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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哈布斯堡与共和国

    “好几代人?”

    “嗯,好多代人了……我想想啊,至少是从我爷爷——不对,从我太爷爷年轻的时候开始,荷兰人就开始和西班牙人打仗了。”

    “啊,想起来了,西班牙人……就是南蛮人吧,听说之前也在日本传教过,不过现在都被赶走了,我都没有见过他们呢。”

    听到西班牙这个名字,羽月倒是感觉有点耳熟。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打仗呀?”

    “发展到现在我已经说不清了,但是据说,当年我们是西班牙领地的一部分,因为西班牙人收了太多税,又不允许我们信仰自己的教派,所以我们就反抗他们了。”

    “诶诶……你们不都是切支丹吗?”

    “呃……切支丹是基督徒的意思吧,那确实,不过真说的话就有点说来话长了。”

    本来荷兰独立战争的这个话题就已经超出了17世纪一般市民的讲解能力了,如果再扯上宗教改革,路德宗和加尔文宗,那估计说个两天两夜都说不清楚了。

    “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为他们认可某个在罗马城的老头子的权威,我们不认可,这样比较简单一点。”

    “啊,听起来和净土宗与日莲宗似的呢。”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这两个是什么,但算了,你能理解就行。”

    那个时代的欧洲人哪知道什么是净土宗和日莲宗,就和羽月也不知道天主教和新教的区别一样——对于她来说,新教教徒(特指荷兰人)最明显的特点,可能是为了能在日本做生意,甚至愿意脚踩十字架吧。

    *

    “听我父亲说,一开始我们并没有打算要独立,只是向总督提出了减税和信仰自由的要求,但是西班牙的国王非但不理会,反而杀了很多荷兰人来立威,我们真的是不得已才选择独立的……那都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会一直打到现在。”

    “可我听说,西班牙人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他们还要收这么重的税啊?”

    “这我哪知道啊,我现在也不是西班牙人,而且这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

    尽管如此回避这个话题,想了想之后,延森还是从自己一个小市民的角度,给出了猜测。

    “不过非要说的话也是能猜出来的……荷兰这边商人多,收入高,收重税的话就能拿到更多的钱;至于西班牙那边,有不有钱我不知道,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和我们打,和英格兰人打,和法国人打,和葡萄牙人打,和瑞典人打,和土耳其人打,和德意志的新教徒打……就算是再有钱的国家,打这么多仗的话,也剩不下多少钱吧。”

    “这么多国家?!他们是想要天下布武吗?”

    “和他们信仰宗派不一样的要打,和他们争夺领土和殖民地的人也要打,甚至对他们没什么威胁的人也要打……这就是西班牙人啊,谁叫他们想要当世界第一呢。”

    这些国家的名字,除了葡萄牙之外,羽月几乎完全都没有听说过……听着这一长串的名字,她脑海之中的西班牙国王,已经变成了原来父亲讲述中的“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的形象了,一边无情地对外扩张,一边对反对自己的人用残酷的手段进行镇压……

    如果她真的见到西班牙国王那哈布斯堡风味的下巴和比织田家领土大上千倍的国土的话,恐怕会吃惊到晕过去吧。

    “真的是很难理解呀。”

    “难理解就对了,扩张领土、掠夺财富,那都是对于统治者才有意义的事情,对于我们这些老百姓来说能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是上了战场也就是当炮灰送死,能建功立业的机会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所以,对于我来说,战争真的是无聊又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唉,真希望和西班牙的战争能早点结束啊。”

    不经意之间,少年似乎说出来了某些超越了时代的话语。

    “唉,只可惜我们在这里瞎聊天也没什么用,至少我是左右不了那些上面的人的决策的,没准你能有那个魔力吧。”

    “说实话,我从小到大还没有见过打仗唉,所以我也不知道战争是什么样子的……”

    “你不是说你外公就是战死的么。”

    “是啊,但是他在我出生之前十几年就已经去世了……所以我甚至没有见过他。”

    不经意间,话题又从荷兰回到了日本。

    “而且,我听到过一种说法,就是在我外公战死的那场战斗之后,整个日本就和平了,因此像我们这一代人,就没有见过战争了……”

    “那他够倒霉的啊。”

    “嗯,不过我妈妈说起他的事情倒是没那么伤心,她倒是说过,我外公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死的,上战场之前还和她说,让她以后要好好生活,不要老挂念他……大概外公走的时候也没什么牵挂了吧。”

    “有理想还能为之而死的人真好啊,我甚至都没有什么理想。”

    其实延森在撒谎,他还是有理想的,只不过这个理想太过于肤浅以至于他不想说: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雇几个学徒工帮他干活,然后赚更多的钱,然后就退休,在荷兰或者泽兰地区的郊外买一块土地,种种郁金香或者什么别的花玩,老婆孩子热炕头到死——没错,这个时代的普通工匠,自然不存在什么扩大产业建设工厂之类的资本家想法啦。

    *

    “啊,说起来,还有一件事。”

    “嗯嗯?怎么啦,延森先生?”

    “一个对于你来说不太幸运的消息——我这里只有一张床。”

    说着,荷兰少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餐厅角落的床: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餐厅、客厅、卧室的区分,全部都在一个房间里,所以自然床也就在这里了。

    “看你刚才对我脱衣服的反应,肯定是不想和我睡一张床的了……但是现在好像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那个,可以睡在地上么?我比较接受睡在地上就是了。”

    幸好,这个世界上还有榻榻米这种东西。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被子也只有一条就是了。”

    “嗯嗯……但,但是,和男性一张床,未免太——”

    “未免太过火了,对吧?”

    延森叹了口气,这次,果然还是得他来做让步——让带回家的女孩子没有被子盖这种事情,如果父亲在天堂知道了,一定会嘲笑自己吧。

    “我明白了,那一会就你盖被子吧……看来,明天又要多出一笔额外的花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