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十五楼的钢琴家（3）

    王昭昭见多识广，能力又强，心地也不错；但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唯一吐露心声的时刻，只能是喝酒之后。

    这个星期五晚上，李明咬咬牙，一狠心拿出一百块，在老火锅烤肉店定了个位子，请王昭昭吃饭，说是要答谢他上次的数据解围。

    两个人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定，点了酒和烤肉。

    前几天刚下雨，虽然夏天还没有过完，但气温已经慢慢凉了下来。晚上的风吹过，如同泉水一般甘洌。几杯冰镇啤酒下肚，李明的话多了起来。他提起上次蓝色硬盘的事情，抱怨老板好像对自己有看法，后面跟进来的两个后辈，好像正在步步紧逼，一时间他有点手足无措；算法、硬件和代码这些，总是感觉云里雾里，希望王昭昭能帮他支支招。

    王昭昭一大口啤酒灌下去，他的眼睛更亮了，脸上也红的如同火一般。李明总感觉，王昭昭平日里漫不经心，有点游戏人间的意思；但很多事情，他看的很清，很多人，他看的很透。

    “这些都是次要的，非常次要，重要的是你人的问题。”

    “我人的问题，什么问题？”

    王昭昭看着李明，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简直要把他穿透。

    “上次讨论读博士的问题，怎么想的，为什么没有应下来”

    “你说这个呀。”李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你也知道，我能力有限，好不容易考研进来实验室，就想轻轻松松一点，快点混毕业，找个工作养活自己。我也没有什么其他远大的抱负。。。”

    “这你就说错了。”王昭昭说道。“李明，我很了解你，非常了解，我甚至比你自己都要了解。我且问你，你考研进来的，你多少分？”

    “初试四门，500的总分，我好像是436。”

    “这就对了。”王昭昭笑道。“你听我说，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一个字也不要错过。”

    “扯淡的混毕业，找个工作养活自己。你本身就不是这样的人，你心里也是有野心的，也是有雄心壮志的。”

    听到这些，李明心中一动，心中什么东西，似乎正在被唤醒。

    “考研总分500，你436，就算在老朱这边，也是高分段，好像是今年第二名。能坐在老朱实验室里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都努力过、奋斗过，经过拼搏才杀出一条血路闯进来的。”

    “别说什么混日子的话，你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我太理解你了，从小学开始，初中高中，老师眼中的好学生，父母心里的乖宝宝，上课认真听讲，踏实学习的，十几年的奋斗，就为了去一个好学校，魔都帝都大学都可以，那时候你们脑海中只有这两个学校。当然其他的重点大学也可以。”

    “可是，老天在高考的时候戏弄了你一把，整蛊了你一下。本来可以进入重点大学的，结果去了双非的三江大学，什么都没有，没有重点实验室，没有教学名师，甚至连博士点都没有几个，学长们告诉你的是，混混毕业算了，没有什么前途，大学本来就是用来玩乐的。”

    “但你不是，虽然你很合群，也和宿舍的同学一样，甚至跟他们一起去网吧开黑，也出去玩；但你内心想的是，有朝一日，我要杀回去，我要拼命学习，通过努力，回到应该属于我的地方。所以，大一的基础课，高数大学物理这些；大二的材料基础，大三的专业课量子材料学，各个课程你拼命在学，就是为了三年后能够放手一搏，拼他一枪。”

    李明感觉自己的血液都热了起来，王昭昭说的对，这些，不正是他大学四年的写照吗？

    “这些表象骗不了我。你考研高等数学、英语的分数，没有四年的苦练，基础的夯实，根本不可能临时抱佛脚考出来的。考研面试之前，你的材料，成绩单这些就在老朱手上，我当时是答辩秘书，全都看过。说吧，朋友，你费尽心力，拼尽全力，克服千难万险，难道就想平平淡淡毕业？跟哪些挂科的懒鬼一样，随随便便出校门？”

    “告诉我，其实你也想出人头地，你也想向老朱一样，风风光光毕业，成为师弟师妹口中传奇的前辈师兄，是不是？你并不想证明自己有多了不起，你只是想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是不是？”

    李明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子里面，他大喊道：“师兄，你说的没错，我也想出人头地，我也想风风光光的，我不想成为师弟师妹口中的窝囊废。”一口气堵在鼻子里，李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王昭昭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果李明哭的更伤心了，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淌，这些天的郁结、愤懑、彷徨和迷茫，都随着眼泪流淌了出去。旁边人投来怪异的目光，但此时，李明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内心里，他很尴尬，自己已经在王昭昭面前哭了两次，对于男生而言，多难为情啊；但是，泪水却是止不住的，伴随着心事一起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