型作物给家畜吃了以后没问题，聪奇还要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尝试着先吃，调制新型作物的口感、体验对生理的影响。
半年来，人们靠渔猎安全度过了缺粮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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