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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逃离(36)

    面对莫母一反常态的热情,胡舸帆手足无措,被半推半拉地在侧席坐下来。“我……我坐这里不合适吧……”旁边坐着的是和她同样手足无措的莫德兴。在胡舸帆坐下来那时,他手一滑,拨弄着的筷子腾地被弹到地上。

    “不讲究那么多,不讲究那么多。今天我们德兴和燕子订婚,你也来喝杯喜酒,粘粘喜气……”

    胡舸帆凝住。

    她看看身旁的莫德兴,他正弯腰去捡筷子。她又看对面的张二。

    “这是我堂妹,燕子。”张二胳膊肘杵了杵旁边穿红衣裳的姑娘。

    姑娘很害羞,立刻低下了头。胡舸帆只看见一个头顶和脑袋下面两条细细的辫子。辫子上系着绸子,蝴蝶结打得很好看,一看就是张二的手艺。

    胡舸帆的目光扫过下席两个陌生人,转回到上席来。是了,这果然是一桌充满着仪式气息的订亲酒席。上首坐的是两家的家长——张主任和莫老爷。将来,他们就是两亲家了。

    一杯喜酒被送到胡舸帆手里。胡舸帆接过来,端在手里,不知道该和谁喝。满桌子的人手边都摆着酒,却没有人端起来。

    “我敬你们吧。”胡舸帆端起酒,站起来,对身边的人说。又把酒杯向对面的红衣裳举了举。

    对面的红衣裳抬起头来,端起桌上的酒杯,羞羞地站起来。

    胡舸帆的手有些抖,一串酒珠洒出来,滴在他的新衬衣上。他像是浓睡中被滴醒了,突然弹起来,端起酒杯,举向她。

    “祝你们……”胡舸帆一抑脖子,一口喝掉整杯酒。“我先干为敬!”胡舸帆翻过空杯子给众人看。

    “和你老汉一样,是个爽快人!”上席的张主任大声道。“来,跟张叔叔喝一杯!”

    “我敬张叔叔!”

    酒杯立刻被注满酒。胡舸帆仍然十分爽快,一口干。接下来,她又敬莫老爷子,敬闺蜜张二,敬陌生人……

    一圈酒下来,胡舸帆十分惊奇的是,她居然没醉,脑子还清醒得很。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本事!

    莫伯娘送来干净筷子,让胡舸帆吃菜。胡舸帆说:“德惠呢,我还找她有事。”

    “她在灶屋里。”

    对了,家里有客的时候,女孩子是应该在灶屋忙活的……胡舸帆来到灶屋,果然,灶前坐着莫德惠。

    “舸帆姐,你别怪我哥。”

    “怪他什么?”

    “你别怪他。他也是不得已。不然,他就要下乡。”

    “我知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啊?你知道?”

    “嗯,我知道。”胡舸帆抹了抹嘴,嘴里酒的辣味让她觉得很爽。她对着莫德惠吐了一口气。“让你也粘粘喜气儿!”

    “舸帆姐……”

    胡舸帆指着屋门口。“那个,是我种出来的。你们尝尝新。”胡舸帆笑起来:“太合适了!新人尝新米。太他妈合适了!”

    “舸帆姐,你醉了。”

    “没有!我告诉你,我今天才发现,我很有喝酒的天赋!你看,我喝了那么多杯,屁事儿没有!”

    “你脸都喝红了。”

    “嗨,这是开心!知道吗?这是开心!”胡舸帆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真开心!”

    说完,胡舸帆又来到屋外,对一屋子的人鞠了躬,道:“张叔叔,莫伯娘,还有张二妹,”她看了莫德兴一眼,他也正看着她,满含着歉意。都这样了,现在歉意有屁用,大姐不需要。

    “我代表我们胡家,感谢各位长辈和街坊邻居们多年来对我们家的照顾和帮助。谢谢你们!”说完,转身往外走。

    “诶,舸帆,吃了饭再走嘛。”

    胡舸帆把门口背篼里的新米抱出来,放在门边,重新背起背篼,回头呵呵一笑:“这个可得拿回去。农村人,最离不开的是这些家样。”

    出了门,胡舸帆对自己说:胡舸帆,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他追出来,你不许失态。

    然而,她一直走了很远,他都没有追来。走出场口,她笑了:没想到,自己的酒量这样好。这是遗传了爸爸,还是遗传了妈妈?可是,他们好像都极少喝酒……

    太阳终于扛不住了,躲进云层。不一会儿,下起雨来。雨丝夹着凉风。和夏天才降温时的凉风不同的是,这一回的凉风,有些刺骨的冷。哦,深秋了。

    冷风好,冷风可以让脸不那么红不那么烫。前面有一片林子,胡舸帆记得林子里有一小块草地,以往赶场走累了,她在那儿歇过气。她走进去,身子一软,躺下来。太累了,先睡一觉再说……

    胡舸帆穿上布鞋,在新瓦上蹭了蹭,很好,不滑。

    李素珍仰头看着自家的房屋,说:“要不,我们还是请人来捡吧,那么高,你可别摔到了。”

    胡舸帆眼睛一瞪。“请人?请谁?请谁都要给工钱,你拿得出吗?这房子,当初你不是嫌它矮嘛,怎么,现在又嫌它高了?”

    “前天碰到赵正华,他说他可以来……”

    “千万别出这样的馊主意。”

    “人家现在又没提那事儿了。你何必还搞得生怕吃了亏似的。”

    “提没提那事儿,都不需要他帮忙。我们有手有脚,为什么要别人帮忙?我看妈你就是得了软骨病!”

    胡报春和胡月静扛着一把梯子过来。

    “大姐,正华二哥说了,”胡报春抹抹额头上的汗,喘着气。

    胡舸帆皱皱眉头,“正华二哥,正华二哥,你正华二哥的话是圣旨啊。”

    胡报春不理会大姐的冷嘲热讽,继续道:“正华二哥说,屋上的瓦滑,不能穿鞋上去。”

    “不穿鞋?怎么上去?”

    “打光脚板儿。”一个声音代报春回答。

    胡舸帆抬眼一看,是赵正华,正从院子边上走过来。

    “胡同志,上房捡瓦很危险,建议你不要倔强。”

    “谢谢赵同志的关心。我家的事不需要你管!”

    “胡同志你不必担心,我没心思管你家的事。我只不过路过,建个议。听不听随便你。”

    “好,那您就按计划路过,别影响我干活儿。”

    赵正华头一拧,就要走开,又回头说:“记住,不能穿鞋。被雨淋过的瓦滑。”

    “多谢关心。您慢走,不送。”

    “我送送正华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