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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蝴蝶的翅膀

    终于闻到了比中药味更加清淡的东西,尽力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这时的她反倒羡慕起印象中的迷雾,沈知夏手边上是一摞散发着浓郁墨香的书籍,这是从书房中顺出来的。对贴身丫鬟们不断的询问,还有原主本身的记忆,让她暂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更加理解了为什么那个声音对自己说不要经验主义。

    历史总是具有偶然性的,与上个世界相比,同样的六国一统,同样的五胡乱华,同样的贞观开元,同样的靖康耻,同样的蒙古入关。

    然而蝴蝶的翅膀挥动在了元末中。

    这个世界元末的政治局势变革要远远比上个世界的变革要激裂的多,子承父业与兄终弟及的继承制仍未沉埃落定,原来时空的元顺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那个译名为铁锅的元朝大汗与这个时空突然崛起的元宁宗二日同辉,元朝蒙古贵族间的政治底裤都被接踵而来的斗争扒了个干净。两边开片后,政令自两家出,地方各行省纷纷开始站队,大元基本是在政治层面上开始了它真正意义上的裸奔生涯。

    如果仅有二日同辉。那么诸多贵族,士绅们还可以有队可站,肉还会烂在朝廷这一个锅里,无非是老百姓再交两重税罢了,苦一苦百姓是封建时期特有的保留节日,而被封建帝制摧残过的百姓往往连开口骂人的能力都失去了。然而对于这个世界的大元来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贤相脱脱,魔怔人伯颜,本应开趴途中卒死的燕铁木尔等一众英雄豪杰在带元朝堂上纵横捭阖,共攘盛举…

    等等,燕铁木尔,这逻辑不对啊。

    沈知夏在这摞史书中又抽出一本《前元史》,上面记录了两都之战的战况,两军相持,久攻不下,锸血为盟,长生天…一系列代表了政治平衡和军事考量的词语从白纸黑字中蹦跶进她的眼睛里,原来元廷政治的雷是从这儿埋下的,与上个时代不同,这个时代的元末大变局的开头部分是两都之战的延续。燕铁木尔被削了,被削下的点全加在了内斗中,甚至在元宁宗和他的推动下,逆风局中开始下诏使得江南的汉人地主们开团练兵,准备鱼死网破之下搞一个反向入关…

    然而世事无常,在新两都斗争最为关键的时刻,这位在这个时代的朝堂中没效成诸葛相父旧事的英雄汉燕铁木尔倒是忠实的复刻了原世界的死法,在一个温香软玉的夜里重开了。内战仍在继续,尽管明知是两败俱伤,尽管忽必汗留下的财富被挥霍一空,尽管贵族们相互致师之后各民族的底层士兵被当成耗材一样填到了流血的战争中,尽管蒙元王庭的所有组织架构被战乱打个粉碎,但我们的元顺帝仍旧回到了他忠诚的大都。

    狄更斯说过,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随着内战的落幕,元顺帝,伯颜和脱脱,作为嫡系的新贵们,改换门庭的元宁宗旧部,甚至是北方投机成功的汉人士绅。终是不再心惊胆战,每个人都计划着自己的从龙之功。

    当然,计划从龙之功的人肯定不包括涵盖了各民族的驱口,投下户,中原农民,蒙古牧民,城市中的小生产者,流民,当然其中还包括总共没练几年兵的南方汉人地主,除了以上这大多数人,大家似乎都有光明的未来。那年,至正四年,意气风发的元顺帝终于真正做稳了大元皇帝的宝座。

    然而,那时候元顺帝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明码标价。

    当诸多刀笔吏将墨迹未干的缴文奉到皇帝面前时,当皇帝的玉玺为缴文增添上无限的权力与威望时,当缴文即将将江南那诸多“非法组织“取缔时。

    黄河,中华民族的母亲河,给了以元顺帝为首的大都朝中贵族们一点小小的中原震撼。

    近十年的内战己经将国力消耗一空,每次顺帝视察国库总能在里面体会到家乡的味道,而黄金家族的真正家乡经历内战后确又比国库还要平坦,作为主战场的西北山西本身就没多少油水,还让内战打成了筛子,这种筛子是指管理构架上的空洞和物质储备的贫乏。

    元顺帝在登基前的计划是以北方中原的税赋作为本金,依靠手下为数不多的色目骑兵,按照先祖发现的八千铁骑大于正无穷宋兵的忽必烈不等式作为理论基础来狠狠的拷打南方站队失误的汉人地主集团。之后借助兵威改革朝廷,效法先皇忽必烈,用通俗的话语来说,便是MakebigyuanGreatAgain。

    当然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很骨感。

    中原陷入了一片汪洋之中,不但兵源税赋全无,治河还得向里倒贴钱,而最要命的是,南北交流被黄泛区彻底阻断,无论是运河还是官道都在洪水的冲击下完全开摆,一时间本就贫困的朝廷濒临破产,而刚刚稳定下来的政局又有崩溃的现象。

    正是顺帝焦头烂额的时候,南方的士绅们却又嗅到了站队的良机,一时间从江南到大都的的海运航线上的贡税络绎不绝,其中夹杂了各路地方豪强的上书,一个个文采斐然,纷纷将自己包装成大元忠臣,上书中泣血椎心的高呼什么天无二日,世上只有陛下一个太阳。还有什么除了皇帝我们谁也不认之类诸多陈词滥调。己然火烧眉毛的顺帝对于这些奉承自然来者不拒,在大都变成了个中央空调,当务之急先将江南税区稳定,一来二去整天除了听贾鲁的治河方略就是催促刀笔吏们赶紧代笔回信,一边将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银子去练兵,想着局势稳定下来后用兵全面接管南方。

    这一想就是五年。

    接管南方自然要水路并进才算齐全,宰相脱脱自请练水军,仅三年水军即成。至正十年,征方国珍。大败,王师尽墨,脱脱溺亡于东海。累赠宣忠佐命开济翊戴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追封淮王。

    当元顺帝真正下决心的时候,已经是公元一三五一年了。

    当调兵的诏书传向兵营的同时,黄河的役夫们从泥地中挖出了一尊石像。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