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从过去到现在
蒋听听眼望前方，灵魂却似被抽离，她呆呆的看着倪景澈，他问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变相的表白吗？他希望她一直陪着他？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肚子又咕噜咕噜起来，她捂住肚子，反身冲向卫生间。等她出来的时候，倪景澈已经不在。
整个屋子空空荡荡，像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
蒋听听有些失落，给32姐打电话，可她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便抱着白傻子拍了张自拍，发到了朋友圈，配的文字是：我会陪你到世界的终结。
很快贺向东便回了一条：恐怕你们都活不到世界的终结。
她看见贺向东的昵称便浑身不舒服，干脆把这条朋友圈给删了。
刚删几秒，贺向东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她不想接，就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任由它响铃结束，过了会儿，电话又响了，这次是景静知。
她接起来，便听景静知在那头哇哇大叫，“蒋偏不，你真的变了！”
“此话怎讲？”
“谈恋爱真的会改变一个人，你刚刚竟然会发那么恶心的朋友圈！不过我蛮开心的，一定是你遇到了你很喜欢的人，否则你不会这么矫情。我正给你回复呢，还没回复完就不小心点了发送，再想重新回复就发现你删了朋友圈，干嘛啊？”
“你回复我什么了？我没看见啊。”
“我说恐怕你们都活不到世界的终结，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当下啊。”
蒋听听恍然大悟，景静知一定是拿着贺向东的手机在玩，所以就用他的号回复了。怪不得会说出那样破坏气氛的话。
她的语调便轻松了许多，“我跟你一样，也是不小心点了删除。”
“小不不，我真想现在就飞到a市去和你把酒八卦，可惜明天我和贺向东要去看房子。”
“你不用管我啦，好好筹备婚礼吧。”蒋听听现在心里一点异样都没有，可是肠胃却有异样，她捂住了肚子，急匆匆的说，“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拜拜。”
她挂了电话又冲向卫生间。吃完火锅回来已经拉了三次了，她的肠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等她第七次从卫生间出来，已经虚脱无力，扶着墙回房趴在床上，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已是天明，她感觉终于活了过来，肚子饿的打鼓，便打算订个外卖。走出房间，却发现倪景澈在餐厅吃早餐。
她立马扑了过去，桌上摆的清粥小菜，看起来十分寡淡，便嘴欠的说：“倪大爷，你昨天是不是也拉肚子了？所以才吃这么素？”
倪景澈没好气的说：“是啊。”
“所以你昨晚没回来，是因为我霸占了卫生间，你只能出去另找？”
倪景澈气到想笑，“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他昨晚出去只是给她买药，谁想到附近的药店都没有止泻药，他只好打车去远一点的药店，路上车又抛锚了，他折腾到十一点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蒋听听已经睡了，所以他也就没有叫醒她，早上一大早就出去给她买早餐，她倒好，居然觉得跟他同病相怜？
蒋听听一边喝粥一边吐槽，“昨天那家火锅店真的不行。”忽然握着汤匙抬头看倪景澈，“倪大爷，昨晚你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我问什么问题了？”倪景澈撕下一片花卷，慢条斯理的放进嘴里。
“你问我能陪你到什么时候。”
“你病糊涂了吧。”倪景澈神色淡淡，“我怎么会问这种脑残的问题。”
“明明是……”
倪景澈站起身，“我吃饱了，今天我有事，要在书房待一天，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都不要打扰我。”
他迅速离开餐厅，蒋听听气得想扔筷子。搞什么嘛，明明是他先撩的啊，撩完了不承认算怎么回事。
晚上马小白和32姐一块儿过来了，因为已经听说了蒋听听拉肚子，所以晚上说要给她熬些莲子猪肚汤喝。蒋听听靠在厨房门边，看着这两人一个洗锅一个挑莲子，配合默契，越发觉得两人般配极了。
32姐一回头，看见她一脸看崽子谈恋爱的姨母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正要说话，马小白喊她去帮忙切姜，32姐便凶狠的瞪了蒋听听一眼，然后去冰箱拿姜。蒋听听悻悻的离开了厨房。
快吃饭的时候，马小白钻进书房去喊倪景澈，结果两人神神秘秘在书房呆了半小时才出来。
蒋听听饿得坐在餐桌边敲筷子，“快开饭快开饭。”
倒还是像从前一样熊，倪景澈摁住她的筷子，“不准这样没家教。”
蒋听听奇怪的看着他，脑海里有段记忆突然被激活，她举着筷子指着倪景澈，“你你你……”
倪景澈低头看看自己，“我怎么了？”
“你去年除夕是不是在b市。”
倪景澈还没有回答，马小白已经迫不及待给了答案，“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碰见过他。”蒋听听回忆起认错人的那晚，顿时觉得好尴尬。
马小白点点头，“对哦，你老家就在b市。”
蒋听听好奇的问倪景澈：“你去b市做什么？”
他慢悠悠的喝着汤，眼皮都不抬，“跟你有关系吗？”
蒋听听询问的眼神朝着马小白扫过来，马小白立马说：“我只知道他去过，但是我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倪景澈不愿意回答，便意味着他不愿意让她再走得离他近一点，蒋听听便有些泄气，“倪大爷，有什么事情不能大大方方说出来呢，你又不是吸毒贩毒作奸犯科，用得着这么神秘吗。”
倪景澈看她低头有些委屈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便说：“等你腿好了，我就告诉你。”
“真的？”蒋听听立刻又元气满满。
倪景澈点了点头，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快吃饭吧。”
蒋听听有了这个承诺，治愈功能仿佛也被刺激加强，医生本说要休养一个月，可她二十天的时候就已经可以行走自如，就很嘚瑟的在大家面前转圈。
马小白吐槽说：“nono，你现在有种刑满释放的气场。”
“呸，会不会说点好听的。”蒋听听活蹦乱跳得有点累了，停下来坐到沙发上，气喘吁吁。
32姐给她递了杯水，顺便问她：“你还有十天病假，要回公司上班吗？”
蒋听听歪着头看倪景澈，“倪大爷，你说呢？”他说过等她伤好了要带她去个地方的。
倪景澈这几天似乎没有休息好，眼底下青色一片，有些疲倦的说：“这几天我比较忙，你先做你自己的事，等我有时间了再安排。”
蒋听听只求倪景澈不反悔，迟一点是不怕的，听到这个答案，就雀跃的拉了32姐去逛街。
她们走了之后，马小白凑到倪景澈身边八卦的问：“你要带小nono去哪儿？定情吗？”
本以为倪景澈肯定要骂他多管闲事，可没想到倪景澈竟然“嗯”了一声。
马小白愣住了，情绪一瞬间千变万化——震惊、难以置信、释然、喜悦……最终喜极而泣，拉住了倪景澈的手，双眼泪意朦胧，“看见你这样我真是太高兴了。”
这两年倪景澈真的太苦太苦，他肯接受蒋听听，便是说明他对过去已经释怀，打算重新开始，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和最坚定的合作伙伴，马小白发自内心的高兴。
“神经病。”倪景澈回他一记白眼，“能不能正常点？”
“行行行，我来就是打算跟你说正事。”马小白挠了挠头，把一份文件放到倪景澈的书桌上，“你知道，咱们公司账上那点钱因为那场官司已经所剩无几，我这也是没办法，才找了虹漫合作，虹漫的总编章匀是我的后辈，也曾经是你的粉丝，他说相信你的人品，但市场反应他不敢预估，所以，他建议你先用马甲在网上连载，他会负责运营。”
倪景澈淡淡的说：“好。”
“你不介意？”怎么说倪景澈也曾经是漫画界的大触，出版的漫画常年霸占排行榜首位，代表作《末日召唤师》哪怕在漫画之国日本也颇具人气，如今让他抛弃自己从前所有的荣誉，从零开始，其实是种侮辱。
“我只希望有人喜欢我的作品。”
马小白心态便随着倪景澈放平了些许，点点头说：“曲线救国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等连载出了人气，就没有人再能质疑和诋毁你。”
“谢谢你。”
马小白听到这三个字，震惊的抬头看，就看见倪景澈脸上写着发自肺腑的感谢，“马小白，从我出道到现在，你为我做的所有，我都记在心里。”
“切！是不是男人！这么肉麻干什么！”马小白眼眶莫名有些湿润，连忙话锋一转，“不过，你这新作虽说主角是个兔子，但怎么设定这么像蒋听听？”
“像吗？我不觉得。”倪景澈被戳破了小心思，立刻变得傲娇起来，“好了好了，你走吧，别耽误我干活。”
马小白不服气的辩解，“明明就很像嘛，都是这么倔强，都喜欢说我偏不，而且还叫tino……”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倪景澈推出了房间。
站在倪景澈的门外，马小白看着手上那些原稿，内心汹涌澎拜——漫画界，他和倪景澈又回来了！
倪景澈的漫画天分在大学就已经初见端倪，马小白偷偷拿了他的作品去投稿参赛，初出茅庐就拿了全国大学生漫画大赛一等奖，倪景澈却对商业化没什么兴趣，马小白就变成了他的助理兼经纪人，后来两人便一起开了公司，因为倪景澈的漫画大受欢迎，所以公司也蒸蒸日上，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栽在那个女人手里。
从此之后，倪景澈便一蹶不振，他在倪景澈身边一直等一直等，终于等到了卷土重来的这天！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打倒！
第二天下午，马小白去虹漫开会，这场会要落实很多合作的细节，所以格外冗长，天黑了他都没发觉。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蒋听听打来的，他便去走廊接电话。
蒋听听声音十分焦急，“你知道萱姐家在哪儿吗？”自从马小白改口之后，蒋听听便跟着改口了，因为32姐已经很久很久没去相亲。
“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人事部的同事说，今天有个萱姐的表哥去打听她住址，她们没给，然后下班的时候就见这个表哥鬼鬼祟祟跟在萱姐后面，萱姐手机落在公司没带，所以她们给我打了电话，但我现在还在公司，我怕来不及会出事。”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马小白回到会议室，跟虹漫的人再约了会议时间，就开车往袁萱家去了。
蒋听听从公司打车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袁萱家里一片狼藉，书架花架全都倒在地上，横七竖八，满地都是摔破的花盆折断的花枝还有沾上污浊的书。
袁萱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
蒋听听问她：“马小白呢？”
她摇摇头，喃喃的说：“是我错了，听听，其实听话并没有什么不好，我妈早就跟我说过，我不应该这样吊着叶鸿，可我偏偏不听，我总以为，他也跟我一样，只是把我当备胎，我没有料到在他心里我是唯一可以结婚的对象，他在老家当公务员，年纪轻轻已经升任了科长，前途本该大好，他跟我求婚，说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缺一个新娘，在他求婚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没有办法跟一个我不爱的人共度余生，哪怕他符合我所有的标准。我也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留在老家，将一段将就的婚姻贯穿终生，我就说想要结婚就来A市，我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可是为了我，他竟然放弃了他的前途……听听，我是不是很坏？……他一直缠着我，并没有想要伤害我的意思，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却不敢见他，因为面对他我会惶恐会羞耻会无地自容，他对爱情如生命，我却无耻的利用他……”
蒋听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便说：“他砸了你的家，你们也算扯平了。”
“不是的。”袁萱的嘴唇前所未有的苍白，“这些东西是我自己砸的，马小白刚刚来过，他什么都听见了……听听，我什么都没有了……”
果然，袁萱和马小白已经开始了，所以马小白才会那么紧张袁萱。他虽然看上嬉皮笑脸，但其实对感情很认真，他不可能接受袁萱这种养备胎的行为，以他的个性，从今往后，他和袁萱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窗外月明皎洁，却叫屋内的人心里更冷，蒋听听虽然觉得袁萱这件事做的不地道，但也没有立场去责怪她，感情的事当事人都说不清楚，何况一个外人。
因为这件事一打岔，蒋听听出去玩的心思全都没了，她要时时关注袁萱的情绪，把所有的时间都拿来陪她。
过了几天，袁萱突然一下班就不见了，电话一直不通。蒋听听焦急的在她家等了很久，等到了和马小白双双归来的她，两人还牵着手。
蒋听听十分错愕，马小白走了之后，袁萱不等蒋听听审问，就娇羞甜蜜的说：“今天叶鸿回老家，我去车站送他，马小白以为我要跟着他走，所以追了过去……”
而在同一时刻，马小白也在跟倪景澈汇报，“我的人生第一次出现这种控制不住自己的状况，我明知道她是我最讨厌的那种女人，可我还是很怕失去她，所以我跟自己说，给她一次机会，就当是给自己一次机会。去了车站，看到她和叶鸿说对不起，看到叶鸿微笑着拍她肩膀说其实他不是输不起，只是想知道输在哪里，看到他们挥手道别，看到她哭得在月台上抱住自己，我也觉得很难过，情不自禁就走了过去……”
说到最后，他感慨，“也许所谓爱情，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倪景澈给了两个字的评价：“酸。臭。”
可还是觉得马小白说的对，所谓爱情，就是出现那么一个人，会颠覆你之前所有的假设，突破你所设人际关系的所有屏障，横冲直闯，百无禁忌。
就像他对蒋听听一样，明明害怕受伤害，但却受了她的蛊惑，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想到蒋听听，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哀怨，最近为了陪双失的袁萱，她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
正在想她，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然后是钥匙开锁的声音。
倪景澈端着水杯突然就瞬移到了门口，打开门，气势汹汹的说：“你还知道回来！”
已经将近十二点，蒋听听很困很困，所以有点茫的“啊”了一声。
倪景澈不高兴的说：“这周末，如果你不把时间给我空出来，以后也都不用空出来了！哼！”
他甩门进屋，蒋听听才回过味来——倪大爷这是在闹脾气？因为这几天她忽略了他所以在闹脾气？
她连忙敲倪景澈的门，等他一开门，就小指勾住了他放在门把手上的小指，十分愉快的说：“这周末，不见不散！爽约的是小狗！”
倪景澈微凉的小指忽然一热，蒋听听松开的时候心里竟然一空。看她愉快的迈着大步回到对面的房间，倪景澈嘴角不禁溢出一丝笑容。
周六早上五点半，蒋听听便整装待发的敲开了倪景澈的门。
倪景澈睡眼惺忪，看到她大包小包在脚边堆成一堆，瞬间被惊醒。
“我们只是去两天，你怎么搞得跟搬家似的？”
蒋听听掰着手指数，“一包零食，一包饮料，一包急救用品，还有一包衣服。”这是她和倪大爷第一次单独旅行，所以希望万无一失。
倪景澈瞠目结舌，“急救用品？一包？我们又不是去山上打小怪兽。”
“去游乐园嘛，有备无患。”
“我没说去游乐园啊。”见蒋听听即时失落，倪景澈忙说，“下周带你去游乐园，这周去我的工作室。”
“你的工作室？”
“嗯，不过我很久没回去了，不知道那里会不会已经成了老鼠和蟑螂的窝。”
“在哪儿？”
“离岛。”
又是离岛。蒋听听心里涌起难以言说的感觉，上次去离岛是因为贺向东，上次去的时候跟倪大爷还势同水火，这一次……希望能心想事成。
一上车，昨晚因为兴奋而失眠的蒋听听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海边的悬崖上。天气甚好，远远眺望，海面一片湛蓝，闪着星星点点璀璨的浪花。
蒋听听扭头看向另一边，就看见了一栋简朴的别墅，橙色外墙，尖尖的屋顶，周围绿树青草环绕，仿佛远离人世烟火的童话世界。
“好像悬崖上的金鱼姬里面那个房子啊。”
“我也觉得像，所以才买下来了。”
倪景澈从口袋里拿出钥匙，站在门前，伫立许久，擦了擦手心的汗，才打开了门。
里面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破落，大约是马小白一直有派人打扫这里吧，干干净净，如同他和沈若颜住在这里时一模一样，只是玄关花瓶里沈若颜最喜欢的芍药被换成了大捧的向日葵。
蒋听听越过倪景澈，径直往里走了进去。
穿过玄关，入目便是宽阔无垠的海面，一眼无际，绚烂壮阔。整整一面落地玻璃，像画框将上天赏赐的美景捧到了屋内人的眼前。她觉得从前住过的那些海景酒店都low爆了。
整个大厅空空荡荡，左边是直达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其中漫画书居多，右边靠近玻璃窗的方向是一组灰色休闲沙发，靠近门的方向是一块巨大的白板，上面用磁铁压了很多张漫画手稿。而玻璃窗的居中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工作台，工作台上除了电脑之外，还有一块手绘板。
蒋听听猛然回头看着倪景澈，“你是画漫画的？”
倪景澈点了点头，“或许你听说过吾空。”
“听过啊，当然听过，我还看过他的漫画呢，只不过我不喜欢热血漫，所以不是他的粉丝，后来听说他因为抄袭退出漫画界了……”蒋听听双手托腮，不可思议的说，“难道你就是吾空？”
“嗯。”
“啊啊啊啊啊……”蒋听听的尖叫声响彻云霄，这种神转折……就相当于打游戏的时候碰见的队友是周董啊！
三分钟后，她声音沙哑的收了声，仰天躺在了大沙发里。
“我真是有眼无珠，竟然以为你和马小白都是无业游民！”
“你不觉得我抄袭是漫画界的败类吗？”
“我没觉得一定是你抄袭，因为当时舆论特别奇怪，无论是业界专业人士还是网上围观群众，全部都异口同声批判你，我就觉得这事有古怪。众口一词的未必就是真相。”
果然是蒋偏不，全世界都说对的事她绝对要质疑。倪景澈给她拿了盒冰激凌，算是对熊孩子的奖赏，然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第一次来这里，是《末日召唤师》完结之后。那时候我很累，而且灵感枯竭，所以马小白特意找朋友借了别墅让我度假，我一来这里就很喜欢，第二天，我在这里遇到了沈若颜，她说她在山下看见这个别墅，感觉很像悬崖上的金鱼姬，所以就跑上来了，想参观参观，她很喜欢笑，她笑的时候身后的云朵似乎也在笑，我像是着了魔，无法拒绝她，她参观完了之后说想在这里住一晚，我又答应了，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很多，我们有太多相似的兴趣和经历，我以为这是上天恩赐的缘分。后来她说自己是吾空的粉丝，我看她那么喜欢我，就告诉了她我的身份，她高兴坏了，说想做我的助理，她想见证我下一本书的诞生。于是我们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她每天都陪着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我们每天都很开心，我觉得自己很幸福，终于我构思出新作的大纲，我很兴奋的和她讨论……”
倪景澈复述那段往事，语调淡然，可心里依旧在嘲笑自己傻，是啊，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企图呢，她总是撒娇说作为一个迷妹想早点知道故事进展，于是他便把他所想到的一切都跟她讲，他画的每一帧都第一时间给她看。
《灵魂典当使》终于开始连载，毫无意外再次爆红，连载到第三个月的时候，突然有人在网上曝他抄袭，他和马小白刚开始并不以为意，因为他人气高，被碰瓷是常有的事，后来事情越闹越大，他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那场官司旷日持久，他一败涂地，因为对方的连载时间比他早三个月，所有关键剧情和人物设定百分之八十相似，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于是让马小白约了夜曳见面，结果赴约的却是双双对对的夜曳和沈若颜。
谜底昭然若揭。沈若颜跟他说对不起，她说夜曳努力了很多年，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她想帮他创造这个机会，就算让她下地狱也可以。
倪景澈刹那，心如死灰。
对面那个女孩让他觉得很陌生，不笑的沈若颜让他觉得很陌生。
后来沈若颜在法庭上给了他最后的致命一击。他被钉在耻辱架上，被迫承认不曾犯过的错。
后来他再也无法画出一张画，只要拿起画笔，就会想起沈若颜，想起愚蠢的自己，想起他曾沦为别人爱情的棋子，他无法面对那样的过去，更无法面对那样的自己。他想，这辈子可能已经完了。从那以后，他便已经做好打算可能要浑浑噩噩过完下半辈子。
可也许是时来运转，他又遇见了蒋听听，她像个横冲直闯的小兔子一样将他沉静如水的世界搅了个天翻地覆，也让他有了重新创作的冲动。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肚子又咕噜咕噜起来，她捂住肚子，反身冲向卫生间。等她出来的时候，倪景澈已经不在。
整个屋子空空荡荡，像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
蒋听听有些失落，给32姐打电话，可她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便抱着白傻子拍了张自拍，发到了朋友圈，配的文字是：我会陪你到世界的终结。
很快贺向东便回了一条：恐怕你们都活不到世界的终结。
她看见贺向东的昵称便浑身不舒服，干脆把这条朋友圈给删了。
刚删几秒，贺向东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她不想接，就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任由它响铃结束，过了会儿，电话又响了，这次是景静知。
她接起来，便听景静知在那头哇哇大叫，“蒋偏不，你真的变了！”
“此话怎讲？”
“谈恋爱真的会改变一个人，你刚刚竟然会发那么恶心的朋友圈！不过我蛮开心的，一定是你遇到了你很喜欢的人，否则你不会这么矫情。我正给你回复呢，还没回复完就不小心点了发送，再想重新回复就发现你删了朋友圈，干嘛啊？”
“你回复我什么了？我没看见啊。”
“我说恐怕你们都活不到世界的终结，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当下啊。”
蒋听听恍然大悟，景静知一定是拿着贺向东的手机在玩，所以就用他的号回复了。怪不得会说出那样破坏气氛的话。
她的语调便轻松了许多，“我跟你一样，也是不小心点了删除。”
“小不不，我真想现在就飞到a市去和你把酒八卦，可惜明天我和贺向东要去看房子。”
“你不用管我啦，好好筹备婚礼吧。”蒋听听现在心里一点异样都没有，可是肠胃却有异样，她捂住了肚子，急匆匆的说，“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拜拜。”
她挂了电话又冲向卫生间。吃完火锅回来已经拉了三次了，她的肠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等她第七次从卫生间出来，已经虚脱无力，扶着墙回房趴在床上，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已是天明，她感觉终于活了过来，肚子饿的打鼓，便打算订个外卖。走出房间，却发现倪景澈在餐厅吃早餐。
她立马扑了过去，桌上摆的清粥小菜，看起来十分寡淡，便嘴欠的说：“倪大爷，你昨天是不是也拉肚子了？所以才吃这么素？”
倪景澈没好气的说：“是啊。”
“所以你昨晚没回来，是因为我霸占了卫生间，你只能出去另找？”
倪景澈气到想笑，“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他昨晚出去只是给她买药，谁想到附近的药店都没有止泻药，他只好打车去远一点的药店，路上车又抛锚了，他折腾到十一点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蒋听听已经睡了，所以他也就没有叫醒她，早上一大早就出去给她买早餐，她倒好，居然觉得跟他同病相怜？
蒋听听一边喝粥一边吐槽，“昨天那家火锅店真的不行。”忽然握着汤匙抬头看倪景澈，“倪大爷，昨晚你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我问什么问题了？”倪景澈撕下一片花卷，慢条斯理的放进嘴里。
“你问我能陪你到什么时候。”
“你病糊涂了吧。”倪景澈神色淡淡，“我怎么会问这种脑残的问题。”
“明明是……”
倪景澈站起身，“我吃饱了，今天我有事，要在书房待一天，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都不要打扰我。”
他迅速离开餐厅，蒋听听气得想扔筷子。搞什么嘛，明明是他先撩的啊，撩完了不承认算怎么回事。
晚上马小白和32姐一块儿过来了，因为已经听说了蒋听听拉肚子，所以晚上说要给她熬些莲子猪肚汤喝。蒋听听靠在厨房门边，看着这两人一个洗锅一个挑莲子，配合默契，越发觉得两人般配极了。
32姐一回头，看见她一脸看崽子谈恋爱的姨母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正要说话，马小白喊她去帮忙切姜，32姐便凶狠的瞪了蒋听听一眼，然后去冰箱拿姜。蒋听听悻悻的离开了厨房。
快吃饭的时候，马小白钻进书房去喊倪景澈，结果两人神神秘秘在书房呆了半小时才出来。
蒋听听饿得坐在餐桌边敲筷子，“快开饭快开饭。”
倒还是像从前一样熊，倪景澈摁住她的筷子，“不准这样没家教。”
蒋听听奇怪的看着他，脑海里有段记忆突然被激活，她举着筷子指着倪景澈，“你你你……”
倪景澈低头看看自己，“我怎么了？”
“你去年除夕是不是在b市。”
倪景澈还没有回答，马小白已经迫不及待给了答案，“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碰见过他。”蒋听听回忆起认错人的那晚，顿时觉得好尴尬。
马小白点点头，“对哦，你老家就在b市。”
蒋听听好奇的问倪景澈：“你去b市做什么？”
他慢悠悠的喝着汤，眼皮都不抬，“跟你有关系吗？”
蒋听听询问的眼神朝着马小白扫过来，马小白立马说：“我只知道他去过，但是我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倪景澈不愿意回答，便意味着他不愿意让她再走得离他近一点，蒋听听便有些泄气，“倪大爷，有什么事情不能大大方方说出来呢，你又不是吸毒贩毒作奸犯科，用得着这么神秘吗。”
倪景澈看她低头有些委屈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便说：“等你腿好了，我就告诉你。”
“真的？”蒋听听立刻又元气满满。
倪景澈点了点头，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快吃饭吧。”
蒋听听有了这个承诺，治愈功能仿佛也被刺激加强，医生本说要休养一个月，可她二十天的时候就已经可以行走自如，就很嘚瑟的在大家面前转圈。
马小白吐槽说：“nono，你现在有种刑满释放的气场。”
“呸，会不会说点好听的。”蒋听听活蹦乱跳得有点累了，停下来坐到沙发上，气喘吁吁。
32姐给她递了杯水，顺便问她：“你还有十天病假，要回公司上班吗？”
蒋听听歪着头看倪景澈，“倪大爷，你说呢？”他说过等她伤好了要带她去个地方的。
倪景澈这几天似乎没有休息好，眼底下青色一片，有些疲倦的说：“这几天我比较忙，你先做你自己的事，等我有时间了再安排。”
蒋听听只求倪景澈不反悔，迟一点是不怕的，听到这个答案，就雀跃的拉了32姐去逛街。
她们走了之后，马小白凑到倪景澈身边八卦的问：“你要带小nono去哪儿？定情吗？”
本以为倪景澈肯定要骂他多管闲事，可没想到倪景澈竟然“嗯”了一声。
马小白愣住了，情绪一瞬间千变万化——震惊、难以置信、释然、喜悦……最终喜极而泣，拉住了倪景澈的手，双眼泪意朦胧，“看见你这样我真是太高兴了。”
这两年倪景澈真的太苦太苦，他肯接受蒋听听，便是说明他对过去已经释怀，打算重新开始，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和最坚定的合作伙伴，马小白发自内心的高兴。
“神经病。”倪景澈回他一记白眼，“能不能正常点？”
“行行行，我来就是打算跟你说正事。”马小白挠了挠头，把一份文件放到倪景澈的书桌上，“你知道，咱们公司账上那点钱因为那场官司已经所剩无几，我这也是没办法，才找了虹漫合作，虹漫的总编章匀是我的后辈，也曾经是你的粉丝，他说相信你的人品，但市场反应他不敢预估，所以，他建议你先用马甲在网上连载，他会负责运营。”
倪景澈淡淡的说：“好。”
“你不介意？”怎么说倪景澈也曾经是漫画界的大触，出版的漫画常年霸占排行榜首位，代表作《末日召唤师》哪怕在漫画之国日本也颇具人气，如今让他抛弃自己从前所有的荣誉，从零开始，其实是种侮辱。
“我只希望有人喜欢我的作品。”
马小白心态便随着倪景澈放平了些许，点点头说：“曲线救国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等连载出了人气，就没有人再能质疑和诋毁你。”
“谢谢你。”
马小白听到这三个字，震惊的抬头看，就看见倪景澈脸上写着发自肺腑的感谢，“马小白，从我出道到现在，你为我做的所有，我都记在心里。”
“切！是不是男人！这么肉麻干什么！”马小白眼眶莫名有些湿润，连忙话锋一转，“不过，你这新作虽说主角是个兔子，但怎么设定这么像蒋听听？”
“像吗？我不觉得。”倪景澈被戳破了小心思，立刻变得傲娇起来，“好了好了，你走吧，别耽误我干活。”
马小白不服气的辩解，“明明就很像嘛，都是这么倔强，都喜欢说我偏不，而且还叫tino……”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倪景澈推出了房间。
站在倪景澈的门外，马小白看着手上那些原稿，内心汹涌澎拜——漫画界，他和倪景澈又回来了！
倪景澈的漫画天分在大学就已经初见端倪，马小白偷偷拿了他的作品去投稿参赛，初出茅庐就拿了全国大学生漫画大赛一等奖，倪景澈却对商业化没什么兴趣，马小白就变成了他的助理兼经纪人，后来两人便一起开了公司，因为倪景澈的漫画大受欢迎，所以公司也蒸蒸日上，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栽在那个女人手里。
从此之后，倪景澈便一蹶不振，他在倪景澈身边一直等一直等，终于等到了卷土重来的这天！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打倒！
第二天下午，马小白去虹漫开会，这场会要落实很多合作的细节，所以格外冗长，天黑了他都没发觉。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蒋听听打来的，他便去走廊接电话。
蒋听听声音十分焦急，“你知道萱姐家在哪儿吗？”自从马小白改口之后，蒋听听便跟着改口了，因为32姐已经很久很久没去相亲。
“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人事部的同事说，今天有个萱姐的表哥去打听她住址，她们没给，然后下班的时候就见这个表哥鬼鬼祟祟跟在萱姐后面，萱姐手机落在公司没带，所以她们给我打了电话，但我现在还在公司，我怕来不及会出事。”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马小白回到会议室，跟虹漫的人再约了会议时间，就开车往袁萱家去了。
蒋听听从公司打车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袁萱家里一片狼藉，书架花架全都倒在地上，横七竖八，满地都是摔破的花盆折断的花枝还有沾上污浊的书。
袁萱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
蒋听听问她：“马小白呢？”
她摇摇头，喃喃的说：“是我错了，听听，其实听话并没有什么不好，我妈早就跟我说过，我不应该这样吊着叶鸿，可我偏偏不听，我总以为，他也跟我一样，只是把我当备胎，我没有料到在他心里我是唯一可以结婚的对象，他在老家当公务员，年纪轻轻已经升任了科长，前途本该大好，他跟我求婚，说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缺一个新娘，在他求婚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没有办法跟一个我不爱的人共度余生，哪怕他符合我所有的标准。我也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留在老家，将一段将就的婚姻贯穿终生，我就说想要结婚就来A市，我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可是为了我，他竟然放弃了他的前途……听听，我是不是很坏？……他一直缠着我，并没有想要伤害我的意思，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却不敢见他，因为面对他我会惶恐会羞耻会无地自容，他对爱情如生命，我却无耻的利用他……”
蒋听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便说：“他砸了你的家，你们也算扯平了。”
“不是的。”袁萱的嘴唇前所未有的苍白，“这些东西是我自己砸的，马小白刚刚来过，他什么都听见了……听听，我什么都没有了……”
果然，袁萱和马小白已经开始了，所以马小白才会那么紧张袁萱。他虽然看上嬉皮笑脸，但其实对感情很认真，他不可能接受袁萱这种养备胎的行为，以他的个性，从今往后，他和袁萱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窗外月明皎洁，却叫屋内的人心里更冷，蒋听听虽然觉得袁萱这件事做的不地道，但也没有立场去责怪她，感情的事当事人都说不清楚，何况一个外人。
因为这件事一打岔，蒋听听出去玩的心思全都没了，她要时时关注袁萱的情绪，把所有的时间都拿来陪她。
过了几天，袁萱突然一下班就不见了，电话一直不通。蒋听听焦急的在她家等了很久，等到了和马小白双双归来的她，两人还牵着手。
蒋听听十分错愕，马小白走了之后，袁萱不等蒋听听审问，就娇羞甜蜜的说：“今天叶鸿回老家，我去车站送他，马小白以为我要跟着他走，所以追了过去……”
而在同一时刻，马小白也在跟倪景澈汇报，“我的人生第一次出现这种控制不住自己的状况，我明知道她是我最讨厌的那种女人，可我还是很怕失去她，所以我跟自己说，给她一次机会，就当是给自己一次机会。去了车站，看到她和叶鸿说对不起，看到叶鸿微笑着拍她肩膀说其实他不是输不起，只是想知道输在哪里，看到他们挥手道别，看到她哭得在月台上抱住自己，我也觉得很难过，情不自禁就走了过去……”
说到最后，他感慨，“也许所谓爱情，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倪景澈给了两个字的评价：“酸。臭。”
可还是觉得马小白说的对，所谓爱情，就是出现那么一个人，会颠覆你之前所有的假设，突破你所设人际关系的所有屏障，横冲直闯，百无禁忌。
就像他对蒋听听一样，明明害怕受伤害，但却受了她的蛊惑，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想到蒋听听，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哀怨，最近为了陪双失的袁萱，她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
正在想她，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然后是钥匙开锁的声音。
倪景澈端着水杯突然就瞬移到了门口，打开门，气势汹汹的说：“你还知道回来！”
已经将近十二点，蒋听听很困很困，所以有点茫的“啊”了一声。
倪景澈不高兴的说：“这周末，如果你不把时间给我空出来，以后也都不用空出来了！哼！”
他甩门进屋，蒋听听才回过味来——倪大爷这是在闹脾气？因为这几天她忽略了他所以在闹脾气？
她连忙敲倪景澈的门，等他一开门，就小指勾住了他放在门把手上的小指，十分愉快的说：“这周末，不见不散！爽约的是小狗！”
倪景澈微凉的小指忽然一热，蒋听听松开的时候心里竟然一空。看她愉快的迈着大步回到对面的房间，倪景澈嘴角不禁溢出一丝笑容。
周六早上五点半，蒋听听便整装待发的敲开了倪景澈的门。
倪景澈睡眼惺忪，看到她大包小包在脚边堆成一堆，瞬间被惊醒。
“我们只是去两天，你怎么搞得跟搬家似的？”
蒋听听掰着手指数，“一包零食，一包饮料，一包急救用品，还有一包衣服。”这是她和倪大爷第一次单独旅行，所以希望万无一失。
倪景澈瞠目结舌，“急救用品？一包？我们又不是去山上打小怪兽。”
“去游乐园嘛，有备无患。”
“我没说去游乐园啊。”见蒋听听即时失落，倪景澈忙说，“下周带你去游乐园，这周去我的工作室。”
“你的工作室？”
“嗯，不过我很久没回去了，不知道那里会不会已经成了老鼠和蟑螂的窝。”
“在哪儿？”
“离岛。”
又是离岛。蒋听听心里涌起难以言说的感觉，上次去离岛是因为贺向东，上次去的时候跟倪大爷还势同水火，这一次……希望能心想事成。
一上车，昨晚因为兴奋而失眠的蒋听听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海边的悬崖上。天气甚好，远远眺望，海面一片湛蓝，闪着星星点点璀璨的浪花。
蒋听听扭头看向另一边，就看见了一栋简朴的别墅，橙色外墙，尖尖的屋顶，周围绿树青草环绕，仿佛远离人世烟火的童话世界。
“好像悬崖上的金鱼姬里面那个房子啊。”
“我也觉得像，所以才买下来了。”
倪景澈从口袋里拿出钥匙，站在门前，伫立许久，擦了擦手心的汗，才打开了门。
里面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破落，大约是马小白一直有派人打扫这里吧，干干净净，如同他和沈若颜住在这里时一模一样，只是玄关花瓶里沈若颜最喜欢的芍药被换成了大捧的向日葵。
蒋听听越过倪景澈，径直往里走了进去。
穿过玄关，入目便是宽阔无垠的海面，一眼无际，绚烂壮阔。整整一面落地玻璃，像画框将上天赏赐的美景捧到了屋内人的眼前。她觉得从前住过的那些海景酒店都low爆了。
整个大厅空空荡荡，左边是直达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其中漫画书居多，右边靠近玻璃窗的方向是一组灰色休闲沙发，靠近门的方向是一块巨大的白板，上面用磁铁压了很多张漫画手稿。而玻璃窗的居中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工作台，工作台上除了电脑之外，还有一块手绘板。
蒋听听猛然回头看着倪景澈，“你是画漫画的？”
倪景澈点了点头，“或许你听说过吾空。”
“听过啊，当然听过，我还看过他的漫画呢，只不过我不喜欢热血漫，所以不是他的粉丝，后来听说他因为抄袭退出漫画界了……”蒋听听双手托腮，不可思议的说，“难道你就是吾空？”
“嗯。”
“啊啊啊啊啊……”蒋听听的尖叫声响彻云霄，这种神转折……就相当于打游戏的时候碰见的队友是周董啊！
三分钟后，她声音沙哑的收了声，仰天躺在了大沙发里。
“我真是有眼无珠，竟然以为你和马小白都是无业游民！”
“你不觉得我抄袭是漫画界的败类吗？”
“我没觉得一定是你抄袭，因为当时舆论特别奇怪，无论是业界专业人士还是网上围观群众，全部都异口同声批判你，我就觉得这事有古怪。众口一词的未必就是真相。”
果然是蒋偏不，全世界都说对的事她绝对要质疑。倪景澈给她拿了盒冰激凌，算是对熊孩子的奖赏，然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第一次来这里，是《末日召唤师》完结之后。那时候我很累，而且灵感枯竭，所以马小白特意找朋友借了别墅让我度假，我一来这里就很喜欢，第二天，我在这里遇到了沈若颜，她说她在山下看见这个别墅，感觉很像悬崖上的金鱼姬，所以就跑上来了，想参观参观，她很喜欢笑，她笑的时候身后的云朵似乎也在笑，我像是着了魔，无法拒绝她，她参观完了之后说想在这里住一晚，我又答应了，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很多，我们有太多相似的兴趣和经历，我以为这是上天恩赐的缘分。后来她说自己是吾空的粉丝，我看她那么喜欢我，就告诉了她我的身份，她高兴坏了，说想做我的助理，她想见证我下一本书的诞生。于是我们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她每天都陪着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我们每天都很开心，我觉得自己很幸福，终于我构思出新作的大纲，我很兴奋的和她讨论……”
倪景澈复述那段往事，语调淡然，可心里依旧在嘲笑自己傻，是啊，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企图呢，她总是撒娇说作为一个迷妹想早点知道故事进展，于是他便把他所想到的一切都跟她讲，他画的每一帧都第一时间给她看。
《灵魂典当使》终于开始连载，毫无意外再次爆红，连载到第三个月的时候，突然有人在网上曝他抄袭，他和马小白刚开始并不以为意，因为他人气高，被碰瓷是常有的事，后来事情越闹越大，他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那场官司旷日持久，他一败涂地，因为对方的连载时间比他早三个月，所有关键剧情和人物设定百分之八十相似，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于是让马小白约了夜曳见面，结果赴约的却是双双对对的夜曳和沈若颜。
谜底昭然若揭。沈若颜跟他说对不起，她说夜曳努力了很多年，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她想帮他创造这个机会，就算让她下地狱也可以。
倪景澈刹那，心如死灰。
对面那个女孩让他觉得很陌生，不笑的沈若颜让他觉得很陌生。
后来沈若颜在法庭上给了他最后的致命一击。他被钉在耻辱架上，被迫承认不曾犯过的错。
后来他再也无法画出一张画，只要拿起画笔，就会想起沈若颜，想起愚蠢的自己，想起他曾沦为别人爱情的棋子，他无法面对那样的过去，更无法面对那样的自己。他想，这辈子可能已经完了。从那以后，他便已经做好打算可能要浑浑噩噩过完下半辈子。
可也许是时来运转，他又遇见了蒋听听，她像个横冲直闯的小兔子一样将他沉静如水的世界搅了个天翻地覆，也让他有了重新创作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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