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离（20）
“妈妈，怎么会没用呢。月静思梅上学要交学费，再过一两年，胡五也要上学了。花钱的时候多着呢。虽说我们做着工分，但谁不知道，赵家沟的工分薄，一年到头，根本分不到几个钱。”
李素珍想了想，说：“那就让月静和思梅不去上学了，回来帮我割草。”李素珍喂养生产队的十多头公猪，每天食量很大，队里的高粱杆之类的猪食远远不够，她天天都要到处逛来逛去来来回回跑一二十里地割猪草，才能凑齐每天的猪食。虽然辛苦，但在自从公猪交到她手里，原本瘦骨嶙峋的猪们一个个儿地壮起来。
“那怎么行！如果爸爸在，一定不会同意的！”胡舸帆又说，“我知道，妈妈你喂猪辛苦，全队十多头猪，每天打猪草来来回回走不少路，还要砍猪草，煮猪食，扫猪圈。可是如果我们不让她们读书，她们就真的回不了城了。难道你要让她们在这里打一辈子的猪草吗？”
“唉，你怎么还做那样的大白梦呢。回城哪有那么容易。人不是树也不是草，人一辈子啊，总是不停地颠沛流离，漂到哪里，哪里就是根呐。”
“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放弃啊。”
李素珍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这里离街三十里地，我们一家人弱的弱，小的小，挑到街上去卖，谈何容易？”
胡舸帆想起父亲那本英文小书，想起上面父亲写的“要像屹立于不断拍打的巨浪下的礁石”的话，觉得身上有无限的力气。“不怕，妈妈，我去！”
“你去？！走那么远的路，你能挑多少？再说了，你还得上工呢。”
“是的，我去。我带上报春一起去。我们挑不动，每次就少挑一点，我们拣最红的挑出去卖，一定能卖好价钱。”
看着女儿满脸的憧憬，李素珍将信将疑。“那万一有人告我们投机倒把呢？”
“投机倒把是倒买倒卖。这是我们自己种的，怎么能算是投机倒把呢？”
“那你和报春不上工吗？你们两姊妹加起来每天好歹也是十二个工分呢。”李素珍还是觉得在队里挣工分比较稳当。
“上啊，工当然要上。我们好好安排一下，上工卖菜两不误。妈妈，书上写着，西红柿可以在半成熟的时候摘下来，存在一起，它们也可以慢慢成熟。我们就每天挑几个快成熟的存起来，存到三四十斤了，再挑到街上去卖。这样，我们就既能够挣工分，又能利用休息天去卖。”
“嗯，这倒是个法子。那先试试看吧。我可再也不想横生什么枝节了。”
“不会的，妈妈。”
等到队里休息的日子，胡家的西红柿也存了满满一大簸箕了。成熟的西红柿一个个红得像落山的太阳，沉甸甸的，拿在手心里，好不叫人踏实。
鸡叫头遍，李素珍起床烙了两大块麦粑，让胡报春揣在怀里。鸡叫二遍的时候，一切收拾好，胡舸帆两姊妹准备出发了。
“记住，不管卖没卖掉，半下午一定要往回走！千万不能走夜路！听见没有！”李素珍叮嘱。
“听见啦听见啦！妈你都说几十遍啦！”胡舸帆猫下腰，试了试担子，还不算太沉。
“大姐，我要去！”胡月静从里屋钻出来，喊道。
“你不许去！乖乖去上学。”
“今天星期天，我们不上学。”
李素珍看了看外面蒙蒙亮的天空，“那就让她去吧。多一个人总不是坏事。”
“我也要去！”胡思梅也跳出来，粗着嗓子喊道。
“你太小了，担又担不得，走又走不快。你就别去了。”
“我都十一岁了！我走得动。”
“你在家里帮妈妈看看弟弟，割割草吧。”
尽管胡思梅很想跟着上街，但想想家里就剩下妈妈和弟弟，她还是同意了。
看着四妹妹眼巴巴的样子，临走时，胡舸帆扯着她的脸蛋说：“乖乖在家帮妈干活。大姐给你扯红绸子回来扎头发。”
“我不要。”
“嗯？生气啦？”
“不，我不要。”胡思梅的眼睛清澈照人。“卖了钱给我和三姐存学费。”胡舸帆知道四妹妹不是赌气话。她摸了摸四妹妹额头上的伤疤，笑了笑。“我们思梅懂事了。”
姐妹三人，迎着初升的朝阳出发了。一路上，她们开心极了，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讲笑话，一会儿胡月静又采来一束野胡萝卜花插在担子头上。西红柿担子刚上肩时不觉得沉，走出一段路，才晓得担子咬肩头。胡舸帆咬着牙，不断地用前面的一棵树一栋房子一个岔路口作目标，鼓励自己坚持。当胡舸帆实在挑不动时，胡报春便来替一段路。胡报春到底是小些，人又瘦弱，走不了几步远，走路便打栽栽，胡舸帆又连忙把担子要回来。多挑几回，肩头上的肉像被蛇咬过一样，一放上去就疼。但已经出来了，就不可能再回去。再疼也得往前走。
半上午时分，姐妹三人走到了场口。看到人来人往，她们欢喜雀跃：今天正好赶场。
“人这么多，我们的西红柿肯定好卖！”胡月静断言道。
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和美好前景感染了大家，连不爱说话的胡报春也一脸的喜气洋洋。
“大姐，那我们卖多少钱一斤呢？”胡报春提出了一个核心问题。
“呃……”胡舸帆这时才想起来，她们连一杆秤都没有，怎么卖西红柿？
看着别人熟练地用秤称着东西，又看看担子里圆滚滚的西红柿，胡舸帆灵机一动：“我们论个数卖。”
“论个数卖？”
“对，我们论个数卖。快来，我们把它们分成大中小三种等级，大的一角钱一个，中等的……算八分钱，小的嘛，就算六分钱一个。”
于是，三姊妹立刻把所有的西红柿倒出来分拣成三堆。
胡月静发明了一个摆法，把西红柿们一层一层累起来，像一座金字塔一样，又好看，又显眼。
一切就绪。姐妹三人在西红柿旁边坐下来。
李素珍想了想，说：“那就让月静和思梅不去上学了，回来帮我割草。”李素珍喂养生产队的十多头公猪，每天食量很大，队里的高粱杆之类的猪食远远不够，她天天都要到处逛来逛去来来回回跑一二十里地割猪草，才能凑齐每天的猪食。虽然辛苦，但在自从公猪交到她手里，原本瘦骨嶙峋的猪们一个个儿地壮起来。
“那怎么行！如果爸爸在，一定不会同意的！”胡舸帆又说，“我知道，妈妈你喂猪辛苦，全队十多头猪，每天打猪草来来回回走不少路，还要砍猪草，煮猪食，扫猪圈。可是如果我们不让她们读书，她们就真的回不了城了。难道你要让她们在这里打一辈子的猪草吗？”
“唉，你怎么还做那样的大白梦呢。回城哪有那么容易。人不是树也不是草，人一辈子啊，总是不停地颠沛流离，漂到哪里，哪里就是根呐。”
“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放弃啊。”
李素珍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这里离街三十里地，我们一家人弱的弱，小的小，挑到街上去卖，谈何容易？”
胡舸帆想起父亲那本英文小书，想起上面父亲写的“要像屹立于不断拍打的巨浪下的礁石”的话，觉得身上有无限的力气。“不怕，妈妈，我去！”
“你去？！走那么远的路，你能挑多少？再说了，你还得上工呢。”
“是的，我去。我带上报春一起去。我们挑不动，每次就少挑一点，我们拣最红的挑出去卖，一定能卖好价钱。”
看着女儿满脸的憧憬，李素珍将信将疑。“那万一有人告我们投机倒把呢？”
“投机倒把是倒买倒卖。这是我们自己种的，怎么能算是投机倒把呢？”
“那你和报春不上工吗？你们两姊妹加起来每天好歹也是十二个工分呢。”李素珍还是觉得在队里挣工分比较稳当。
“上啊，工当然要上。我们好好安排一下，上工卖菜两不误。妈妈，书上写着，西红柿可以在半成熟的时候摘下来，存在一起，它们也可以慢慢成熟。我们就每天挑几个快成熟的存起来，存到三四十斤了，再挑到街上去卖。这样，我们就既能够挣工分，又能利用休息天去卖。”
“嗯，这倒是个法子。那先试试看吧。我可再也不想横生什么枝节了。”
“不会的，妈妈。”
等到队里休息的日子，胡家的西红柿也存了满满一大簸箕了。成熟的西红柿一个个红得像落山的太阳，沉甸甸的，拿在手心里，好不叫人踏实。
鸡叫头遍，李素珍起床烙了两大块麦粑，让胡报春揣在怀里。鸡叫二遍的时候，一切收拾好，胡舸帆两姊妹准备出发了。
“记住，不管卖没卖掉，半下午一定要往回走！千万不能走夜路！听见没有！”李素珍叮嘱。
“听见啦听见啦！妈你都说几十遍啦！”胡舸帆猫下腰，试了试担子，还不算太沉。
“大姐，我要去！”胡月静从里屋钻出来，喊道。
“你不许去！乖乖去上学。”
“今天星期天，我们不上学。”
李素珍看了看外面蒙蒙亮的天空，“那就让她去吧。多一个人总不是坏事。”
“我也要去！”胡思梅也跳出来，粗着嗓子喊道。
“你太小了，担又担不得，走又走不快。你就别去了。”
“我都十一岁了！我走得动。”
“你在家里帮妈妈看看弟弟，割割草吧。”
尽管胡思梅很想跟着上街，但想想家里就剩下妈妈和弟弟，她还是同意了。
看着四妹妹眼巴巴的样子，临走时，胡舸帆扯着她的脸蛋说：“乖乖在家帮妈干活。大姐给你扯红绸子回来扎头发。”
“我不要。”
“嗯？生气啦？”
“不，我不要。”胡思梅的眼睛清澈照人。“卖了钱给我和三姐存学费。”胡舸帆知道四妹妹不是赌气话。她摸了摸四妹妹额头上的伤疤，笑了笑。“我们思梅懂事了。”
姐妹三人，迎着初升的朝阳出发了。一路上，她们开心极了，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讲笑话，一会儿胡月静又采来一束野胡萝卜花插在担子头上。西红柿担子刚上肩时不觉得沉，走出一段路，才晓得担子咬肩头。胡舸帆咬着牙，不断地用前面的一棵树一栋房子一个岔路口作目标，鼓励自己坚持。当胡舸帆实在挑不动时，胡报春便来替一段路。胡报春到底是小些，人又瘦弱，走不了几步远，走路便打栽栽，胡舸帆又连忙把担子要回来。多挑几回，肩头上的肉像被蛇咬过一样，一放上去就疼。但已经出来了，就不可能再回去。再疼也得往前走。
半上午时分，姐妹三人走到了场口。看到人来人往，她们欢喜雀跃：今天正好赶场。
“人这么多，我们的西红柿肯定好卖！”胡月静断言道。
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和美好前景感染了大家，连不爱说话的胡报春也一脸的喜气洋洋。
“大姐，那我们卖多少钱一斤呢？”胡报春提出了一个核心问题。
“呃……”胡舸帆这时才想起来，她们连一杆秤都没有，怎么卖西红柿？
看着别人熟练地用秤称着东西，又看看担子里圆滚滚的西红柿，胡舸帆灵机一动：“我们论个数卖。”
“论个数卖？”
“对，我们论个数卖。快来，我们把它们分成大中小三种等级，大的一角钱一个，中等的……算八分钱，小的嘛，就算六分钱一个。”
于是，三姊妹立刻把所有的西红柿倒出来分拣成三堆。
胡月静发明了一个摆法，把西红柿们一层一层累起来，像一座金字塔一样，又好看，又显眼。
一切就绪。姐妹三人在西红柿旁边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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