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离（11）
“那报春你的意见呢？”胡舸帆直接把矛盾交给矛盾焦点，问坐在门墩上如幽灵一般的二妹妹。
“我……随便。”
胡五哭着跑进来。额头上淌着血。
李素珍大惊，心疼地一把将儿子搂住：“背时的，你在搞啥子名堂！”
胡五嚎啕大哭，细小的手指指着屋外。“我被摔倒一砣石头上了。”
“这到处都是泥巴，哪里来的石头？”李素珍心疼地察看着儿子的伤口。“四妹，快点，把红药水拿来！”
“早就还回去了。”胡思梅从里屋出来。“该背时！”她骂道，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疤。
“思梅，你怎么这样！”胡振国喝道。“这是你弟弟！”
胡思梅闪进里屋深处。
“四妹的伤好了，药我还给生产队了。”胡舸帆说。“胡五，你刚才说哪里有石头？”
“就在坝子边边。”胡五曲着手指又指门外。
胡舸帆心下起疑，护着油灯到外面去看。一会儿回来，说：“奇怪，哪里来的石头？”
“真有石头？”胡振国也奇怪。
“两个。”胡五伸出两根手指。
胡振国起身拿了胡舸帆手里的油灯，出门去看。一会儿回来，问李素珍：“赵队长他们有没有跟你说给我们家整坝子？”
李素珍正把一条红布条往胡五额头上捆。“没有啊。怎么啦？”
“我告诉你，如果生产队派人来给我们安门可以，打坝子你不要让他们打。”
“为啥子啊？我正愁晒东西没地方呢，你看这泥地，一下雨脚都下不得。”
“我们暂时还没这笔钱。现在石匠工钱贵得很。”
李素珍不做声。家里领的补助款已经不多了。打坝子不是小工程。
“那两块石头怎么办？”胡舸帆问。
“暂时不管它。说不定只是谁暂时放一下。”
胡月静突然从里屋跑出来，一把从胡五头上抓下包扎的红布条。“这是我的！”
胡五立刻又哇哇大哭起来。胡思梅从里屋跟出来，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
“是你的借一下还不行吗？等弟弟的伤好了，我给你洗干净就是。”
“不干！”胡月静身子一拧，护住红布条。“下了水就皱了。”
“他可是你弟弟！”
“不干！”
“你信不信老子今天要打你！”
“要得。”胡振国开口。
李素珍惊奇地转头看丈夫。
“我明天就去跟赵队长赵主任他们说。”
“说啥子？”李素珍茫然又疑然地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和女儿们。做妈的打一下女儿还要生产队批准？坏分子女人的地位就坏到了这种地步？
“还是让报春去挣工分。省得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她一个大活人在家，你有啥子不放心的！莫非还怕有人背石头来砸她……”李素珍住口。她明白丈夫的意思了。乡下豺狼多。丈夫的担心不是没道理。
第二天，胡报春便实现了身份的大逆转，迅速从一名初中生变成一名光荣的劳动者。她的身份很让胡振国费了一翻口舌。队员们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胡报春这样风都吹得倒的小妹仔担又不能担，抬又不能抬，可不是来白白摊他们的工分的吗？在社员们看来，生产队接纳胡家三口人二十二个工分，他们已经吃尽了亏，再拖一个包袱，大家都不愿意。后来在胡振国的好说下，赵队长的歹说下，总算勉强同意胡报春来做活儿，但只能算五个工分。
五个工分！李素珍听了，气得跺脚，然而并没有卵用。和这一帮农民，她打不赢骂不赢，跳水溪水淹不死，跳崖土坡不够陡。只有忍气一条出路。
就是这样，分组的时候还是又卡了壳。没有哪个生产小组愿意收容愁眉苦脸的胡报春。最后，还是赵正华抓了抓头发，站出来说：“要不是先到我这一组来。”
于是，有婆娘马上又喊：“那都还要得！老大嫁哥哥！老二嫁弟弟。一下整到两个媳妇儿！”
赵正华瞄了胡舸帆一眼，满脸通红。
但女人总归比男人心软些，喊要喊，闹要闹，最后还是放胡报春进了生产队劳动一组。看到嫩得丝瓜花一般的胡报春使着吃奶的力气积极地干活儿，有些妇女不忍心，还时不时主动帮她一把。
家里少了一个人读书花钱，又多了五个工分，账被胡振国如此这般一算，李素珍便知足了。嚼麦粑的样子也变得和队里别的农村婆娘一样，上下颌一张一合，坐牙表现出非凡的有力。只是隐隐让她不安的是，院坝边上的石头不但没人弄走，反而还一天天变多起来。今天多一块，明天多两块。没多少日子，就排成了一长溜。
额头上的伤并没有对胡五起到任何警示作用，他反而喜欢上了这一堆石头，有事无事爬上去玩，要不是在上面“爬楼梯”，要不是在石头缝里捉蚂蚁，石头堆成了他的城堡。
胡舸帆每天上工下工留了心，她发现，石头总是在半夜多出来。因为每天早晨起来一数，就又多那么一两块。一家人仿佛都心照不宣，没人去问生产队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再讨论石头的来源。但是随着石头的增多，胡舸帆心里越来越不安。石头仿佛堆在她心上。
胡振国领着胡舸帆赶在队里上工之前起了几个早，把院坝边上一块地平整出来，打理成自留地，撒上了西红杮种子。春日阳光和煦，雨水也不扯拐儿，没过多久，土里冒出了嫩绿的小芽芽。胡五很是好奇，趴在地上看它们，希望用肉眼捕捉到这些小可爱们拔节的精彩瞬间。可是让他遗憾进而感到愤怒的是，他趴了一个下午，也没成功。最后却等来了二姐和三姐的竹篱笆，把他和鸡仔们一起关到了自留地外面。
在胡振国的怂恿下，胡报春和胡月静把这一小块地看得比家中独子胡五还金贵一倍，不，还金贵百倍千倍万倍。随着小芽芽们一天一个样地长高，长壮，她们仿佛看到那细长的藤蔓上，挂满了一件件耀眼的红棉袄。
“我……随便。”
胡五哭着跑进来。额头上淌着血。
李素珍大惊，心疼地一把将儿子搂住：“背时的，你在搞啥子名堂！”
胡五嚎啕大哭，细小的手指指着屋外。“我被摔倒一砣石头上了。”
“这到处都是泥巴，哪里来的石头？”李素珍心疼地察看着儿子的伤口。“四妹，快点，把红药水拿来！”
“早就还回去了。”胡思梅从里屋出来。“该背时！”她骂道，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疤。
“思梅，你怎么这样！”胡振国喝道。“这是你弟弟！”
胡思梅闪进里屋深处。
“四妹的伤好了，药我还给生产队了。”胡舸帆说。“胡五，你刚才说哪里有石头？”
“就在坝子边边。”胡五曲着手指又指门外。
胡舸帆心下起疑，护着油灯到外面去看。一会儿回来，说：“奇怪，哪里来的石头？”
“真有石头？”胡振国也奇怪。
“两个。”胡五伸出两根手指。
胡振国起身拿了胡舸帆手里的油灯，出门去看。一会儿回来，问李素珍：“赵队长他们有没有跟你说给我们家整坝子？”
李素珍正把一条红布条往胡五额头上捆。“没有啊。怎么啦？”
“我告诉你，如果生产队派人来给我们安门可以，打坝子你不要让他们打。”
“为啥子啊？我正愁晒东西没地方呢，你看这泥地，一下雨脚都下不得。”
“我们暂时还没这笔钱。现在石匠工钱贵得很。”
李素珍不做声。家里领的补助款已经不多了。打坝子不是小工程。
“那两块石头怎么办？”胡舸帆问。
“暂时不管它。说不定只是谁暂时放一下。”
胡月静突然从里屋跑出来，一把从胡五头上抓下包扎的红布条。“这是我的！”
胡五立刻又哇哇大哭起来。胡思梅从里屋跟出来，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
“是你的借一下还不行吗？等弟弟的伤好了，我给你洗干净就是。”
“不干！”胡月静身子一拧，护住红布条。“下了水就皱了。”
“他可是你弟弟！”
“不干！”
“你信不信老子今天要打你！”
“要得。”胡振国开口。
李素珍惊奇地转头看丈夫。
“我明天就去跟赵队长赵主任他们说。”
“说啥子？”李素珍茫然又疑然地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和女儿们。做妈的打一下女儿还要生产队批准？坏分子女人的地位就坏到了这种地步？
“还是让报春去挣工分。省得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她一个大活人在家，你有啥子不放心的！莫非还怕有人背石头来砸她……”李素珍住口。她明白丈夫的意思了。乡下豺狼多。丈夫的担心不是没道理。
第二天，胡报春便实现了身份的大逆转，迅速从一名初中生变成一名光荣的劳动者。她的身份很让胡振国费了一翻口舌。队员们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胡报春这样风都吹得倒的小妹仔担又不能担，抬又不能抬，可不是来白白摊他们的工分的吗？在社员们看来，生产队接纳胡家三口人二十二个工分，他们已经吃尽了亏，再拖一个包袱，大家都不愿意。后来在胡振国的好说下，赵队长的歹说下，总算勉强同意胡报春来做活儿，但只能算五个工分。
五个工分！李素珍听了，气得跺脚，然而并没有卵用。和这一帮农民，她打不赢骂不赢，跳水溪水淹不死，跳崖土坡不够陡。只有忍气一条出路。
就是这样，分组的时候还是又卡了壳。没有哪个生产小组愿意收容愁眉苦脸的胡报春。最后，还是赵正华抓了抓头发，站出来说：“要不是先到我这一组来。”
于是，有婆娘马上又喊：“那都还要得！老大嫁哥哥！老二嫁弟弟。一下整到两个媳妇儿！”
赵正华瞄了胡舸帆一眼，满脸通红。
但女人总归比男人心软些，喊要喊，闹要闹，最后还是放胡报春进了生产队劳动一组。看到嫩得丝瓜花一般的胡报春使着吃奶的力气积极地干活儿，有些妇女不忍心，还时不时主动帮她一把。
家里少了一个人读书花钱，又多了五个工分，账被胡振国如此这般一算，李素珍便知足了。嚼麦粑的样子也变得和队里别的农村婆娘一样，上下颌一张一合，坐牙表现出非凡的有力。只是隐隐让她不安的是，院坝边上的石头不但没人弄走，反而还一天天变多起来。今天多一块，明天多两块。没多少日子，就排成了一长溜。
额头上的伤并没有对胡五起到任何警示作用，他反而喜欢上了这一堆石头，有事无事爬上去玩，要不是在上面“爬楼梯”，要不是在石头缝里捉蚂蚁，石头堆成了他的城堡。
胡舸帆每天上工下工留了心，她发现，石头总是在半夜多出来。因为每天早晨起来一数，就又多那么一两块。一家人仿佛都心照不宣，没人去问生产队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再讨论石头的来源。但是随着石头的增多，胡舸帆心里越来越不安。石头仿佛堆在她心上。
胡振国领着胡舸帆赶在队里上工之前起了几个早，把院坝边上一块地平整出来，打理成自留地，撒上了西红杮种子。春日阳光和煦，雨水也不扯拐儿，没过多久，土里冒出了嫩绿的小芽芽。胡五很是好奇，趴在地上看它们，希望用肉眼捕捉到这些小可爱们拔节的精彩瞬间。可是让他遗憾进而感到愤怒的是，他趴了一个下午，也没成功。最后却等来了二姐和三姐的竹篱笆，把他和鸡仔们一起关到了自留地外面。
在胡振国的怂恿下，胡报春和胡月静把这一小块地看得比家中独子胡五还金贵一倍，不，还金贵百倍千倍万倍。随着小芽芽们一天一个样地长高，长壮，她们仿佛看到那细长的藤蔓上，挂满了一件件耀眼的红棉袄。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