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铁匠公会
“怎么样？延森先生，我做的菜怎么样呀？”
“……啊，那个，嗯。”
看着面前兴奋的少女，荷兰少年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应对——从礼节上来说大概是微笑吧，但他现在的确没有任何笑出来的想法。
当然了，毕竟是吃惯了肉蛋奶的人，总不可能对没有味道的蔬菜提出赞美吧……
“那个，羽月——呃，羽月小姐，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处理的这些蔬菜啊？”
“嗯嗯，我好好地把它们洗干净了哦？就连皮上面皱褶里面的泥土也都抠掉了！”
“呃，然后呢？”
“然后就把它们切块或者切片了呀？对了对了，我用的是那边的那把菜刀，是您打造的吧？好漂亮呀！”
“不……那个是我爸爸打造的，我没有给自家打过菜刀。”
如延森所料，她那跳脱的思维，此时果然又飞到别处了。
“等等，话题怎么又岔开了，然后……”
“然后就用水煮了呀？”
“……加什么了？”
“嗯……我想想，就加了一点点盐？”
羽月用左手的食指抵着下巴，一副在思考的样子，全然没有看到距离自己不远的延森脸上复杂的表情。
“因为这里好像没有各种酱料呀，不论是豆酱还是味噌这些，鱼酱也没有，所以我就只加了盐啦，正好能保持蔬菜的原味呢，怎么样，延森先生——啊，延森先生，你怎么了？”
“……没事。”
非常想提意见，但又不太好意思提意见，如今的延森，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白水煮萝卜，哪怕在17世纪，这玩意也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味佳肴，任何家里稍微有一点钱，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的家庭，恐怕都不会做这样的菜肴吧。
忍痛吃着萝卜，一向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少年，眼角甚至泛起了一点点泪花。
“太好了！啊，延森先生是因为太好吃了所以抹泪了吗？那，那我这里还有牛蒡，来，延森先生，我盛了一大勺到你碗里哦，慢慢吃吧~”
“谢……谢谢……”
没有镜子的情况下，人是看不到自己的形象的，但至少现在，延森非常清楚自己的脸色是什么样的——就算没有茵茵绿草那么绿，至少颜色也不会比刚才吃到的绿萝卜浅。
“啊，对了，延森先生，在东方有句俗语哦，‘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虽然这顿没有粥和饭，但是绝对不可以浪费，一定要好好吃完才可以！”
“……呜，为什么我要花自己的钱给自己找罪受……啊，不是，我明白了，我会吃完的……”
*
“啊……”
在仿佛到了世界尽头一样长的时间之后，用只加了一点点盐的白水煮出来的蔬菜终于被消磨干净了。此时的延森，呼吸都已经是萝卜与牛蒡混合的味道了，甚至他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颗大萝卜，嫩白色的根须插在土里，粗糙的叶子向天空伸展，只等着被农人拔出来放到菜市场上，然后遭遇和刚才锅里的那些萝卜一样的命运——
——啊，不对，不对！明明还有事要干的。
吃完饭之后，羽月又开始犯困了，刚放下碗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于是就像饭前所想的那样，延森把自己的那把【巴尔蒙格】用布仔细地包好之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家门。
铁匠公会，那是少年的父亲生前，经常去的地方之一。
在欧洲的城市里，经过中世纪与文艺复兴时代商业的发展，各行各业都出现了属于本行业的公会，尤其在荷兰这片商业繁荣的土地上，各家公会就更是繁荣了。延森的父亲生前，在铁匠公会之中的地位算是相当高的几个前辈之一，但如今到了这个毛头小子这里，也就是一个月去一两次的样子，连打酱油都算不上了，更别说有什么地位可言了。
当然，他自己也根本不在乎，对他来说有口饭吃就行了，生活中其他方面的事情能简单点就简单点再好不过了，所谓的“地位”什么的，对于这种无欲无求到几乎可以说是懒散的人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负担吧。
转过一个路口，小心地避开疾驰的马车，然后翻过一座桥，又是一座桥，少年在水网密布的城市之中穿行着；铁匠公会设立在更为繁华的街区里，距离他家的铁匠铺还有着一段距离，这也是他平时不愿意去的原因之一吧。
“终于到了啊……”
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延森轻轻地叩响了公会的木门：这扇门是前年刚刚更换的，上面还刷上了从西印度群岛进口来的漆，看起来算得上是光鲜亮丽，让延森在羡慕的同时，又感觉到有点浪费，毕竟本来压根根本没必要用这么好的东西嘛。
“请进。”
从屋里传来的，是略显苍老，但又饱含中气的声音。延森知道，这是自己父亲的前辈与好友，已经将近六十岁的罗伯特。他是铁匠公会的会长，也是这座城市最出色的铁匠，甚至全荷兰最为出色的铁匠之一，现在虽然因为上了年纪而减少了工作量，大部分的时间里待在公会中抽抽烟，聊聊天，但兴趣上来的时候，也会回到自家的铁匠铺，“娱乐”一下子。
“呼，罗伯特先生，下午好。”
“哦，延森？真少见呢，你明明上周才来过，一般你不会连着两周来公会这里的呢。”
“没有办法啦，我爸爸在的时候还能把工作推给我，我现在又不能把工作推给别人。”
面对老人的问题，少年给出了一个既是借口，也是事实的答复。
“毕竟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打理自家的产业，如果我像爸爸一样常常来聊天抽烟喝酒的话，那我自己怕是要饿死了呢。”
“小机灵鬼，真会说话。”
罗伯特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然后吐了个烟圈出来；他轻轻地按灭了卷烟，转过身来，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少年。
“不论怎么说，你突然拜访这里，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问我，或者有求于我吧？”
“那是，瞒不过您呢。”
一边说着，延森卸下了肩上的布包，把自己刚刚打造好不久的那把【巴尔蒙格】放在了罗伯特的面前。
“我今天想问您的，想和您讨论的，就是关于这把剑的事情。”
“……啊，那个，嗯。”
看着面前兴奋的少女，荷兰少年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应对——从礼节上来说大概是微笑吧，但他现在的确没有任何笑出来的想法。
当然了，毕竟是吃惯了肉蛋奶的人，总不可能对没有味道的蔬菜提出赞美吧……
“那个，羽月——呃，羽月小姐，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处理的这些蔬菜啊？”
“嗯嗯，我好好地把它们洗干净了哦？就连皮上面皱褶里面的泥土也都抠掉了！”
“呃，然后呢？”
“然后就把它们切块或者切片了呀？对了对了，我用的是那边的那把菜刀，是您打造的吧？好漂亮呀！”
“不……那个是我爸爸打造的，我没有给自家打过菜刀。”
如延森所料，她那跳脱的思维，此时果然又飞到别处了。
“等等，话题怎么又岔开了，然后……”
“然后就用水煮了呀？”
“……加什么了？”
“嗯……我想想，就加了一点点盐？”
羽月用左手的食指抵着下巴，一副在思考的样子，全然没有看到距离自己不远的延森脸上复杂的表情。
“因为这里好像没有各种酱料呀，不论是豆酱还是味噌这些，鱼酱也没有，所以我就只加了盐啦，正好能保持蔬菜的原味呢，怎么样，延森先生——啊，延森先生，你怎么了？”
“……没事。”
非常想提意见，但又不太好意思提意见，如今的延森，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白水煮萝卜，哪怕在17世纪，这玩意也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味佳肴，任何家里稍微有一点钱，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的家庭，恐怕都不会做这样的菜肴吧。
忍痛吃着萝卜，一向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少年，眼角甚至泛起了一点点泪花。
“太好了！啊，延森先生是因为太好吃了所以抹泪了吗？那，那我这里还有牛蒡，来，延森先生，我盛了一大勺到你碗里哦，慢慢吃吧~”
“谢……谢谢……”
没有镜子的情况下，人是看不到自己的形象的，但至少现在，延森非常清楚自己的脸色是什么样的——就算没有茵茵绿草那么绿，至少颜色也不会比刚才吃到的绿萝卜浅。
“啊，对了，延森先生，在东方有句俗语哦，‘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虽然这顿没有粥和饭，但是绝对不可以浪费，一定要好好吃完才可以！”
“……呜，为什么我要花自己的钱给自己找罪受……啊，不是，我明白了，我会吃完的……”
*
“啊……”
在仿佛到了世界尽头一样长的时间之后，用只加了一点点盐的白水煮出来的蔬菜终于被消磨干净了。此时的延森，呼吸都已经是萝卜与牛蒡混合的味道了，甚至他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颗大萝卜，嫩白色的根须插在土里，粗糙的叶子向天空伸展，只等着被农人拔出来放到菜市场上，然后遭遇和刚才锅里的那些萝卜一样的命运——
——啊，不对，不对！明明还有事要干的。
吃完饭之后，羽月又开始犯困了，刚放下碗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于是就像饭前所想的那样，延森把自己的那把【巴尔蒙格】用布仔细地包好之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家门。
铁匠公会，那是少年的父亲生前，经常去的地方之一。
在欧洲的城市里，经过中世纪与文艺复兴时代商业的发展，各行各业都出现了属于本行业的公会，尤其在荷兰这片商业繁荣的土地上，各家公会就更是繁荣了。延森的父亲生前，在铁匠公会之中的地位算是相当高的几个前辈之一，但如今到了这个毛头小子这里，也就是一个月去一两次的样子，连打酱油都算不上了，更别说有什么地位可言了。
当然，他自己也根本不在乎，对他来说有口饭吃就行了，生活中其他方面的事情能简单点就简单点再好不过了，所谓的“地位”什么的，对于这种无欲无求到几乎可以说是懒散的人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负担吧。
转过一个路口，小心地避开疾驰的马车，然后翻过一座桥，又是一座桥，少年在水网密布的城市之中穿行着；铁匠公会设立在更为繁华的街区里，距离他家的铁匠铺还有着一段距离，这也是他平时不愿意去的原因之一吧。
“终于到了啊……”
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延森轻轻地叩响了公会的木门：这扇门是前年刚刚更换的，上面还刷上了从西印度群岛进口来的漆，看起来算得上是光鲜亮丽，让延森在羡慕的同时，又感觉到有点浪费，毕竟本来压根根本没必要用这么好的东西嘛。
“请进。”
从屋里传来的，是略显苍老，但又饱含中气的声音。延森知道，这是自己父亲的前辈与好友，已经将近六十岁的罗伯特。他是铁匠公会的会长，也是这座城市最出色的铁匠，甚至全荷兰最为出色的铁匠之一，现在虽然因为上了年纪而减少了工作量，大部分的时间里待在公会中抽抽烟，聊聊天，但兴趣上来的时候，也会回到自家的铁匠铺，“娱乐”一下子。
“呼，罗伯特先生，下午好。”
“哦，延森？真少见呢，你明明上周才来过，一般你不会连着两周来公会这里的呢。”
“没有办法啦，我爸爸在的时候还能把工作推给我，我现在又不能把工作推给别人。”
面对老人的问题，少年给出了一个既是借口，也是事实的答复。
“毕竟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打理自家的产业，如果我像爸爸一样常常来聊天抽烟喝酒的话，那我自己怕是要饿死了呢。”
“小机灵鬼，真会说话。”
罗伯特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然后吐了个烟圈出来；他轻轻地按灭了卷烟，转过身来，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少年。
“不论怎么说，你突然拜访这里，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问我，或者有求于我吧？”
“那是，瞒不过您呢。”
一边说着，延森卸下了肩上的布包，把自己刚刚打造好不久的那把【巴尔蒙格】放在了罗伯特的面前。
“我今天想问您的，想和您讨论的，就是关于这把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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