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离（37）
胡月静看不懂这一来二去哥哥姐姐们心里面的情绪和心思，她冲胡报春的背影喊：“你快点儿回来！我们两个还要给大姐移梯子。”
笑看赵正华走远，胡舸帆嗤道：“我偏不脱鞋，你管得着嘛。整天装作关心的样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大姐，你是说正华二哥是黄鼠狼，你是鸡吗？”胡月梅仰着黄瘦的小脸问。
“去去去。没读几天书，屁问题不少。”胡舸帆骂完，转身开始爬梯子。
爬到顶上，她放眼一看，屋瓦青哇哇的，长满了青苔，和新瓦完全不是一个样。新瓦灰灰的一看就很耐滑，可这个屋顶上的旧瓦……胡舸帆抬脚轻轻蹭了一下，果然很滑。算了吧，信他一回。
胡舸帆脱掉鞋，重新爬上去的时候，变得小心翼翼。果然，很多屋瓦移了位，有的露出的缝隙有一二指宽，都能清清楚楚看到屋子里面，难怪漏那么利害。也怪这赵家沟的人，如果当初把瓦盖得密实一些，就没那么容易移位，都怪他们偷工减料……活该全沟的人都受穷……哇，这是什么？一条黄鳝吗？屋顶怎么会有黄鳝……啊！是蛇！一条正冲她吐着信子的小蛇！
胡舸帆心头一慌，脚下一软，一个趔趄——
屋里李素珍只听见外面“咚——”一声石头落地的声音。背时的老五，又把院坝边的石头弄倒了，可别砸到了脚……
李素珍还没跑出灶屋，就听见外面三女儿胡月静撕心裂肺地喊：“大姐——”
跑出屋一看，大女儿胡舸帆躺在地上，龇牙咧嘴无声地挣扎着，疼背气儿了。
“舸帆，你怎么啦——”
“大姐从屋顶上摔下来了。”
“妈，上面有……蛇……”
“蛇？屋顶上面怎么会有蛇？摔到哪儿没有？”李素珍心里狂跳，连忙去抱女儿。“你快起来，让妈看看，摔到哪儿了！”
“疼……好疼啊……”
“哪儿疼啊？”李素珍哪里抱得动比她还高大的女儿。
“哪儿……都疼。”
三个妹妹都吓坏了，围在大姐身边不知如何是好，连胡五也凑了过来，吓得小脸苍白。
“快！快去喊你正华二哥！”李素珍急中生智。
“不……许去！”胡舸帆气断声咽。
这一回，胡报春不听她的，转身就往坡上跑。胡月静跟着二姐跑，想一起去喊人，被李素珍喊回来。好歹胡月静算半个大人儿，守在身边有个抓拿。
平日里觉得日子过得飞快，没打几背篼猪草，天就暗下来了。今天，这时间却像凝固了一样，淌都淌不动。李素珍在屋角望了十多回，总算望来了赵正华他们。
“怎么啦？胡舸帆摔得怎么样？”还没跑拢，赵正华就扯着脖子大声喊。
李素珍的泪珠儿刷地落下来。她一边抹泪一边泣不成声：“我早就喊她不要逞强，不要逞强，她偏不听，这明明就是男人干的活儿，她偏要上去……”
“说重点！”赵正华大吼。
“从屋顶摔下来了。”
“人在哪儿？！”
“屋里躺着。”
“哪间屋？”
“里屋。”
“走，进去看！”赵正华对身后一个中年男人一挥手。
“他是谁？”李素珍拦住陌生男人。女儿金贵，陌生男人可不能随便进女儿的房间。
“这是我带来的赵七哥。他是医生！”
“你不就是医生吗？”李素珍抹了抹泪。
赵正华哭笑不得。“我是兽医，他才是医人的！”
“那进去吧。”李素珍终于让道。又忙喊：“等等。我进去帮她把衣裳整理一下。”
赵正华无奈地摇摇头。识字儿的女人也如此封建。
不一会儿，李素珍出来说可以进去了。赵正华拉着赵医生抬脚就往屋里按。那样子不像是救人，倒像是要吃人。
屋子里一片昏暗，一小片亮瓦透进来的光，完全不能让两个男人顺利找到床，更别说找到床上的病人。
突然，一道光照进来。胡月梅举着一盏灯进来了。屋门槛的胡报春胡月静连忙紧紧贴紧墙壁屏住呼吸，生怕呼吸重了吹灭了油灯。
伴随着黑暗里的磨牙声，赵七哥在胡舸帆身上一阵按，又一连串地问。最后，他宣布：“没有骨折。”
“哦！”胡月静叫喊起来。胡五也跳起来，嘴里喊着“哦！哦！哦！”
“你哦啥子哦！你懂骨折是什么吗？”
“我啷个不懂？就是骨头折起来了。”
“但是，有肌肉扭伤。”赵七哥又宣布。
胡舸帆突然哇地一口吐起来。她趴到床边，一阵吐，但除了吐出几口苦汁水，没吐出什么来。
“头晕不晕？”赵七哥问。
“晕，好像屋子在转。心里难受。”
“那可能还有脑震荡。”
“啊？”油灯一闪，胡月梅连忙挪开油灯，问：“什么叫脑震荡？”
“就是脑花被摔散了。”胡月静插嘴解释。
“脑花散了，那不成傻子了？”
赵七哥笑起来。“没那么严重。当然，如果你们担心，也可以送她去检查检查。”
“又要去公社卫生院吗？”李素珍为难了。
“不，要去县里人民医院。公社卫生院没有设备。”
满屋子的人都沉默下来。
“我去喊人。”赵正华的声音在油灯后面的黑暗中响起。
“不必。”胡舸帆微弱地喊道。
“胡舸帆同志！”
“我没事。赵七哥不都说了嘛，我就是肌肉扭伤。”
“可能还有脑震荡。”
“对，只是可能，也有可能是她紧张导致呕吐。我建议，可以先观察几天再说。还有，她的肌肉扭伤不轻，最少也少折腾，多静养。”
“可是……”
“正华，”李素珍开口，“既然赵七哥都说观察，我们就听赵七哥的，先观察两天吧。如果两天过后她的症状还没减轻，我再跟你说。”
赵正华沉默了一下，说：“好，那两天后，我们再决定送不送县人民医院。”
李素珍笑了：“你这个孩子，我说两天也不一定非是整整两天，多观察两天也可以，是不是，赵七哥？”
“嗨，正华老弟这个人，你今天才晓得哇？他在我们队里出了名的较真。”
笑看赵正华走远，胡舸帆嗤道：“我偏不脱鞋，你管得着嘛。整天装作关心的样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大姐，你是说正华二哥是黄鼠狼，你是鸡吗？”胡月梅仰着黄瘦的小脸问。
“去去去。没读几天书，屁问题不少。”胡舸帆骂完，转身开始爬梯子。
爬到顶上，她放眼一看，屋瓦青哇哇的，长满了青苔，和新瓦完全不是一个样。新瓦灰灰的一看就很耐滑，可这个屋顶上的旧瓦……胡舸帆抬脚轻轻蹭了一下，果然很滑。算了吧，信他一回。
胡舸帆脱掉鞋，重新爬上去的时候，变得小心翼翼。果然，很多屋瓦移了位，有的露出的缝隙有一二指宽，都能清清楚楚看到屋子里面，难怪漏那么利害。也怪这赵家沟的人，如果当初把瓦盖得密实一些，就没那么容易移位，都怪他们偷工减料……活该全沟的人都受穷……哇，这是什么？一条黄鳝吗？屋顶怎么会有黄鳝……啊！是蛇！一条正冲她吐着信子的小蛇！
胡舸帆心头一慌，脚下一软，一个趔趄——
屋里李素珍只听见外面“咚——”一声石头落地的声音。背时的老五，又把院坝边的石头弄倒了，可别砸到了脚……
李素珍还没跑出灶屋，就听见外面三女儿胡月静撕心裂肺地喊：“大姐——”
跑出屋一看，大女儿胡舸帆躺在地上，龇牙咧嘴无声地挣扎着，疼背气儿了。
“舸帆，你怎么啦——”
“大姐从屋顶上摔下来了。”
“妈，上面有……蛇……”
“蛇？屋顶上面怎么会有蛇？摔到哪儿没有？”李素珍心里狂跳，连忙去抱女儿。“你快起来，让妈看看，摔到哪儿了！”
“疼……好疼啊……”
“哪儿疼啊？”李素珍哪里抱得动比她还高大的女儿。
“哪儿……都疼。”
三个妹妹都吓坏了，围在大姐身边不知如何是好，连胡五也凑了过来，吓得小脸苍白。
“快！快去喊你正华二哥！”李素珍急中生智。
“不……许去！”胡舸帆气断声咽。
这一回，胡报春不听她的，转身就往坡上跑。胡月静跟着二姐跑，想一起去喊人，被李素珍喊回来。好歹胡月静算半个大人儿，守在身边有个抓拿。
平日里觉得日子过得飞快，没打几背篼猪草，天就暗下来了。今天，这时间却像凝固了一样，淌都淌不动。李素珍在屋角望了十多回，总算望来了赵正华他们。
“怎么啦？胡舸帆摔得怎么样？”还没跑拢，赵正华就扯着脖子大声喊。
李素珍的泪珠儿刷地落下来。她一边抹泪一边泣不成声：“我早就喊她不要逞强，不要逞强，她偏不听，这明明就是男人干的活儿，她偏要上去……”
“说重点！”赵正华大吼。
“从屋顶摔下来了。”
“人在哪儿？！”
“屋里躺着。”
“哪间屋？”
“里屋。”
“走，进去看！”赵正华对身后一个中年男人一挥手。
“他是谁？”李素珍拦住陌生男人。女儿金贵，陌生男人可不能随便进女儿的房间。
“这是我带来的赵七哥。他是医生！”
“你不就是医生吗？”李素珍抹了抹泪。
赵正华哭笑不得。“我是兽医，他才是医人的！”
“那进去吧。”李素珍终于让道。又忙喊：“等等。我进去帮她把衣裳整理一下。”
赵正华无奈地摇摇头。识字儿的女人也如此封建。
不一会儿，李素珍出来说可以进去了。赵正华拉着赵医生抬脚就往屋里按。那样子不像是救人，倒像是要吃人。
屋子里一片昏暗，一小片亮瓦透进来的光，完全不能让两个男人顺利找到床，更别说找到床上的病人。
突然，一道光照进来。胡月梅举着一盏灯进来了。屋门槛的胡报春胡月静连忙紧紧贴紧墙壁屏住呼吸，生怕呼吸重了吹灭了油灯。
伴随着黑暗里的磨牙声，赵七哥在胡舸帆身上一阵按，又一连串地问。最后，他宣布：“没有骨折。”
“哦！”胡月静叫喊起来。胡五也跳起来，嘴里喊着“哦！哦！哦！”
“你哦啥子哦！你懂骨折是什么吗？”
“我啷个不懂？就是骨头折起来了。”
“但是，有肌肉扭伤。”赵七哥又宣布。
胡舸帆突然哇地一口吐起来。她趴到床边，一阵吐，但除了吐出几口苦汁水，没吐出什么来。
“头晕不晕？”赵七哥问。
“晕，好像屋子在转。心里难受。”
“那可能还有脑震荡。”
“啊？”油灯一闪，胡月梅连忙挪开油灯，问：“什么叫脑震荡？”
“就是脑花被摔散了。”胡月静插嘴解释。
“脑花散了，那不成傻子了？”
赵七哥笑起来。“没那么严重。当然，如果你们担心，也可以送她去检查检查。”
“又要去公社卫生院吗？”李素珍为难了。
“不，要去县里人民医院。公社卫生院没有设备。”
满屋子的人都沉默下来。
“我去喊人。”赵正华的声音在油灯后面的黑暗中响起。
“不必。”胡舸帆微弱地喊道。
“胡舸帆同志！”
“我没事。赵七哥不都说了嘛，我就是肌肉扭伤。”
“可能还有脑震荡。”
“对，只是可能，也有可能是她紧张导致呕吐。我建议，可以先观察几天再说。还有，她的肌肉扭伤不轻，最少也少折腾，多静养。”
“可是……”
“正华，”李素珍开口，“既然赵七哥都说观察，我们就听赵七哥的，先观察两天吧。如果两天过后她的症状还没减轻，我再跟你说。”
赵正华沉默了一下，说：“好，那两天后，我们再决定送不送县人民医院。”
李素珍笑了：“你这个孩子，我说两天也不一定非是整整两天，多观察两天也可以，是不是，赵七哥？”
“嗨，正华老弟这个人，你今天才晓得哇？他在我们队里出了名的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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