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行人来到青叶的寝殿，刚进院子正好碰到收拾完书卷准备离开的陶陶。
“陶陶，仙子可在里面？”洪雍仙伯开口问道。
陶陶向一行人行过礼后，起来时仍是一脸惑色，回道：“仙子不是去正厅找两位将军了么？”
“你说什么？何时去的？”锦绣心中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见百花仙子脸色不好，陶陶似乎意识到可能发生什么事了，于是声音也虚了几分，说道：“伏魔将军方到时仙子便去了。”
“洪伯，你快去找找，青叶可还在府中！”青松神君言语之中也显出了几分担忧。
待洪伯离开后，陶陶连忙问道：“夫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锦绣蹙眉没有回答，却问道：“你怎么没有跟在青叶身边？”
陶陶回道：“奴婢见观景台上满地的书卷，便留在这处收拾了。”又想起来什么，连忙补充道：“对了，将军、夫人，说到这里奴婢倒是觉得仙子今日有些奇怪的，平日那些上古史籍类的书卷仙子很是爱惜的，可方才奴婢收拾时却见这些书卷被仍的满地都是。而且，奴婢告诉仙子伏魔将军来了时，仙子却是失神了许久，奴婢叫了数声她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起初奴婢以为仙子是太过开心的缘故，现在想来，那模样倒更像是失魂落魄一般。”
“你说得再详细些，你见着青叶时她是什么状态？”赫连神君忽地开口，本来离他如此近陶陶便有些紧张，可如今这位上古尊神竟然主动问她话，陶陶一时间结巴了起来。
好不容易将见到青叶时的情形仔细地描述了一番，尽管不知此时发生了什么，但见眼前这三位一脸忧色，陶陶便不敢漏过一丝细节。
待她说完，洪雍仙伯亦是一脸忧色地跑了回来，许是走的太急，连连喘气道：“将……将军，夫人……额……仙子不在府中，我们将府上寻了个遍，并未见到她的身影。”
“她定是听到你们的谈话了！”锦绣因为紧张，情绪也激动了些。
“我去找她！”赫连神君声音中也透着焦急。
锦绣心中不忿，刚欲上前阻止却被青松神君一把拉住，“让他去吧！”
而赫连神君，顷刻间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灵雨海之滨。
青叶已经抱膝呆坐了许久，天色有些暗了，伴着海风阵阵凉意袭来。
从府中出来，攀上云头，一直漫无目的的飘着，不知怎的，就来到了这灵雨海。起起伏伏的海浪声，倒让她的宁静不少。
“青叶！”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呼唤，而此刻，这声音的主人却是她最不想见的。
青叶没有应声，亦没有回头，赫连便在她身后静静地站着，就这般，过了许久。
“我们回去吧……”天色越来越暗，空气也越来越冷，赫连终于又开口了。
青叶慢慢回过头，静静看了赫连一眼，转过头的瞬间冷笑一声，然后无力地叹道：“回去？回哪去？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赫连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缓缓起身，许是坐得太久了，起身的瞬间青叶便感到腿脚已经酸麻到不听使唤，身形一晃几欲跌倒，却被赫连一把扶住。没有回头，拨开他的手，向前离开他几步，望着一层层努力扑向岸边的浪花，青叶幽幽说道：“师父说要和我成亲，我便信了。起初我当真以为师父心里是有我的，呵，现在看来，还是我痴心妄想了吧。师父可是因为伏魔境中的那件事觉得愧疚才要娶我的？”
赫连方才的担忧还是发生了，她果然还是想起来了。
身后依旧沉默，青叶转过身，拼命压着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与他四目相对，分不清他眼中闪烁的泪光是何用意，带着一丝哽咽又含着几分哀求，问道：“可为什么又不要了呢？”
“我……”赫连也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可重重地呼吸却暴露了他心中的挣扎，他要她！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他不能！
“伏魔境有崩塌之象，我得回去。或许，再也不会出来了，所以……”那句“我不能娶你了”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青叶却笑了，笑得很苦，低下头，仿若自语般地轻声说道：“师父不知道，那日你赶我走之前，月老便劝我早些断了对你的情思，他说师父心里装的是天下苍生，或许也有我，却不只是我。”
抬头将赫连的身影深深印到自己的眸中，眼前这位上古尊神，果真还是自己可望而不可求的，长长地叹了口气，青叶平静地开口道：“罢了……缉熙说我腹中有一丝属于你的气泽，可是怀了你的孩子？”
赫连的身形一窒，青叶定定地将他望着，却见他摇了摇头，回了句“不是”。
望向赫连的双目中满满的不可思议！
尽管阴差阳错，尽管那日在伏魔境中不是他的本意，尽管最终还是被他放弃了，可青叶却不曾想到，他竟忍心将留给自己最后的这一点东西也抹杀殆尽。
伴随着几声无可奈何的苦笑，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仿佛感受到青叶已经处在绝望与崩溃的边缘，赫连上前扶住青叶的双肩，连忙解释道：“你若都想起来了，或许该知道，其实你腹中的是一个恶灵，当日，他……他控制着我伤害你时，被你腕上的凝雨茫手串锁入了你的体内。”
“呵，原来只是一个恶灵……那师父要怎么做？杀了他？”望向赫连的双眼中，仅剩的一丝生气也在慢慢地消散。青叶知道，或许师父说得有理，可此时，自己早就被他推到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哪里还有半分理智去思虑这些。她一心只觉得师父是要将与自己有关的所有印记都抹除，她偏执地认为师父所说所做都只是不想再与自己有半分联系。
赫连痛苦地点了点头，回道：“是，若不杀他，他便会吞噬你！”
青叶一把推开赫连，心中忽地燃起一把怒火，“被他吞噬了又如何？我若偏不让你杀它呢？”
赫连上前，青叶却抗拒地又退后一些。
“青叶，听话……”赫连的声音似在哀求。
听话？！这数百年来就是太听他的话了，他让自己走自己便走，他说要与自己成亲自己便信，就连他跟父亲说不娶了，自己也不曾上去质问原因。
她青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只因自己爱他么？
那以后不再爱他了行不行？
心，忽然抽痛起来，仿佛下一刻，便不能呼吸了……
捂住胸口，转过身，艰难而又决绝地向前走去。
“青叶……”
“你别过来！”
感觉到师父也跟着动了起来，她喝止到，心中的痛有增无减。
一步……一步……一步……
沿着海岸线缓缓向前，此刻只想离开这里，或许再不见他便不会这么难过，可不知为什么，青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双腿仿佛在脚下的沙石中生了根，竟一步也迈不出去了。胸口也憋闷得厉害，与他相识的一百多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从前那些乐也好、悲也罢，此刻才想通透了，原来自己与他而言，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压抑了许久的委屈、怨愤一瞬间喷涌而出。
为什么？突然很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左手手腕一片滚烫，凝雨茫手串已通体变作红色，散发着妖冶的光芒。
待青叶转过身，赫连便见到她的双眼已赤红一片，周身已有黑色的气泽隐隐浮动。
青叶还未开口，就听到师父焦急地喊道：“青叶你别激动，这样会被心魔控制的！”
“心魔？”青叶忽然狂狷地笑了起来，不用问了，那句为什么，还要问来做什么！
“入魔了又怎样？或许入了魔师父才会在意我几分吧？”言语中尽是悲凉，仿若自语般，她又低语道：“哦，不，我既被赶出了曷訧殿，便与你再无半点关系了，这声师父也不必再叫了，不是吗？伏魔将军！”
一阵剧痛自腹部满眼开来，几乎让青叶站不稳了，就在她身形摇摇欲坠之间，瞥见赫连快速向她奔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手捏诀凝成一方结界，想要将他挡在这方光墙之外。可自己那样浅的修为又如何能够挡得住他，只见赫连径直穿过结界，那方光墙顷刻间化于无形。下一刻，青叶便被赫连牢牢地锁进了自己的怀里，天地间陷入了一片漆黑，青叶再无意识，唯有两行泪自脸颊无声地滑落。
紧紧抱着青叶的赫连，红着眼眶，嘴里轻轻念着“对不起……”
感觉到一阵寒意袭来，青叶慢慢转醒。本欲伸手揉揉眼，却感到双手正被什么缚着，挣扎着睁开双眼，顺着手臂向上望去，果然，方才感受到的软滑的触感，便是从腕上那两条丝带传来的。再沿着丝带把目光往更高处投去，只见一根悬空的横梁，自己便是被吊在这方横梁之下了。
“这是哪？”青叶此刻还不太有力气，声音也显得很虚，很快便在一片寂静之中消散了。
低下头，便看到前方不远处那个早已镂刻在心间的身影。
再环顾四周，心中便有了答案。
朱雀台！
尽管未曾来过，但青叶还是知道的，当初舒窈与青魔一族勾结，便是在此处受了三道涤尘之力。
一颗心，早已凉成了寒冰，青叶缓缓开口道：“我本以为，就算我再不济，可陪在你身边数百年，或许在你心里会有些不同。如今看来，我与旁的小仙一样，在你眼中从无差别。一旦有谁威胁到天族安危，你便会毫不留情的处置，不论是谁！所以当初啴狸兽被杀，天尊不悦，你在大殿之中没有护我，如今我有了心魔，你还是选择弃了我。”因为太过虚弱，说完这段话她便喘得不行，低头喘息的瞬间，她未看到，自己深重的呼吸正牵动着赫连的心，起起伏伏。
气息顺畅了几分，她又轻声叹道：“罢了，此刻还说这些又有何用，不过自取其辱而已。”顿了顿，她平静地问道：“听闻当初舒窈受了三道涤尘之力，那么我呢？”
见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已无悲喜，赫连心中仿佛灌了铅一般极速向下沉去。
青叶就那样一直静静地将赫连望着，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可目光之中却又像空无一物。
“六道！”他心疼不已，终于还是开口了。
一丝悲伤一闪而过，尽管已经濒临绝望了，可心好像还未死透，青叶仿佛垂死挣扎，不是挣活，而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于是开口问道：“若是过了今日我们便恩断义绝，你还是要这么做吗？”
又是沉默，青叶真是恨透了他的沉默。
闭上双眼，一切都随他吧！
赫连的声音却缓缓响起：“你别怕，我会陪着你。会很痛，可很快会过去的。”
青叶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心都死了，还会感觉到痛吗？
随着赫连挥动的双手，朱雀台上升起阵阵鸟鸣。
要开始了吗？
尽管朱雀台已经启动，但那六道涤尘之力要如何能够亲手打到青叶的身上。赫连何尝不知，过了今日，他与青叶便再无可能。可这是让她好好活着的唯一办法。
望着青叶苍白的脸庞，赫连早已痛苦得不能自已，悬空的右手颤抖着，颤抖着，终于，紧紧握成了拳。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鸟鸣，一股雀形的神力拖着一道金色的萤光直直穿过青叶的身体。
“啊！”青叶瞬间瞪大了双眼，痛苦地叫出了声。
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痛，身上的每一处都像被撕裂一般，汗水已然沁湿了衣襟。
还未缓过神来，第二道涤尘之力接连贯穿了青叶的身体，眼泪扬飙而出，她却用力地咬着下唇，哭喊有何用，他又不在乎，所以再痛也要忍着，再也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痛苦与软弱。
第三道……
下唇已被咬破，温热的血顺着嘴角划出了一道刺眼的红。
第四道……
指甲已经深深陷到了掌心里。
第五道……
青叶的神识已经模糊得仿佛下一刻便会烟消云散。
终于，第六道涤尘之力，自她的腹部毫不留情的穿过。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陶陶，仙子可在里面？”洪雍仙伯开口问道。
陶陶向一行人行过礼后，起来时仍是一脸惑色，回道：“仙子不是去正厅找两位将军了么？”
“你说什么？何时去的？”锦绣心中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见百花仙子脸色不好，陶陶似乎意识到可能发生什么事了，于是声音也虚了几分，说道：“伏魔将军方到时仙子便去了。”
“洪伯，你快去找找，青叶可还在府中！”青松神君言语之中也显出了几分担忧。
待洪伯离开后，陶陶连忙问道：“夫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锦绣蹙眉没有回答，却问道：“你怎么没有跟在青叶身边？”
陶陶回道：“奴婢见观景台上满地的书卷，便留在这处收拾了。”又想起来什么，连忙补充道：“对了，将军、夫人，说到这里奴婢倒是觉得仙子今日有些奇怪的，平日那些上古史籍类的书卷仙子很是爱惜的，可方才奴婢收拾时却见这些书卷被仍的满地都是。而且，奴婢告诉仙子伏魔将军来了时，仙子却是失神了许久，奴婢叫了数声她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起初奴婢以为仙子是太过开心的缘故，现在想来，那模样倒更像是失魂落魄一般。”
“你说得再详细些，你见着青叶时她是什么状态？”赫连神君忽地开口，本来离他如此近陶陶便有些紧张，可如今这位上古尊神竟然主动问她话，陶陶一时间结巴了起来。
好不容易将见到青叶时的情形仔细地描述了一番，尽管不知此时发生了什么，但见眼前这三位一脸忧色，陶陶便不敢漏过一丝细节。
待她说完，洪雍仙伯亦是一脸忧色地跑了回来，许是走的太急，连连喘气道：“将……将军，夫人……额……仙子不在府中，我们将府上寻了个遍，并未见到她的身影。”
“她定是听到你们的谈话了！”锦绣因为紧张，情绪也激动了些。
“我去找她！”赫连神君声音中也透着焦急。
锦绣心中不忿，刚欲上前阻止却被青松神君一把拉住，“让他去吧！”
而赫连神君，顷刻间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灵雨海之滨。
青叶已经抱膝呆坐了许久，天色有些暗了，伴着海风阵阵凉意袭来。
从府中出来，攀上云头，一直漫无目的的飘着，不知怎的，就来到了这灵雨海。起起伏伏的海浪声，倒让她的宁静不少。
“青叶！”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呼唤，而此刻，这声音的主人却是她最不想见的。
青叶没有应声，亦没有回头，赫连便在她身后静静地站着，就这般，过了许久。
“我们回去吧……”天色越来越暗，空气也越来越冷，赫连终于又开口了。
青叶慢慢回过头，静静看了赫连一眼，转过头的瞬间冷笑一声，然后无力地叹道：“回去？回哪去？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赫连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缓缓起身，许是坐得太久了，起身的瞬间青叶便感到腿脚已经酸麻到不听使唤，身形一晃几欲跌倒，却被赫连一把扶住。没有回头，拨开他的手，向前离开他几步，望着一层层努力扑向岸边的浪花，青叶幽幽说道：“师父说要和我成亲，我便信了。起初我当真以为师父心里是有我的，呵，现在看来，还是我痴心妄想了吧。师父可是因为伏魔境中的那件事觉得愧疚才要娶我的？”
赫连方才的担忧还是发生了，她果然还是想起来了。
身后依旧沉默，青叶转过身，拼命压着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与他四目相对，分不清他眼中闪烁的泪光是何用意，带着一丝哽咽又含着几分哀求，问道：“可为什么又不要了呢？”
“我……”赫连也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可重重地呼吸却暴露了他心中的挣扎，他要她！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他不能！
“伏魔境有崩塌之象，我得回去。或许，再也不会出来了，所以……”那句“我不能娶你了”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青叶却笑了，笑得很苦，低下头，仿若自语般地轻声说道：“师父不知道，那日你赶我走之前，月老便劝我早些断了对你的情思，他说师父心里装的是天下苍生，或许也有我，却不只是我。”
抬头将赫连的身影深深印到自己的眸中，眼前这位上古尊神，果真还是自己可望而不可求的，长长地叹了口气，青叶平静地开口道：“罢了……缉熙说我腹中有一丝属于你的气泽，可是怀了你的孩子？”
赫连的身形一窒，青叶定定地将他望着，却见他摇了摇头，回了句“不是”。
望向赫连的双目中满满的不可思议！
尽管阴差阳错，尽管那日在伏魔境中不是他的本意，尽管最终还是被他放弃了，可青叶却不曾想到，他竟忍心将留给自己最后的这一点东西也抹杀殆尽。
伴随着几声无可奈何的苦笑，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仿佛感受到青叶已经处在绝望与崩溃的边缘，赫连上前扶住青叶的双肩，连忙解释道：“你若都想起来了，或许该知道，其实你腹中的是一个恶灵，当日，他……他控制着我伤害你时，被你腕上的凝雨茫手串锁入了你的体内。”
“呵，原来只是一个恶灵……那师父要怎么做？杀了他？”望向赫连的双眼中，仅剩的一丝生气也在慢慢地消散。青叶知道，或许师父说得有理，可此时，自己早就被他推到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哪里还有半分理智去思虑这些。她一心只觉得师父是要将与自己有关的所有印记都抹除，她偏执地认为师父所说所做都只是不想再与自己有半分联系。
赫连痛苦地点了点头，回道：“是，若不杀他，他便会吞噬你！”
青叶一把推开赫连，心中忽地燃起一把怒火，“被他吞噬了又如何？我若偏不让你杀它呢？”
赫连上前，青叶却抗拒地又退后一些。
“青叶，听话……”赫连的声音似在哀求。
听话？！这数百年来就是太听他的话了，他让自己走自己便走，他说要与自己成亲自己便信，就连他跟父亲说不娶了，自己也不曾上去质问原因。
她青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只因自己爱他么？
那以后不再爱他了行不行？
心，忽然抽痛起来，仿佛下一刻，便不能呼吸了……
捂住胸口，转过身，艰难而又决绝地向前走去。
“青叶……”
“你别过来！”
感觉到师父也跟着动了起来，她喝止到，心中的痛有增无减。
一步……一步……一步……
沿着海岸线缓缓向前，此刻只想离开这里，或许再不见他便不会这么难过，可不知为什么，青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双腿仿佛在脚下的沙石中生了根，竟一步也迈不出去了。胸口也憋闷得厉害，与他相识的一百多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从前那些乐也好、悲也罢，此刻才想通透了，原来自己与他而言，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压抑了许久的委屈、怨愤一瞬间喷涌而出。
为什么？突然很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左手手腕一片滚烫，凝雨茫手串已通体变作红色，散发着妖冶的光芒。
待青叶转过身，赫连便见到她的双眼已赤红一片，周身已有黑色的气泽隐隐浮动。
青叶还未开口，就听到师父焦急地喊道：“青叶你别激动，这样会被心魔控制的！”
“心魔？”青叶忽然狂狷地笑了起来，不用问了，那句为什么，还要问来做什么！
“入魔了又怎样？或许入了魔师父才会在意我几分吧？”言语中尽是悲凉，仿若自语般，她又低语道：“哦，不，我既被赶出了曷訧殿，便与你再无半点关系了，这声师父也不必再叫了，不是吗？伏魔将军！”
一阵剧痛自腹部满眼开来，几乎让青叶站不稳了，就在她身形摇摇欲坠之间，瞥见赫连快速向她奔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手捏诀凝成一方结界，想要将他挡在这方光墙之外。可自己那样浅的修为又如何能够挡得住他，只见赫连径直穿过结界，那方光墙顷刻间化于无形。下一刻，青叶便被赫连牢牢地锁进了自己的怀里，天地间陷入了一片漆黑，青叶再无意识，唯有两行泪自脸颊无声地滑落。
紧紧抱着青叶的赫连，红着眼眶，嘴里轻轻念着“对不起……”
感觉到一阵寒意袭来，青叶慢慢转醒。本欲伸手揉揉眼，却感到双手正被什么缚着，挣扎着睁开双眼，顺着手臂向上望去，果然，方才感受到的软滑的触感，便是从腕上那两条丝带传来的。再沿着丝带把目光往更高处投去，只见一根悬空的横梁，自己便是被吊在这方横梁之下了。
“这是哪？”青叶此刻还不太有力气，声音也显得很虚，很快便在一片寂静之中消散了。
低下头，便看到前方不远处那个早已镂刻在心间的身影。
再环顾四周，心中便有了答案。
朱雀台！
尽管未曾来过，但青叶还是知道的，当初舒窈与青魔一族勾结，便是在此处受了三道涤尘之力。
一颗心，早已凉成了寒冰，青叶缓缓开口道：“我本以为，就算我再不济，可陪在你身边数百年，或许在你心里会有些不同。如今看来，我与旁的小仙一样，在你眼中从无差别。一旦有谁威胁到天族安危，你便会毫不留情的处置，不论是谁！所以当初啴狸兽被杀，天尊不悦，你在大殿之中没有护我，如今我有了心魔，你还是选择弃了我。”因为太过虚弱，说完这段话她便喘得不行，低头喘息的瞬间，她未看到，自己深重的呼吸正牵动着赫连的心，起起伏伏。
气息顺畅了几分，她又轻声叹道：“罢了，此刻还说这些又有何用，不过自取其辱而已。”顿了顿，她平静地问道：“听闻当初舒窈受了三道涤尘之力，那么我呢？”
见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已无悲喜，赫连心中仿佛灌了铅一般极速向下沉去。
青叶就那样一直静静地将赫连望着，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可目光之中却又像空无一物。
“六道！”他心疼不已，终于还是开口了。
一丝悲伤一闪而过，尽管已经濒临绝望了，可心好像还未死透，青叶仿佛垂死挣扎，不是挣活，而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于是开口问道：“若是过了今日我们便恩断义绝，你还是要这么做吗？”
又是沉默，青叶真是恨透了他的沉默。
闭上双眼，一切都随他吧！
赫连的声音却缓缓响起：“你别怕，我会陪着你。会很痛，可很快会过去的。”
青叶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心都死了，还会感觉到痛吗？
随着赫连挥动的双手，朱雀台上升起阵阵鸟鸣。
要开始了吗？
尽管朱雀台已经启动，但那六道涤尘之力要如何能够亲手打到青叶的身上。赫连何尝不知，过了今日，他与青叶便再无可能。可这是让她好好活着的唯一办法。
望着青叶苍白的脸庞，赫连早已痛苦得不能自已，悬空的右手颤抖着，颤抖着，终于，紧紧握成了拳。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鸟鸣，一股雀形的神力拖着一道金色的萤光直直穿过青叶的身体。
“啊！”青叶瞬间瞪大了双眼，痛苦地叫出了声。
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痛，身上的每一处都像被撕裂一般，汗水已然沁湿了衣襟。
还未缓过神来，第二道涤尘之力接连贯穿了青叶的身体，眼泪扬飙而出，她却用力地咬着下唇，哭喊有何用，他又不在乎，所以再痛也要忍着，再也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痛苦与软弱。
第三道……
下唇已被咬破，温热的血顺着嘴角划出了一道刺眼的红。
第四道……
指甲已经深深陷到了掌心里。
第五道……
青叶的神识已经模糊得仿佛下一刻便会烟消云散。
终于，第六道涤尘之力，自她的腹部毫不留情的穿过。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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