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离（15）
“哦，那倒不至于。就是肺活量有点儿低。”
“肺啥子低？”
“肺活量。这样跟你说吧，就像人打屁，有的人打屁贼响，但是无臭无味，有的人打屁不做声不做气，阴倒臭。这打屁响的就相当于肺活量高，打屁不响的相当于肺活量低。”
“哦，懂了。那屁活量——”
“肺活量。”
“哦，肺活量低了要啷个？”
“咳嗽，喘不过气来。”
这倒是有那回事。
“好嘛，准你一天假。”赵实发收起烟杆，插进腰带儿。“但是，这一天你不能算工分。”赵实发感觉他的肺活量很好。
“一切按规矩办。”胡振国道。
“慢点，”赵实发又说，“如果你今后要歇工休息，休息的日子也不能算工分。”他暗地里为自己的老练和考虑长远而得意。
“一切，按规矩办。”
赵实发冷笑。你还不晓得赵家沟的规矩。现在得让你明白明白。
胡振国来到公社革委会办公室，革委会张主任见了他很是热情，亲自端茶送水，嘘寒问暖。
“这是今年的新茶，尝尝，看香是不香。——在赵家沟还习惯噻？那地方穷是穷点儿，但人心淳朴。”
“看得出来，非常蠢扑。”
“你不晓得，上次开会，我专门给赵主任打了招呼，要他一定多照顾你们。”见胡振国笑而不语，张主任心下猜测，看样子，他没被那家伙打夹夹，于是顺势继续吹牛皮。“好歹我也算他个上级，他不敢不听我的话。”
“那是自然。张主任是多上得台面的人物
胡振国啧了一声，道：“好好表现是应该的，认真接受再教育也没问题，只是我不跟人扯皮，人家却要跟我扯。”
“啷个？”张主任疑惑。
胡振国做出为难的样子，皱着眉头道：“有人说我家只有我老大算真正的知青，其他的都不算。”
“哪个说的？”张主任脸色一凛。
“这话，张主任跟我说了，大概没跟队里说清楚。我倒是没什么，生活条件嘛，好又好点，坏又坏点，我都不在乎。问题是，”胡振国端起茶缸，吹着水面的茶叶末子。
“有啥子问题？”张主任伸长了脖子，焦急地等胡振国喝茶。见胡振国一幅不紧不急的样子，恨不得把茶缸扯过来一把甩老远。但现实中，他只能强耐性子等着胡振国喝他泡的新茶。
胡振国放下茶缸，掏出手帕，抹抹嘴，压低声音道：张主任一腔热血干革命，如果因为这事儿，影响到张主任升迁，就不好了。”说完，胡振国坐舒服了身子，望张主任脸上云卷云舒。
“他妈的，这个混账赵实发。我这就跟他打电话——哦，你们队没安电话，我……我……我写封公件，”张主任眼神急乱中抬眼看到淡定的胡振国，“你带回去给他。”
“这样最好不过。”胡振国大力支持。
一缸新茶没喝完，公件写好了。盖上鲜红的印章，胡振国揣在兜里如同圣旨。
“幸好你今天来告诉我！这事儿，就拜托胡哥子了。”张主任大力握住坏分子胡振国的手，脸上挤出平生所有的真诚。
“唐雎定然不辱使命。”
最近，西红柿长势特别好，一棵棵翠绿的藤蔓绕着杆子疯长。胡家全家人沉浸在幸福的期待中。
天刚蒙蒙亮，胡振国起来查看西红柿时，发现开出了第一朵花。明媚的的黄色花朵像一个小小的五角星，娇艳地在绿色的叶蔓间随风摇曳。胡振国立马决定给西红柿追加肥料。
他进屋看了看，里屋的新房门紧闭着，孩子们还在睡觉，他和妻子的卧室里也安安静静。他决定不叫她们，自己一个人去浇肥。
提着粪桶刚一转过屋角，胡振国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是赵正华。
“你在这里干什么？”胡振国压低声音严肃地问。后屋是大女儿和二女儿的卧室。他怕吵醒了她们。
不等赵正华回答，他跑过去查看了一遍后墙，土夯的后墙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孔洞。好，基本上可以排除偷窥的可能。
“说，大清早的，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我来上个厕所。”赵家沟的人都喊那地方喊茅房，只有赵正华喊它作厕所。
农民们都十分珍视人畜有机肥，肚子再急再胀也要尽量憋回自家屋的茅房拉屎拉尿，有道是肥水不流他人田。偏偏这小子一大早来别家的茅坑里拉屎，胡振国不相信他真是来上厕所的。
“你今天不说老实话，我……”胡振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狠话好。他感觉这个小伙子和别人不太一样。听说，他是在城里念了两年书的。
“我真的就只是上了个厕所。”
“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上？”
哪怕是拉到自家的自留地里，都比拉别人家茅坑强。不远处，就有一块赵家的苞谷地。苞谷长出了半人高，还可藏身。
“闹肚子。刚才实在来不及了。”赵正华也有些火了。给你送肥，别人都笑眯眯地欢迎，你还问三问四。广阔天地，你以为我真找不到地方么。还不是为着你家。他看了看身后的土墙，心里又生起一缕爱怜，软软的，烘着他的五脏六腑。
“肺啥子低？”
“肺活量。这样跟你说吧，就像人打屁，有的人打屁贼响，但是无臭无味，有的人打屁不做声不做气，阴倒臭。这打屁响的就相当于肺活量高，打屁不响的相当于肺活量低。”
“哦，懂了。那屁活量——”
“肺活量。”
“哦，肺活量低了要啷个？”
“咳嗽，喘不过气来。”
这倒是有那回事。
“好嘛，准你一天假。”赵实发收起烟杆，插进腰带儿。“但是，这一天你不能算工分。”赵实发感觉他的肺活量很好。
“一切按规矩办。”胡振国道。
“慢点，”赵实发又说，“如果你今后要歇工休息，休息的日子也不能算工分。”他暗地里为自己的老练和考虑长远而得意。
“一切，按规矩办。”
赵实发冷笑。你还不晓得赵家沟的规矩。现在得让你明白明白。
胡振国来到公社革委会办公室，革委会张主任见了他很是热情，亲自端茶送水，嘘寒问暖。
“这是今年的新茶，尝尝，看香是不香。——在赵家沟还习惯噻？那地方穷是穷点儿，但人心淳朴。”
“看得出来，非常蠢扑。”
“你不晓得，上次开会，我专门给赵主任打了招呼，要他一定多照顾你们。”见胡振国笑而不语，张主任心下猜测，看样子，他没被那家伙打夹夹，于是顺势继续吹牛皮。“好歹我也算他个上级，他不敢不听我的话。”
“那是自然。张主任是多上得台面的人物
胡振国啧了一声，道：“好好表现是应该的，认真接受再教育也没问题，只是我不跟人扯皮，人家却要跟我扯。”
“啷个？”张主任疑惑。
胡振国做出为难的样子，皱着眉头道：“有人说我家只有我老大算真正的知青，其他的都不算。”
“哪个说的？”张主任脸色一凛。
“这话，张主任跟我说了，大概没跟队里说清楚。我倒是没什么，生活条件嘛，好又好点，坏又坏点，我都不在乎。问题是，”胡振国端起茶缸，吹着水面的茶叶末子。
“有啥子问题？”张主任伸长了脖子，焦急地等胡振国喝茶。见胡振国一幅不紧不急的样子，恨不得把茶缸扯过来一把甩老远。但现实中，他只能强耐性子等着胡振国喝他泡的新茶。
胡振国放下茶缸，掏出手帕，抹抹嘴，压低声音道：张主任一腔热血干革命，如果因为这事儿，影响到张主任升迁，就不好了。”说完，胡振国坐舒服了身子，望张主任脸上云卷云舒。
“他妈的，这个混账赵实发。我这就跟他打电话——哦，你们队没安电话，我……我……我写封公件，”张主任眼神急乱中抬眼看到淡定的胡振国，“你带回去给他。”
“这样最好不过。”胡振国大力支持。
一缸新茶没喝完，公件写好了。盖上鲜红的印章，胡振国揣在兜里如同圣旨。
“幸好你今天来告诉我！这事儿，就拜托胡哥子了。”张主任大力握住坏分子胡振国的手，脸上挤出平生所有的真诚。
“唐雎定然不辱使命。”
最近，西红柿长势特别好，一棵棵翠绿的藤蔓绕着杆子疯长。胡家全家人沉浸在幸福的期待中。
天刚蒙蒙亮，胡振国起来查看西红柿时，发现开出了第一朵花。明媚的的黄色花朵像一个小小的五角星，娇艳地在绿色的叶蔓间随风摇曳。胡振国立马决定给西红柿追加肥料。
他进屋看了看，里屋的新房门紧闭着，孩子们还在睡觉，他和妻子的卧室里也安安静静。他决定不叫她们，自己一个人去浇肥。
提着粪桶刚一转过屋角，胡振国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是赵正华。
“你在这里干什么？”胡振国压低声音严肃地问。后屋是大女儿和二女儿的卧室。他怕吵醒了她们。
不等赵正华回答，他跑过去查看了一遍后墙，土夯的后墙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孔洞。好，基本上可以排除偷窥的可能。
“说，大清早的，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我来上个厕所。”赵家沟的人都喊那地方喊茅房，只有赵正华喊它作厕所。
农民们都十分珍视人畜有机肥，肚子再急再胀也要尽量憋回自家屋的茅房拉屎拉尿，有道是肥水不流他人田。偏偏这小子一大早来别家的茅坑里拉屎，胡振国不相信他真是来上厕所的。
“你今天不说老实话，我……”胡振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狠话好。他感觉这个小伙子和别人不太一样。听说，他是在城里念了两年书的。
“我真的就只是上了个厕所。”
“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上？”
哪怕是拉到自家的自留地里，都比拉别人家茅坑强。不远处，就有一块赵家的苞谷地。苞谷长出了半人高，还可藏身。
“闹肚子。刚才实在来不及了。”赵正华也有些火了。给你送肥，别人都笑眯眯地欢迎，你还问三问四。广阔天地，你以为我真找不到地方么。还不是为着你家。他看了看身后的土墙，心里又生起一缕爱怜，软软的，烘着他的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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