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听说了么？
最后，在日本少女不间断的感谢声中，延森把被子留给了她，然后自己盖着空气睡觉了。
……然后，熄灯过后不到十分钟，他就已经后悔了。
虽然地处温带海洋性气候区，但荷兰毕竟到了北纬50度以上的高纬度地区，无论如何冬天也称不上暖和；尤其是从海上吹来的海风，虽然不能穿透铁匠铺的墙，却让空气之中也充满了潮湿的气息。如果天天这么睡觉的话，就算不被冻死，恐怕不到30岁也得得上风湿病了。
“冷啊……阿嚏！”
少年用手擦了擦鼻涕，又看了一眼睡在地上的羽月。对于自己的喷嚏，她毫无反应，而且已经发出来了熟睡之人特有的那种轻微而平稳的呼吸声，很明显是已经睡着了——如此一来，就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就是借用被子一角的希望，也完全消失了呢。
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尽全力去试着进入梦乡了吧。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好冷，阿嚏！四只羊……”
父亲生前曾经教过他，如果实在睡不着的话，就用这种数羊的方式在心里默念，过不了多久就会沉入梦乡了；然而，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少年一边数着羊，一边冷到冒鼻涕泡，他甚至怀疑再这么数下去，自己会不会反而清醒过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终于蒙蒙亮了——在这么高纬度的地区，冬天一般要八九点钟才能天亮。此刻，昨日一整天下来疲惫不堪的少女，还沉浸于自己的梦中，延森只好蹑手蹑脚地绕过她，轻轻穿上衣服和鞋袜，带着一个布口袋就出门了。
“早啊，安妮阿姨！”
“哟，早啊，延森！”
从铁匠铺出发，走出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便到了市场。刚进市场，入口处卖蔬菜的安妮阿姨便和他打起了招呼：他们之间算是很熟悉了，在延森的父母结婚之前，他们两个人便已经是安妮的蔬菜店的老主顾了，延森从小跟着父亲逛市场，也少不了和她接触。如今，当年的红发少女早就变成了大嗓门的卖菜大妈，但那份热情却是始终不变的。
“哎呀，你爸爸不在了以后，你可是很少来啊。怎么今天想起来找阿姨了，是有什么想吃的了吗？”
“那个……我想来些萝卜和牛蒡，对了，再来一点茄子吧。”
“哎？！”
“……怎么了阿姨，至于这样惊讶么？”
“当然了啊！”
刚才一脸和气的安妮阿姨，在听到延森报出的菜名之后，一副被惊到了的样子。
“你刚才是说牛蒡？你什么时候改了饮食习惯的啊，延森？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小时候跟着你爹来我店里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牛蒡了，有一次你爸爸想要吓唬吓唬你，故意在这拿了一大把牛蒡，假装要做给你吃，结果你直接哭了呢……”
*
“……啊。”
安妮的话语勾起了延森某些回忆，在自己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的确喜欢用牛蒡这些延森不吃的食物来吓唬他，甚至还把他吓哭过；当时，他对于老爸的这些行为，可以算是“深恶痛绝”了，但如今在父亲去世了数年的情况下，关于父亲的回忆给延森留下的已经完全是怀念了，还带着一点往事不能复返的悲伤。
只是……呃，现在他的确需要给牛蒡的事情做个解释。
“这个……那都是小的时候啦，小孩子的确有些挑食的，现在长大了，又是一个人生活，也就学着什么都试着吃一些了。”
“这样吗！真不错，可不能挑食啊，现在这个世道，没准哪天就吃不饱了，所以还是要什么都吃一点才对嘛！来来来，阿姨给你装一点啊，萝卜、牛蒡还有……茄子！喏！”
“啊……嗯，谢谢阿姨，钱给您。”
安妮倒是不在乎延森到底是不是改掉了挑食不吃牛蒡的习惯，反正只要他来买菜，她就高兴：别说是商人了，就算是其他职业的普通人，也不会有人和钱过不去的。
“这不是应该的！好好拿回去吃吧，如果不会做的话就和阿姨说，我这里还有秘传的菜谱！”
“嗯嗯——”
不管怎么说，菜谱这事还是免了吧，他可不想天天做牛蒡吃。
“啊，对了，延森，你有没有听说最近出的事？就在阿姆斯特丹南边，和布拉邦特中间的一个村子出的事情。”
“嗯？怎么了，不会是西班牙人又打过来了吧？”
“上帝保佑，不是，不过不比那个好多少。”
*
卖菜的阿姨摇了摇头，然后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她听到的故事。
“有家农户一家四口，父母和一儿一女，除了儿子之外全都在一个晚上被杀了，而且儿子也消失了……据说那几人死相都特别惨，三个人都是脖子被咬断了，腹部也被破开，内脏都流了一地；而且据发现的人说，那三个人都是一脸惊恐的样子，绝对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老实说，能让人类有这种死相的，也就是猛兽了吧……没准是森林里的哪群狼又饿坏了，跑到了村子里来，就出了这几个倒霉鬼。”
“哦，不是！绝对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也只是听来的，但安妮却非常肯定地说出了“不是”。
“如果是饿狼的话，那不仅会杀人，还要啃食尸体的才对，但这几具尸体，除了脖颈和腹部两处最明显也最致命的伤口之外，其他地方压根没有什么被啃食的痕迹……而且，若是狼的话，优先攻击的目标应该是羊圈里面的羊吧，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群羊也都死了，但样子也和那三口人差不多，身上有致命伤，但肉却没有被吃掉……无论如何，这都不像是兽类的所作所为。”
“嗨……”
延森无奈地笑了笑。
虽然听起来有点可怕，但是这年头，可怕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之前是警告过羽月不要随便出门，但那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家里来了个未知国度的女孩而生出不必要的事端，至于那些狼人啊，恶鬼啊之类的传说，他都是当做不值一哂的故事的，毕竟这种事情很大概率是在口口相传之中被添油加醋的，至于真实情况，又有谁知道呢。
“明白啦，谢谢阿姨，我会注意的。”
……然后，熄灯过后不到十分钟，他就已经后悔了。
虽然地处温带海洋性气候区，但荷兰毕竟到了北纬50度以上的高纬度地区，无论如何冬天也称不上暖和；尤其是从海上吹来的海风，虽然不能穿透铁匠铺的墙，却让空气之中也充满了潮湿的气息。如果天天这么睡觉的话，就算不被冻死，恐怕不到30岁也得得上风湿病了。
“冷啊……阿嚏！”
少年用手擦了擦鼻涕，又看了一眼睡在地上的羽月。对于自己的喷嚏，她毫无反应，而且已经发出来了熟睡之人特有的那种轻微而平稳的呼吸声，很明显是已经睡着了——如此一来，就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就是借用被子一角的希望，也完全消失了呢。
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尽全力去试着进入梦乡了吧。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好冷，阿嚏！四只羊……”
父亲生前曾经教过他，如果实在睡不着的话，就用这种数羊的方式在心里默念，过不了多久就会沉入梦乡了；然而，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少年一边数着羊，一边冷到冒鼻涕泡，他甚至怀疑再这么数下去，自己会不会反而清醒过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终于蒙蒙亮了——在这么高纬度的地区，冬天一般要八九点钟才能天亮。此刻，昨日一整天下来疲惫不堪的少女，还沉浸于自己的梦中，延森只好蹑手蹑脚地绕过她，轻轻穿上衣服和鞋袜，带着一个布口袋就出门了。
“早啊，安妮阿姨！”
“哟，早啊，延森！”
从铁匠铺出发，走出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便到了市场。刚进市场，入口处卖蔬菜的安妮阿姨便和他打起了招呼：他们之间算是很熟悉了，在延森的父母结婚之前，他们两个人便已经是安妮的蔬菜店的老主顾了，延森从小跟着父亲逛市场，也少不了和她接触。如今，当年的红发少女早就变成了大嗓门的卖菜大妈，但那份热情却是始终不变的。
“哎呀，你爸爸不在了以后，你可是很少来啊。怎么今天想起来找阿姨了，是有什么想吃的了吗？”
“那个……我想来些萝卜和牛蒡，对了，再来一点茄子吧。”
“哎？！”
“……怎么了阿姨，至于这样惊讶么？”
“当然了啊！”
刚才一脸和气的安妮阿姨，在听到延森报出的菜名之后，一副被惊到了的样子。
“你刚才是说牛蒡？你什么时候改了饮食习惯的啊，延森？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小时候跟着你爹来我店里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牛蒡了，有一次你爸爸想要吓唬吓唬你，故意在这拿了一大把牛蒡，假装要做给你吃，结果你直接哭了呢……”
*
“……啊。”
安妮的话语勾起了延森某些回忆，在自己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的确喜欢用牛蒡这些延森不吃的食物来吓唬他，甚至还把他吓哭过；当时，他对于老爸的这些行为，可以算是“深恶痛绝”了，但如今在父亲去世了数年的情况下，关于父亲的回忆给延森留下的已经完全是怀念了，还带着一点往事不能复返的悲伤。
只是……呃，现在他的确需要给牛蒡的事情做个解释。
“这个……那都是小的时候啦，小孩子的确有些挑食的，现在长大了，又是一个人生活，也就学着什么都试着吃一些了。”
“这样吗！真不错，可不能挑食啊，现在这个世道，没准哪天就吃不饱了，所以还是要什么都吃一点才对嘛！来来来，阿姨给你装一点啊，萝卜、牛蒡还有……茄子！喏！”
“啊……嗯，谢谢阿姨，钱给您。”
安妮倒是不在乎延森到底是不是改掉了挑食不吃牛蒡的习惯，反正只要他来买菜，她就高兴：别说是商人了，就算是其他职业的普通人，也不会有人和钱过不去的。
“这不是应该的！好好拿回去吃吧，如果不会做的话就和阿姨说，我这里还有秘传的菜谱！”
“嗯嗯——”
不管怎么说，菜谱这事还是免了吧，他可不想天天做牛蒡吃。
“啊，对了，延森，你有没有听说最近出的事？就在阿姆斯特丹南边，和布拉邦特中间的一个村子出的事情。”
“嗯？怎么了，不会是西班牙人又打过来了吧？”
“上帝保佑，不是，不过不比那个好多少。”
*
卖菜的阿姨摇了摇头，然后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她听到的故事。
“有家农户一家四口，父母和一儿一女，除了儿子之外全都在一个晚上被杀了，而且儿子也消失了……据说那几人死相都特别惨，三个人都是脖子被咬断了，腹部也被破开，内脏都流了一地；而且据发现的人说，那三个人都是一脸惊恐的样子，绝对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老实说，能让人类有这种死相的，也就是猛兽了吧……没准是森林里的哪群狼又饿坏了，跑到了村子里来，就出了这几个倒霉鬼。”
“哦，不是！绝对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也只是听来的，但安妮却非常肯定地说出了“不是”。
“如果是饿狼的话，那不仅会杀人，还要啃食尸体的才对，但这几具尸体，除了脖颈和腹部两处最明显也最致命的伤口之外，其他地方压根没有什么被啃食的痕迹……而且，若是狼的话，优先攻击的目标应该是羊圈里面的羊吧，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群羊也都死了，但样子也和那三口人差不多，身上有致命伤，但肉却没有被吃掉……无论如何，这都不像是兽类的所作所为。”
“嗨……”
延森无奈地笑了笑。
虽然听起来有点可怕，但是这年头，可怕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之前是警告过羽月不要随便出门，但那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家里来了个未知国度的女孩而生出不必要的事端，至于那些狼人啊，恶鬼啊之类的传说，他都是当做不值一哂的故事的，毕竟这种事情很大概率是在口口相传之中被添油加醋的，至于真实情况，又有谁知道呢。
“明白啦，谢谢阿姨，我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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