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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伴随着三声钟鸣,大伙便都散了开去,待易夫子走近学堂时,大家都在自己的书案前端正地站好了,冲夫子行过礼后才一一坐下。

    轰隆!

    还不等夫子开口,平地炸起一声惊雷,接着,瓢泼似的大雨便落下来了。雨季,来临了。久居山间,大家早已习惯,进入雨季后怕是日日要下雨的,这雨来得急下得猛,不过很快便会偃旗息鼓,他们也不太在意。

    只有青叶,望着这来势汹汹地大雨,忧心忡忡,心中的不安不断蔓延,一直持续到午间下学。

    窗外的雨不似晨间那般汹涌了,易夫子见着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便宣布道:“赫先生不在,又逢大雨,今日午后先停课半日,你们收拾收拾便可各自回去了。”闻言,青叶心中的不安已经大到快要将她吞噬。于是乎,在夫子宣布下课之后,她便急忙跟了上去,在廊间将易夫子拦下了。

    “夫子,赫连师父可曾说了何时会归来?”

    易夫子似乎并未对青叶的举动表示意外,只见他回头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跟上来,才望向一脸急切地青叶,摇了摇头,说道:“本来是准备过几日确定些再讲的,不过你既然问了,先告诉你也无妨,赫先生来信向我请辞,许是再也不回来了。”

    “夫子这是何意?”青叶的一颗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三日前赫先生说有事要出远门,这想必你也知道。”易夫子缓缓开口,见青叶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我本想着不出几日他便该回了,谁知今日却见着他的书信,不知何时放到我的书桌上,信中所言竟是向我请辞,说是此番远行,不知归期,这武艺师父之职便是无法胜任了。”

    “怎么会?”如此突然,赫连师父竟然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那时他不是还答应自己会早去早回的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都不同自己说一声,难道,自己在他心里是这么的无关紧要吗?若是如此,他那日在林间同自己说的话又是何意?青叶心中顿时觉得有些难过,可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难过的资格。

    见青叶满心的落寞却又极力克制假装平静的脸庞,易夫子有些替她惋惜。易夫子心中何尝不疑惑,赫连明明是为了守护青叶而来,当时他那笃定的话语自己还记忆犹新,后来在学堂之内,尽管他隐藏得很好,旁人未瞧出端倪,但自己却能从他看青叶的眼神中,感受到拳拳深情,平日里也都小心翼翼守护着青叶,临行前担心那霏花郡主会找青叶的麻烦,还特地来拜托自己多多照抚青叶,不然一向对弟子们武艺课不太关注的自己怎会那么凑巧的将青叶救下呢!只是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几日他就这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然而易夫子不知道的是,赫连此番请辞不过是同青松神君有一个赌而已,若是赌输了,将不再见青叶,自然不能继续呆在书塾里;若是赌赢了,那么他便会带着青叶离开此地,因此,这武艺师父也是做不了了的。

    赫连离开已是事实,看起来青叶并不知晓此事,难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易夫子心中唏嘘,但也无可奈何,迟疑了片刻,他才轻声问道:“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青叶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心中愈发感伤了。易夫子至少还收到了师父的书信,而自己,他却连只言片语也未留下。

    “哎!情缘如花自开落,缘来缘去莫悲伤!”

    易夫子忽然这般叹了一句,然后轻轻拍了拍青叶的肩膀,叹着气转身离开了。

    星辰拿着向易翟尔借的油纸伞,刚刚走到廊间,还未来得及喊一声青叶,忽地响起一声惊雷,雷声还未停,便见到她冲进了大雨之中,飞快地向前跑了去。

    星辰一把丢掉手中的东西,大步追了上去。见着这一幕的易翟尔亦来不及喊住他,只得捡起地上的书袋与伞,望着雨中跑远的两个身影,满眼的担忧,他转身快速向小书房走去。

    “爹,可是镇远侯府发生什么事了?”方才去拿伞时瞥见青叶与爹在廊间说话,此刻他刚踏进小书房的门便急忙向易夫子这般问道。

    易夫子正在收拾书卷,抬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何这么问?”

    “喏!”易翟尔将手中的书袋冲着易夫子扬了扬,随即回道:“方才青叶神色慌张地跑走了,这么大的雨却连个伞都没拿,星辰也急忙追了上去。”说话间易翟尔将两个书袋放到一旁的小桌上。

    易夫子沉默了半刻,才说道:“镇远侯府倒是无事,不过赫先生昨日向我请辞了,我方才将此事告知了青叶,她却对此事毫不知情。他们之间的感情本就不一般,青叶一时间无法接受赫先生的离开也是自然的!”

    易翟尔愣了一愣,随即开口问道:“难道,赫先生与青叶早就相识?”

    易夫子点了点头,又说道:“赫先生来咱们百草堂本就是为了青叶。”

    闻言易翟尔便想通透了,但心中随即生出了一阵强烈的担忧,他另拿起一把伞,说了句“爹,我有事出去一趟。”,便急急向外走了去。

    林间的小木屋,浑身湿透的青叶呆呆地站在屋内,目之所及只有冷冰冰的桌椅和空荡荡的床榻,哪里还有半分人住的气息。他竟走得这样彻底!

    同样湿漉漉的星辰立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屋中的一切,心中似乎已有几分明了了。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掉?”青叶低声自语着,带着明显的哭腔。

    星辰猜到或许赫连师父的离开与青松神君有关系,但此时,他却只能沉默。

    青叶转过身,仿佛没有看到星辰一般,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雨中……

    “青叶”星辰轻声唤着她。

    或许她听到了,因为她停住了脚步,可她却没有应声,只是微微仰起头,顺着脸颊流淌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星辰看见她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抽泣声在雨中蔓延开来,越来越大,最后她已失声痛哭起来。

    手用力地攥成拳,发丝紧紧贴在脸颊,浑身都已经湿透了,青叶却恍若不知。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伤怀,明明遇见师父不过数月,但与他之间的牵绊却仿佛存在了多年,尽管对他的情愫还朦朦胧胧,但青叶却知道,这一定不是单纯的师徒情意,不然此刻为何会这般心痛呢!

    星辰走到青叶身后,伸出的手几经犹豫后还是收了回来,这种无助的感觉竟如此熟悉,难道主人缉熙,也曾经历过这样的时刻?

    雨中,一个身影撑着伞朝这边跑来,见着木屋前的情形连忙加快了脚步,跑至青叶身前站定,将她罩在雨伞之下,又赶紧将手中另一把雨伞递给了星辰。

    青叶望着来人,泪眼朦胧。

    “翟尔,你怎么来了?”星辰接过伞却并未撑开,望着刚刚平复气息的易翟尔这般问道。

    易翟尔满眼忧色地看向青叶,挣扎了一番,终于还是开口道:“青叶,听说赫连师父走了。我思来想去,有件事或许应该告诉你。”

    青叶眼中燃起了一丝急切,易翟尔继续说道:“这还得说到三日前,我平日里有晨跑的习惯,那日我跑到此处时老远便见到本该远行去了的赫连师父,而更让我意外的是,他的身旁竟站着镇远侯,他们站在山涧前似乎在谈些什么,见状我便离开了。自那日后,确实没有再见过赫连师父了,我在想,或许他的离开,与你爹有几分关系。”

    “你确定那日见到的是我爹?”青叶的声音带有一丝不安。

    星辰心中一惊,本想拦着,却是来不及了。

    易翟尔肯定地点了点头,回道:“虽说那时天色尚早,但我看得真切,当真是你爹镇远侯爷不假。”

    “青叶,翟尔只是见到侯爷同赫连师父说话,并未听到他们说什么,所以……”听星辰这般说,易翟尔也心领神会地补充道:“星辰说得是,我确实并未听到他们谈了些什么。只不过看你这般伤怀,我想该把我见着的告诉你,不管怎样,你回去问一问镇远侯便知道了,或许赫连师父也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过不久便能回来了。”

    “对啊!有什么事我们先回去再说,等问过侯爷自然一切都明了了。”

    本担心青叶会气冲冲地去质问镇远侯,他二人只好尽力安抚着。

    然而青叶听过之后只是低下头安静地站着,许久,她抬起头,幽幽说了句:“走吧!”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星辰与易翟尔对望一眼,此刻青叶的反应倒让他们在疑惑之外还生出些担忧。见青叶又被雨淋着,星辰向易翟尔道过谢后便撑开伞追了上去。

    雨中,他二人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易翟尔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竟好像诀别一般的伤感。

    星辰撑着伞跟在青叶身旁走了许久,当真是许久,走到镇远侯府外的林间小道上,青叶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看向星辰,一脸平静地开口道:“星辰,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完全没有料到青叶的反应,星辰竟一时间反应不及。

    青叶又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失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只余下雨水敲击油纸伞的声响。

    青叶定定地望着星辰,静静地等着,终于,受不住她眼神的煎熬,星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过去的事,我并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你变成了活死人一般,你的母亲也无辜枉死,这一切,似乎与赫连师父有关……”

    这是第一次,听到关于自己的过去,尽管星辰说得并不清楚,当青叶的呼吸已经变得沉重,若真是如此,那爹爹为何对自己不那么亲近,又为何会反对自己同赫连师父见面,似乎也能够找到原因了。

    过去与自己而言是一片空白,可却是爹爹心中的一块疤,青叶不敢也不忍心去揭开那厚厚的痂。

    她不再追问星辰,拖着沉重的脚步,向着不远处被大雨笼罩的镇远侯府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